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之于明与暗

　　星耀从回来便一直都排斥着男人，甚至有时也包括了才七岁多的萤火。这样的状态一直持续到萤火也要开始自己的历练都没有结束，或许这也将会成为星耀一辈子难以跨越的阴影。星耀去历练的时候是萤火帮着归置的行李，今次萤火要去历练，星耀理所当然地抢过这份差事。期间气氛沉静，两人都很沉默，姐弟俩都已不似第一次分离时那样愁肠百结了。或许他们长大了，也或许什么正在悄然地改变着两人。但是无论怎么改变，星耀都永远是萤火心目中最最敬爱也最最重要的姐姐，这一点永远也不会变。

　　“萤火，你比以前高了，也壮实了。但是密林中到处都充满着危险，不只是环境，也包括出现在你面前的男男女女。很多事情，不是谁的武艺高就能左右的，你还要学着怎样分辨人心，其实姐姐觉得恰恰看清人心才是历练中最为重要的。知道吗？”星耀系紧行李包袱，坐到萤火的身旁，视线停在萤火肩头忽闪忽闪的萤火虫上，语重心长地道，“萤火，你知道吗，当初确切看到这只小虫真地发光并且只听你的话以后，姐姐心里就在想，我的萤火也许真如众人所说的那样，是继承了光之意志的使者，也许未来的某一天萤火真能带领族人结束逐日这暗无天日的境况，也许萤火能够缔造出像岩浆沟另一面不夜那样的世外桃源出来。那时，逐日丛生着的食人花草、四处纷飞的吸血蝇虫，都会在太阳的炙烤下化为乌有，逐日人也不用去经历什么自相残杀、灭绝人性的人吃人的密林历练了。那时，一切的不幸也不会发生了吧。”星耀的眼睛转向了暗屋中的某处，仿佛这暗楚楚的小屋里藏着一个光芒四射的世界。萤火静静地听着，眼睛越发晶亮，双手紧握着拳头，下定了什么决心似的。

　　星耀从假想中回归现实，又说：“萤火，如果在密林中遇见一些落单的女孩或者带着孩子的女孩，尽量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帮帮她们。在逐日男人看来女人好像只是用来泄欲和生孩子的工具，唉，做逐日的女人太不幸了……”之后星耀又和萤火说了很多关于密林恶劣环境和人心险恶的种种，萤火都认认真真地记在心里。

　　走之前，星耀试了试萤火的身手，结果自己一向引以自豪、连成年男子都不敌的剑术居然抵挡不了萤火五六招，顿觉诧异。后萤火把自己偷偷练武的事告诉星耀，星耀方才彻悟，取而代之的是全然为弟弟高兴。自己的弟弟原来已经如此杰出，这让星耀欣慰不已。听萤火说自己的武器太轻太小，星耀便倚仗自己超然的天才公主身份令兵器坊特意为弟弟连睡夜打造了一柄巨剑，重量超过普通宝剑的四倍，长度超过五尺半，这个长度甚至稍稍超过了萤火现在的身高。星耀亲自试了下这把剑，才两三下就顿感腕力不济，可剑到了萤火手中，却舞得虎虎生风，虽然看着才八岁的弟弟舞着一把和自己身材完全不搭的巨剑很别扭，可也不得不慨叹一下萤火异于常人的力量和绝妙高超的剑术。

　　萤火走的那天，星耀抱住他，可能该说的都已经说完，所以并没有再多做嘱咐。萤火只对星耀说：“萤火是姐姐的弟弟，萤火不会变成姐姐讨厌的人。萤火回来的时候，会永远守护在姐姐身边不让姐姐受一丁点欺负，会努力把逐日改变成为姐姐希望它成为的世界！”说完挣脱开星耀的怀抱，头也不回地融入几个一同去历练的男孩女孩的队伍中。

