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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意相通
剑魂抛下一叶秋一个人,奔到了大街上。此时四周行人稀少,一片寂静,却丝毫没有将他纷乱的心安静下来。
他反复想着天心会带若水去哪儿这个问题,他告戒自己一定要冷静,清醒,一定不能漏掉任何蛛丝马迹。他的脑海里又想起一叶秋刚刚复述天心的话时提到的:“……以为那些话都是……都是真的,她说要将若水带到一个……一个什么地方去……”。
剑魂漫无目的的在大街上走,反复咀嚼着这些字眼,“那些话”、“一个地方”……入秋的夜晚,寒冷沁人心脾,但他早已满头大汗。真相、线索……仿佛就在这些字眼当中,呼之欲出,却始终抓不住它的踪迹。
这时,街转角处一家酒店送走最后一批客,正要关门,突然从内堂里狂奔出一个年纪不大、学徒打扮的少年来,踉踉跄跄、非常狼狈,他后面紧追着一个举着扫帚的壮婆娘,嘴里还骂骂咧咧道:“你给我回来,你再……你再跑,我……打断你的狗腿!”
她叫嚷着,并且用力将扫帚掷出。这粗壮婆娘手头倒很准,一把三尺来长的大扫帚正中此少年的后膝盖,那少年腿上一软,扑的应声倒地,显得痛苦不堪。
那婆娘赶上前来,一脚踩在少年的背上,将他压的动弹不得,那少年一连叠声的求饶道:“老……老板娘,冤枉啊!我……我没拿那东西……”
那婆娘不待他说完,脚上一用力,恶狠狠的说道:“你没拿?那你跑什么啊?”
看到这里,剑魂当然知道是碰上了店老板抓内贼的事,他心中正为天心担心不已,因此并没有特别留意,只在原地略做停顿又准备向前走去。
这时,那少年见到剑魂,象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似的不住的哀求起来:“这位……这位大爷,求求您替我做主啊!我明明没有拿店里的东西,老板娘却咬定了是我干的,无凭无据的,怎能胡乱定罪?”
老板娘起初乍一看剑魂那一身江湖中人的打扮,深怕自己的霸道惹恼了他,但后来她注意到剑魂心事重重、魂不守舍的样子,知道他肯定没心情管这档子闲事,因此气焰又长了起来。她朝那少年又踹了一脚,踹的那少年哀号阵阵,她说道:“你还敢叫屈?你心中无鬼,又如何要逃?老娘我见的人多的去了,就你这兔崽子,还能在我面前蒙混过关?”
那少年争辩道:“那……那你拿出证据来啊,官老爷审案子也要真凭实据的……大家见我是刚来的,都欺负我、诬赖我,老板娘既然阅人无数,怎的就那么轻信别人的话?”看得出此人伶牙俐齿,鬼点子也是不少。
老板娘见这小厮也颇难缠,再这么和他纠缠下去可讨不着什么好,况且那剑魂一直未走远,谁知道这些江湖人士会不会一时心血来潮,又回来打抱不平了,那就更吃亏了。她于是好汉不吃眼前亏,决定先把这厮弄回去再说。她厉声说道:“你……你跑就是心虚,你给我回去,和他们当面对质!”说着她就要俯身来抓他。
那少年害怕回去,因此一边惶恐的挣扎,一边哀声说道:“不,不……我不回去,回去就是死路一条,我上有老,下有小的……”
老板娘哪儿容他分辨,她仗着自己的蛮力一把将那少年反手扣住,不理那少年不断的哀叫、挣扎,拖着他弱不禁风的身体就走,嘴里还说道:“白天不做亏心事,半夜哪怕鬼敲门。我将你拿回去,大家都将事情的来龙去脉从头至尾的详述一遍,如果你是无辜的,自然毫无破绽。”一时间四下里又恢复了平静。
剑魂虽然并没有干预这件事,但夜深人静的一番喧闹,却一字一句没有逃过他的耳朵。他注意到老板娘最后的那句话,心中突然有了一点儿触动。他停下来,站在空寂无人的大街当中,想道:是啊,他也应该静下心来,好好将此事的来龙去脉详细思考一下。
他应该站在天心的角度想一想,天心一定还在为昨夜他们的争执耿耿于怀,一定误会他心中最爱的人是若水。于是她在那种情况下得到的判断、做出的事一定都是非常冲动和不顾后果的,她那时肯定完全凭着自己的第一感觉行事。换作是他自己,突然发现自己心爱之人一直都在骗他、一直喜欢的都不是他、一直都在说言不由衷的话,他也会这样的,因为他们都是一样的人,两个心心相印的人。
剑魂将自己完全沉浸在天心的思维里,他将自己当做天心,好比……如果他要劫持……比如说劫持一叶秋的话,他会想些什么呢?会想起她和他说过的哪些话呢?会下意识的带一叶秋向什么地方而去呢?哪一幕哪一句话哪一个场景又是他最深刻最记忆犹新的呢?……
他又开始向前方走去,虽然仍然不知道方向,不知道下一步会怎样,但剑魂此刻的心却已经平静下来。他想象此时天心的心情,而天心此时是否也想起了他们从相识到相爱的整个坎途?他们相处的片段清晰的在他的脑海里一幕一幕展现开来……
初见她时,是在扬州的“千秋风阁”,她虽然女扮男装,可是他还是一眼就看出了她的女儿身。也许是她特立独行的性格,也许是她桀骜不逊的气质,也许,仅仅就是一份缘分。剑魂想到这里,仿佛正身临其境,看到她走过身边不经意的一瞥,让他为之一动,一切恍如昨天。
再见她时,还是同一天。一个人在一生中碰到一位朋友、知己、爱人谈何容易,但他却在同一天遇见了她两次,而那回首的又一瞥,更让他相信这就是上天的安排。
接下来在安庆魏家村不打不相识,她气急败坏、口无遮拦的谩骂,一点儿淑女的样子都没有;在郡主府的设宴赔罪,她恩怨分明、性情耿直、不肯妥协,毅然接下他设的破案赌局;在五里坡旧祠堂外,她机智过人,赌局不分胜负,而后又豪爽大度,尽弃前嫌……这些回忆历历在目,都颇有戏谑的味道,却不知道为什么,在温婉如水、梨花带雨的若水面前,她就是那样与众不同。
可是这些仅仅让他感觉对她产生了微妙的、莫名的情愫,而他到底是在什么时候对她难以割舍的了呢?此时夜已深沉,辨不出方向,他向着远方隐隐若现的山峰望去,才知道自己不知不觉中已经走出了都城的范围。他心中的方向又在哪里呢?
