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看月中天

作者:三叶小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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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7


      听着耳边越王妃的低声抽泣,再看向其身后那面色古怪的夫妇,范蠡难得露出了头疼的表情,真看不出来,这位一贯糊涂的“大王”竟然还颇有侠者风范。
      原来鸠浅等人遇到的,正是沿溪流摸上山来的吴兵,鸠浅看看身边一行人,老弱病残俱全,实在也没得选择,只好问清阿嫱一家人隐居的方位,有无藏身之处,便让绯萱领着众人赶回越人营地报讯,自己则引着吴人向反方向的猎户小屋跑去。
      “吴军有多少人,王妃可看清是何人领兵?”
      “只听阿浅说林子里影影绰绰的都是人,想来是离得尚远看不真切。”绯萱见范蠡仍是低头沉吟,忍不住急道,“大王以身做饵引得吴兵暂退,范大夫应速速调兵前去营救才是。”
      “王妃莫急,大王亲身犯险,就是想为我越国将士的撤离争取时间,如今贸然前去营救,万一吴人势众,岂不辜负了大王心意。”
      绯萱此时只要范蠡一句“出兵”而已,其余的话哪里听得进去,此时已是咬牙切齿怒道,“范蠡!大王乃我越国之主,若是大王有个……那时便再有十万将士又有何用?”
      范蠡更加头疼,果然还是那位糊涂大王比较“听话”。眼见匆忙准备转移的将士们多已停下脚步注目过来,范蠡只得无奈道,“范某这就抽调精锐人手前去接应大王,还请王妃速速准备随军转移。”
      绯萱知道自己有孕在身,去了也是拖人家的后腿,可又怕范蠡等人不尽心营救阿浅,正犹豫不定时,身边的阿嫱却突然开口道,“山中地形没人比我熟悉,我带你们去。”
      虽相识不久,绯萱却深知此女仗义果敢不输男儿,此时又别无他法,只得点头应允。又转身握住阿嫱的手道,“放心,你的丈夫、儿女,我自会加派人手,小心照应。”
      阿嫱却只是挑眉一笑,“你夫君身为一国之主,不畏生死,救得我等性命,小女子只当报恩而已。”说罢抽手,安排嘱咐一双小儿女去了。
      绯萱面色一红,亦不再言语,默默准备起行之事。
      范蠡也无心他顾,只在心中筹谋道,越人撤退虽匆忙了些,但前方阻拦吴人的陷阱俱全,拖延半日并非难事;至于那位糊涂大王,一来有猎户提供的隐匿之地以藏身,二来即使为吴人所获,为探知越军所在,一时半刻也不会伤他性命,就怕吴人军中有识得他身份的,那便万事休矣。
      ………………………………………………………………………………………………
      而鸠浅此时正握着绯萱给自己防身用的青铜铍,提心吊胆的藏在阿嫱家的橱柜后,听着外面隐隐传来的对话声。
      “奇怪,明明见那人跑到了此处,怎么就不见了?你们仔细检查地面还有墙壁,看看有没有秘道之类的机关。”
      “诺。”
      这声音似乎有点耳熟呢,鸠浅大气也不敢喘一下,只盼着这些吴兵找不到人赶紧离去就好了。
      耳听得有脚步声隐隐向自己的藏身处走来,语带恭敬地道,“大王稍待,臣已让人准备了些饭食。”
      大王?他怎么知道我在这儿?鸠浅差点一屁股坐在地上。
      “此处不会是越王驻地,稍留些人警戒也就够了,其余人等继续沿溪搜索越人主力踪迹。”
      “这,大王还应随大军同行,万一越人在此处设了埋伏……”
      “真设了埋伏这两千人也济不得事,快去吧。”
      晴天大霹雳啊!竟是吴王亲自带兵?鸠浅哆哆嗦嗦的握了握手中的兵刃,竟已被自己攥得又热又湿,这时又听那熟悉的声音道,“大王,人马已经派出去了,只留了五百人护卫。”
      吴王似乎并未答言,接着便是杯盘碰撞之声,估计是吃上饭了。
      “大王,臣有一言不知当不当讲。”
      “说。”
      “如今吴越之争已陷僵局,越王看似必死,我吴国却也难得其利。”那声音顿了顿,静待半刻才又道,“一是越军兵少而山中饮食俱足,反观我军虽势大却消耗更甚,长此下去,国力日损,不利霸业;二是越国百姓已受了公子夏禾的蛊惑,一旦越王死于会稽,夏禾必自立为王,如此则会稽之战全无意义;三是越王经此战气势已衰,易于操控,若其请降不得反被杀戮,恐怕越人会同仇敌忾,则战事拖延,我国损耗更甚,到时楚国必起歹意;四是时机,此时中原各国皆乱,楚人疲惫,正是我国图霸的良机,时机稍纵即逝,我王却只与越国争先于东南一隅,何益?”