　　萤火赶了十多天的路，终于来到密林边缘。和萤火同来的其他孩子被送至其他密林入口进入，因为历练历来只允许孤身一人前往的，当然如果能碰巧在密林中遇见结伴相行就另当别论了。密林入口的矮胖守卫，毫不客气地跟萤火说：“进了密林只要取得三颗狼牙，刻上你的名字，就可以凭牙结束历练，离开密林。就像这个。”他招摇地指着自己脖子上戴的狼牙项链，萤火一看只是三颗小平牙，上面歪歪扭扭地刻着几个有些磨平的字，估计也是别人不要正好被他捡来的。之后胖子守卫又凶神恶煞地补充道，“哦，对了，好心提醒一下你小子，狼牙上除了你的名字不允许有其他划痕，否则即使你有狼牙也别想出来！”说完还粗鲁地狠命把萤火推进密林，萤火一个踉跄差点栽倒。他回头瞅了瞅守卫，守卫瞪了他一眼，萤火也没说什么朝着密林深处行去。
　　萤火记得星耀和他说过，狼是群居动物，想要取得狼牙，必须得找走失的孤狼，否则到狼群中杀狼取牙简直是自寻死路。一只狼尚且已经让人招架不住，一群狼又是什么效果！至今还没有人能够进入狼群活着回来的。密林边缘都被逐日人设了烈火阵，狼惧火光，故而想要获取狼牙就必须深入密林。

　　一路上萤火砍杀了几条食人花藤，他按照星耀教的，给花藤割开一道口子，装满四皮囊的血水，密林很难找到水源，渴的时候只能饮血。当然凭借着逐日人天生优良的夜视能力和萤火虫的光芒，萤火也看到了一些爬满吸血蝇虫的人骨，有的骨头还挂着血丝，有的却呈现烧焦之态。旁边还堆着已经被蝇虫啃咬得不成样子的内脏。不用想也知道这一定是人吃人留下的痕迹。萤火胃里登时翻滚起来，继而便呕吐不止。好几天吃不下多少东西。后来见得多了，才逐渐习惯下来。
　　萤火刚要小憩时，远处的丛林突然传来一声男人的惨叫，之后是女人凄厉的惨叫声，叫声接连不断。萤火迅速整理行囊朝叫声方向奔去，虽然他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但有一点可以肯定——绝对不是好事！

　　在萤火离目的地还有不短的路程时，女人的叫声戛然而止。萤火精神猛地恍惚了一下，却没有停止奔跑。不多时萤火闻到烤肉的香味，他知道一场人类的惨剧正在上演。终于萤火看到了火光，他倏地止住疾驰的脚步，稳了稳急促的呼吸，为将要看到的画面调整自己乱作一团的心绪。萤火看到一个男人死不瞑目的脸，开膛破肚的身躯，四肢均已被砍断。冷汗一下子从萤火的身上冒出来，汗毛乍起。旁边躺着一个赤裸裸的女人，身上尽是被蹂躏的痕迹，看样子已经死了。刚才的叫声想必就是她喊的。火堆旁围着五个男人，三个较老，两个较年轻，他们正狼吞虎咽地啃着骨头。离他们不远的地方瑟缩着一个年轻女子。萤火依稀从那几人口中听到什么“婴儿肉”“玩女人”等等的字眼，再转睛一看火堆上架的——赫然一个刚出生不久的婴儿形体！

　　几个吃饱喝足的男人纷纷站起走向瑟缩在一旁的年轻女人，或者叫她女孩更合适一点，她的样子好像只有十来岁。萤火当然不能坐视不管，他一个飞窜便挡在了女孩身前，不到六尺的个子和那五个大汉比起来简直相形见绌。可是几招过后，五名大汉全身是伤，虽不是要害，但血淋淋得也很吓人。五人彼此相视，转身跑了。密林里乃至整个逐日的人对生命珍视无比，哪怕有一丁点危险，他们也不会面对。所以五人见不是萤火的对手，明智地逃走了。萤火回身问女孩：“你还好吗？”

　　谁知女孩不仅没有应，还撒丫子跑到火堆前也不顾烫手直接抓着烤架上的婴儿，便大口吃了起来。萤火赶忙抢过已经熟透了的婴儿，也不管女孩的抓挠，喝道：“这只是个刚出世的孩子啊！”

　　女孩嚎啕大哭起来，像疯了一样，“我知道！我前两天才把他生出来的！可是……”女孩泪眼朦胧地嘶嚎道，“我饿啊！”

　　“什么！这孩子是你生的！”萤火愕然得无以复加，“那你更不能吃他啊！你是他妈妈啊！”

　　女孩更是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话来：“我也不想，可他已经死了，而我已经饿了好几天了。”

　　萤火最终没有让女孩吃婴儿，他把自己包袱里的食粮拿给女孩吃。之后他把死去的男人、女人和婴儿一并埋了。

　　这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世界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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