从和她同去老王爷府时开始,他是在那片峭壁上才领悟天心对他是何其的重要!看到她向悬崖深处坠落的样子让他至今想起还心如刀割。在那危急时刻,他到底在想些什么?也许根本脑中就一片空白,只有一个念头,纵然粉身碎骨也要救回她。
如果只要牺牲自己就能换来她的生命、她的眷恋,他宁愿这样。然而当回到衙门,彻夜未眠后,他听到她在不安稳的梦中一遍一遍喊着若水和剑魂的名字时,便知道其实横隔在他们之间的不是时间、不是空间、不是生离、不是死别,而是当时看来如此软弱、如此绝望的若水啊!
本来他已经决定将心中的爱念深藏起来,与其让天心终日沉浸在对若水的负疚中,还不如让他承受孤独一生、咫尺天涯的痛苦。可是伊玛尼的双指插入他背上的那一瞬间,他看到天心那张犹如世界塌陷、永无生气的脸时,他知道她也已深陷其中、不能自拔,那么他还有什么可顾虑的?还让她一人面对心中的痛苦抉择吗?
他想到这里,心中那种即苦又甜、即无奈又坚决、即心疼又心狠的矛盾感觉包围了他,也许上天注定了要让他们经历感情的磨难,有什么挫折险阻他此生都要陪她度过!
这时天已有了些许的微亮,再过半个时辰太阳就要升起来了,而他已经走到了天目山前的小镇“寸木庄”外。他不知道自己怎么会来到这,仿佛根本就是自己的双脚带他来的。这里也有和天心的记忆,而且是最美的记忆!
当时,他和她再见仅隔两三天,却恍如隔世!她靠在他的肩头无声无息的一刹那,让他心碎的感觉到她虚弱的坚强、脆弱的刚毅。他多想冲口而出,对她说:“天心,看你累成那样,我们放弃吧!我们离开这里,到一个没有人的地方去!”可是,他知道天心不会答应的,她是如此骄傲,不需要任何怜悯,需要的只是有他在身旁鼓励,就如小时侯一叶秋给她的鼓励……
“也不是我想出来的,我和大哥小时侯因为穷,肚子饿,可又找不到东西吃,大哥看我难受的样子,便和我玩这个游戏。那时我们一人说一样好吃的东西,说着说着就不怎么饿了,因此我至今都记忆犹新。”……那是他们在伊玛尼地下室说的话,她那种满不在乎的样子至今都让他心生疼惜之情。也许就是这样的童年给了天心不服输的个性、不妥协的坚韧,遇到再大的挫折和危难她也会一笑置之。
他想到这里,不自觉的抬头看了一眼,村尽头――伊玛尼的房间――在黎明的曙光里,竟然显得烟雾缭绕、光亮耀眼。
“……我知道,其实我什么都知道,但现在不要说。我们谁都不知道明天、后天以至于未来是什么样。我知道我们都会努力,但现在不是儿女情长的时候,现在也不是预知结果的时候。我们都有很多事情要做,不是吗?”
当这句在伊玛尼地下室她说过的话窜入他的脑海里时,他突然就有了一种豁然开朗的感觉:一叶秋嘴里说的诺言一定就是这句了,当时天心信誓旦旦的语调犹在耳畔,分明就是要和他相守一生一世的诺言!而天心后来误认为自己对若水的感情已非寻常,才说出要将他还给若水这样的傻话。她口中说的那个地方,岂非就是这个让她许定终身、永世难忘的地下室吗?他冥冥中岂非也和天心一样早把这里当作他们私定终身的地点,才会不知不觉的走了来,他们岂非又心有灵犀一点通了吗?
他难掩兴奋之情,快步向村尽头奔过去,但跑着跑着,他的心也在下沉,刚刚升起的一丝希望在他清楚的看到伊玛尼房间后消失怠尽。
此时伊玛尼房间的光亮耀眼不是曙光所至,而那缭绕的烟雾也不是幻觉,原来伊玛尼的房间正燃起熊熊大火,房间里不断的传来劈劈啪啪的爆裂声,滚滚的黑烟从大门、窗户中汹涌而出。剑魂知道这不是巧合,天心肯定就在里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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