      “大夫之言虽有道理,然越王绝非甘做傀儡之人,且越军主力已去,区区夏禾一人有何所惧?再说杀父之仇不共戴天,怎能轻言放弃。”
      “大王怎可将国事家事混为一谈?就国事而言,暂留越王一命可以从速稳定后方,争霸于中原,待吴国霸业已成,诸侯纳贡,那时要收拾一个越王不过杀鸡之事,先国事而后家事,这不是大王该做的么?”
      我靠!刚才还觉得此人说的头头是道,简直好像越国派到吴王身边的奸细一般,没想到却是个过河拆桥的主儿,看来就算吴王同意越国投降也不过是缓兵之计,自己这小命绝对没保障啊!
      “大王,鱼烧好了!”随着通报之声,一丝肉香已自飘进鸠浅的鼻尖,那饿了一早上的胃便不受控制的抽搐起来。
      “伯嚭,越国乃是我吴国的心腹之患,此患不除,何谈中原事?寡人心意已决,不必多言。”
      怪不得这么耳熟,原来是伯嚭啊,再想想刚才的对话,这家伙果然不是什么好鸟,明显打的是过河拆桥的主意,自己还真是天真,只凭着历史上的几句话,便相信吴王肯定会放自己返国,也不想想,越王可是间接杀了人家的亲爹,杀父之仇啊,到了吴国还会有什么好日子么,这前途何止是渺茫,简直是血腥异常啊!
      外面的对话似已告一段落,只偶尔有脚步声远近杂沓而过,想来吴人已经放弃查找,只等吴王用了饭也就去了。
      鸠浅心下稍定,忍不住的就打起了退堂鼓。虽然眼下时局混乱,工作不好找,可是这种时刻挣扎在生死边缘的感觉实在太让人崩溃了,刚才真不如跟着阿嫱逃下山去算了!本来还只是胡思乱想,可细一琢磨,自己正孤身一人落单在外,此乃天时;只要暗中跟住阿嫱一家,便可循着密道下山,此乃地利;越王的悲催人生自己是死活也不想参与下去了,此乃人和,天时地利人和俱全,此时不跑更待何时?
