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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流言(上)
夏去秋至,冬尽春来,时光如水一般流走,不知不觉间,两年过去了。天玉个子高了,身材壮了,学问长了,武功高了,眼界广了,见识多了,两年前那个娇弱苍白的孩子成熟了许多,越来越显出一股令人难以逼视的英气——这当然要归功于石清扬的悉心教导——这两年来,他们形影不离,感情越来越亲密,师生、兄弟、父子兼而有之,清扬更常常带着天玉出门游历,增长见识,认识他的许多朋友,并且,带着天玉,参与了许多的机密大事。而有些事情,清扬是连自己的母亲也瞒着的。
不过他俩却没有想到,由于相处太过亲密,他们之间的关系已经引起了不少闲人的猜测,飞短流长,差不多整个五连城都有人在背地里议论了。
当这些话终于传进石府的院墙时,麻烦事便接踵而至。
天玉打完一趟拳,额头微微见汗,他收了势子,披上长衣往书房走去,准备把今天的功课温一温。当他走过园中假山边时,忽然有一两句话顺风飘进了耳朵里:
“霞姐姐,你说这是真的么?少爷他……他不会吧?”说话的人声音尖脆,好象是夫人身边的丫环纤云。
一个略为低沉的女声回答道:“怎么不会?少爷前天自作主张到林家去,定都退了!林老爷把夫人喊去问,你没见她回来的时候气的那个样儿?我告诉你,少爷这次可把夫人伤大了!”
“我是说……姐姐,少爷难道真是为了那个……才……可他是个男孩子啊……而且还那么小……”
“噫——”另一个人发出了不满的嘘声,“你女孩儿家懂得什么?现在好多老爷少爷都有这个毛病呢!我听人说,这种东西都是年纪越小才越方便呢,真长到人高马大的,倒没人要了。那小子一双桃花眼水汪汪的,一看就知道不是个正经货!亏得咱们家好心收留了他,居然恩将仇报,跑来搅事儿来了……”
她话未说完,纤云“咯”地笑出了声:“姐姐您可错了,人家连自个儿的……都报答了咱家少爷,你还说人家恩将仇报,这可冤枉人啊……”
“啊哟!好你个没脸的丫头!什么话都顺嘴吣出来了,看我不撕烂你的嘴……”两人嘻嘻哈哈地打闹起来。
天玉站在假山背后,早听得呆了。
他一开始是听到有人在说师父的事,才留心站下来听听的,谁知听到后来,那几句话竟没有一句不像是在说自己!听她们话里的意思,竟是怀疑上了自己和师父有什么恶心人的关系!而且似乎这些谣言已经传得很厉害,连夫人都知道了了。
怎么会有人这么龌鹾……
惊怒交迸,天玉手足都软了,冷汗顺着脊梁流下来,把身上的衣服浸得湿透。
不经意间一抬手,“咔”地一声,碰断了一根枯枝,假山后的两人立刻惊觉:“谁?”
天玉慢慢地转到她们面前——没错,刚才说话的两人里,果然有一个是纤云,而另一个盘着头、年长的丫环,则是出嫁之后又回来伺候夫人的流霞。
两人看到天玉,惊讶地对望了一眼,脸上略有些发红,但随即就显出一副很奇怪的神色来,那流霞扭眉撇嘴,表情尤其古怪。“你来了?那正好!”她鄙夷地上下打量着天玉,“夫人让我们来唤你呢!走!”
她似乎不愿再多和天玉说话,和纤云两人大步走过来,一左一右扯起天玉的袖子,像解差似的押着天玉往夫人房里走去。
“夫人,天玉来了!”
一直闭眼坐在椅子上的宁夫人似乎是被她这一声唤醒了,慢慢睁开眼来,目光在屋里慢慢地搜寻着,终于停在正站在门口的天玉身上。
“天玉,你走近些。”她点手招呼,语气倒是出人意料地温和。一边使了个眼色,两个丫环齐齐应了声“是”,退出了房间,顺手把门也带上了。
天玉心里打着小鼓,一步一步地挪了过来。
宁夫人让他坐在身边,拉起他的手,开始细细打量起他来,上一眼下一眼左一眼右一眼,把天玉看出了一身的白毛汗。他倒宁可让夫人霹雳火闪地发作自己一顿呢,这么一声不出地盯着人看,实在是太瘆人了。
沉默半晌,宁夫人长叹一声,终于开口说话了。
“天玉……大娘有话问你。你……能跟大娘说实话吗?”
“嗯!”天玉连忙点头。
“那好!”宁夫人似乎舒了一口气,脸色渐和,“我也不绕弯子了。天玉,大娘想让你搬出去住,你答应吗?”
“为什么?”天玉一下子跳了起来。
宁夫人怫然不悦:“为什么你还不明白吗?非要我说出来不可?那我就实话实说:你在这儿,对我们石家、对清儿、对你自己的名声都大有妨碍,搬出去对大家都好!”
其实在来这儿之前,天玉已经隐约猜到了那些谣言是在传些什么,但听别人当着自己的面直接暗示出来,他还是感到了一股按捺不住的愤怒。
“夫人,您说什么,我还是不懂,请您再说明白些!”天玉强忍着大声反驳的冲动说道,声调却提高了许多。
“你!”宁夫人也动了真气,脸色登时铁青,“那好……那好……你说……清儿前天到林家退婚,是你在背后搞的鬼不是?你还和我赖……你勾着清儿成天价跟你在一起,连出门都是你跟着,这不是我编的吧?我家清儿向来都没这个毛病,自从你来了……你知不知道全城都传遍了!你一个男孩子,小小年纪就这么没廉耻?”她重重地拍着桌子,声音越来越高。
天玉脸上的血色一点一点地褪去了。
“夫人!”他颤声道,“您别相信!这些全都是谣言……真的!我和师……石公子,我们之间和您想的完全不一样的!我知道您现在不会信我了,可师……他是您儿子啊!您为什么会宁可相信那些不相干的闲人也不相信自己的儿子呢?”
这不光是辩白,这是在质问!宁夫人惊讶地瞪大了眼睛:莫非我真的错怪了他们了?但她随即又摇了摇头,放低了声音说道:“天玉,你别着急。大娘……大娘刚才说得太直,许是伤到你了。可……可清扬去林家退婚的事,是真真实实,半点也假不了的呀!——这和他平日为人太也不像了,要没有人在背后撺掇,他能干得出来?现在人人都说和你有关,再想想自打你来了之后,清儿和你那亲热劲儿……你说我能不疑心吗?天玉……”说到此处,她的声音忽然哽咽了,“石家几代单传,只有清儿这一条根哪!你要是个女孩子也就罢了,若清儿执意要退了林家娶你,哪怕大娘舍了这张老脸让人家骂,也可以成全你们……可现在……好孩子,你就看在大娘这两年待你不错的份儿上,帮帮大娘,暂时离开这儿吧!算我求你了……”
说到这儿,她忽然跪了下来。
天玉大惊之下,慌忙跪倒,连连叩头,眼圈儿越发红了:“夫人!您……您……您……”他满腔委屈,连话也说不连贯了,“……我……我……您别这样!可是这件事我真的没法答应您……但您要信我,信我,退婚的事儿我从来没有听说过,我和公子也绝对是清白的!这我可以……我起誓!青天白日,神明共见,陈天玉要是和公子有一点不清不白的事……哪怕就是心里转过这个念头,就让天雷把我劈死了,尸骨烧成灰,让大风吹散了,永远也找不着!”
他话音刚落,就听到身后一个熟悉的清朗嗓音响了起来:
“天玉!大白天的起这么毒的誓,你也不嫌忌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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