      “咕噜——”
      正满心热切,摩拳擦掌的某人一愣,随即反应过来,自己那空空如也的肚子自昨天晚饭至今还滴水未进呢,难怪叫得这么难听,惶急之下,连忙勒紧腹部,侧耳倾听外面的动静。
      此时房中对坐用饭的夫差与伯嚭自然也听到了那声怪响,起初只以为是手下的士兵作怪,可细想那声音传来的方向竟不在屋外,正相视愕然,忽又听一声清晰的肠鸣之音自身后橱柜处悠悠荡出。
      伯嚭已是拔剑在手,作势要唤兵丁入内护卫。夫差却微微摇头,自向那橱柜踱去。伯嚭只好随护在其身侧。
      这橱柜早被检查过的,里面空空如也,根本无处藏人,因此夫差只是看向周围,观其可有机关暗钮之物。不过这房子四壁空空,实在没什么异样之处,说不得要让士兵破壁而入了。
      正要起身之际,忽见地上隐隐有一圈木屑,似被地面不平处磨擦而致,再看那柜子的四脚,左边两脚挨地处明显露出新鲜的木色,夫差不由微微一笑,示意伯嚭将柜子从左至右向外挪开。
      那柜子乃是实木所制,看着不大,入手却甚是沉重,伯嚭两膀角力,暗自咬牙,猛然将柜子挪开了一米来宽,立时现出一个不大的洞口,洞中正蜷着一人,光线太暗,也看不出表情,只怪异的举手过头,不知是何意。
      伯嚭见不是秘道,不虞此人逃走,立即高声唤士兵入内保护大王安全。
      夫差难以置信的看着被士兵五花大绑了丢在地上的某人,半响才挥手令众人出去待命。
      伯嚭作为行人大夫是多次见过越王的,但多是远远的仰望,而此时的鸠浅一脸泥色,衣服也被树枝刮得破烂不堪,哪里还有半分君主形状,因此也就是鄙视的瞪了那人几眼,便听命随众人退出到房外。
      夫差却是一眼就认出了这个让自己朝思暮想、念念难忘、辗转反侧、夜不能寐的祸首(鸠浅鄙视的翻了个白眼,我是他杀父仇人好不好,怎么搞得老子像是他分居两地的媳妇儿似的)。
      夫椒一战,生死相争,越王的面目五官早已清晰无比的刻在了夫差的脑中,可是此人除了面目酷似越王,表情气质却全无越王当年的风范,他真的是越王么?如果他是越王,为何孤身一人在此,连个护卫之人也无?这未免太不合常理!
      鸠浅也是傻愣愣的看着夫差,虽然在越王的记忆中见过此人样貌,可总觉得模模糊糊,看不真切,此时对面相逢,偏又是逆光,仍是黑乎乎的辨不清五官,只是那阴沉沉的杀气已自让人胆寒。下意识的打了个哆嗦,心里便忍不住默念道,范帅哥快快显灵急急如律令,你要是再现身,就只赶得及为寡人收尸啦?
      夫差自鸠浅的衣服上撕下一块布来,沾了些酒水,粗鲁的擦去鸠浅脸上的污迹,感觉到手中那单薄的身子轻轻的颤抖,心下不禁升起一丝快意,终于知道怕了?也不过是个怕死之徒罢了。
      鸠浅本就心惊胆战,此时一脸酒水,眼睛都熏疼了,又是屈辱又是恐惧,眼泪控制不住的就掉了下来。本来这眼泪不过是吓出来的,可一哭起来,不禁又想到前世今生诸多的委屈,正所谓悲从中来。
      想想上辈子自己不过一个平凡女青年,遵纪守法,拾金不昧(从来没拾到过),虽说没什么大好的前途,可毕竟有爸妈掌上明珠似的疼着,现在莫名其妙的死了不说,还变成了男人,变了男人也就算了,还是个已经成家快要当爹的男人,当爹也不是啥坏事,虽然缺少点心理准备,咱咬咬牙还是挺得住的,可偏偏又事业失败,到处被人追杀,如今差不多又要死了,估计再想穿越一回那是万万不能了,一次两次都是这么短命,他能不委屈么?
      夫差本想将此人的脸孔擦干净,好仔细分辨他到底是不是越王,哪想到一个大男人竟然说哭就哭了,而且汁水淋漓的小脸竟是抽噎有声,活像个孩子,好歹也是一国大王,就不嫌丢人么?
      “死便死了,你哭什么?”
      “反正都要死了……”哽咽声,“还不让哭一下么……”继续抽泣……
      “既为一国之主,便要敢作敢当!”
      “事情又不是我做的,凭啥要我来当——”猛地闭紧嘴巴,鸠浅禁不住唾弃自己,祸从口出啊祸从口出,左右都要死了,难道还要尝尝活殉的滋味儿?
      夫差盯着眼前垂头耷脑、涕泪横流、一脸憋屈的某人,心中不由升起一个古怪的念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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