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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7 章
裴柔一曲过后,下边叫好声迭起,有人叫价让裴柔再来一曲,但是裴柔退去了,而后下面不满声音渐大,张嬷嬷下去安抚各位贵客,陪笑好话说尽,却再也不肯让裴柔再出来。
宁宁被带到裴柔房间,两人欣喜的相拥,见裴柔安然无事,段家人就离开了,临行前跟张嬷嬷交代,宁宁是段家夫人的娘家亲眷,请嬷嬷关照。
张嬷嬷连连应答,然后也离开,把房间留给重逢的两姐妹。
裴柔问起宁宁突然回来的缘由,宁宁就把和袁谦的遭遇说了,裴柔心疼不已,叫人送了饭菜,两人边吃边说话。
宁宁向裴柔解释袁谦为何没一起来,裴柔摆摆手,道:“不用多说了,我明白,你能来找我,就够了。袁公子是心怀大志之人,自有他的行事缘由。快吃吧,吃完了,回去报个平安。”
宁宁想了想,问:"裴柔姐姐,你真的愿意在这里么,没有人欺负你吧。“
裴柔转头给宁宁倒了一杯热茶,才道:”没有,是我自己愿意来的,这里是荆州最大的曲台子,只有在这里,才能最快唱出名声,杨掌柜愿意捧我。“
宁宁道:“那等你红了,是不是能赚很多很多钱。”刚刚在楼下,那些人叫价,宁宁都听见了,阔气的让人咂舌。
裴柔点点头。
宁宁于是道:"那,那好吧,姐姐你愿意就行,赚好多好多钱,以后过好日子。“
裴柔看她一脸的:姐姐我一定支持你。不由得笑着捏了捏她的脸。
宁宁跟她笑了一会儿,又夸起裴柔的歌声来,跟裴柔讲她唱歌时台下的反应和喝彩,以及裴柔走后,那些人争先恐后的叫价,添油加醋,好似裴柔已经红了一样。
裴柔笑道:”小傻瓜,我才唱了几天,那下边有些叫价的人,是张嬷嬷安排的,专门给坊里的女子哄抬身价的。“
宁宁张大了嘴:”啊,还能这样呐。“
裴柔道:”这世间的门道,多了去了,你还小。“
宁宁转念一过,不再纠结,又道:”我刚刚看你们在台上表演,跳舞、唱曲,真好看。姐姐,我也想赚大钱,你说我能不能学呀,我唱歌是不行了,村里的人都说我唱歌像小鸭子叫,但是我长得高,我学跳舞还行吧,我给你伴舞。“宁宁说着坐在凳子上乱扭了起来。
裴柔却变了脸色,而后才正色道:”宁宁,你听我说,你想学跳舞,我不反对你,若是自己喜欢,怡情也好。但是你要知道,无论多么美好的东西,一旦不由自己掌控,受他人摆布,就...可能要被迫妥协做一些自己不想做的事情。
你还小,你还有哥哥前途无量,你还不用这么快就选择一条路,你可以多看看。“
宁宁看她正色,也变得拘谨:”姐姐,你是说,不想让我学跳舞么?“
裴柔意识到自己有些反应过度,拉着她的手安抚笑道:”当然不是,我是想说,你不是说要去洛京找姐姐么?怎么,要在这跳舞,不去找你姐姐了“
宁宁道:”当然不是,我一定是要找姐姐的。“
裴柔点点头:”你记着就好,可不要像外面那些寻欢的客人一样,纸迷金醉,七倒八歪的,连自己家在哪都不记得了。“
宁宁被逗笑了:”我才不会。哎呀,我想起来要回客栈去跟谦哥汇合呢,裴姐姐,你跟我一起去吧。”
裴柔道:“我今天就不去了,答应了张嬷嬷,要教新来的姑娘唱曲,不能让人家空等。你回去,跟袁谦说,我这边安好,让他安心,就好了。”
裴柔请张嬷嬷安排了车,送宁宁回去。
宁宁道:“那姐姐,我明天再来看你。”
裴柔点点头:“你明天白天早点来,那时候坊里清净,我给你们再准备些上路的包裹。”
宁宁答应了,跟裴柔告别,回到了客栈。
天已经完全暗了下来,宁宁到了客栈,却发现袁谦还没回来,有些焦急的等了半个时辰,正想要不要出门去找郑大夫,袁谦回来了。
一看她的样子,宁宁先是一惊,而后噗呲乐了,袁谦这一身,裤脚高高卷起,一身黄土泥巴,仿佛是在田地里插秧回来一般。
宁宁道:“哥,你这一身,是干嘛去了。”
袁谦甩甩衣服道:“出了一趟城。裴柔找到了么,没事吧。”
宁宁道:“找到了,裴柔姐姐说,她安好让我们安心。不过。。。”
宁宁还没说完,就被袁谦打断:“安好就行,我先去洗澡换个衣服,纸包里有烧饼,饿了吃。”
宁宁道:“我在裴柔姐姐那吃过了,对了,裴姐姐说让我们明天白天再去找她。”
袁谦已经转身,在侧间里脱下外衣,道:“我明天就不去了,还有些别的事要办,宁宁,我们可能要在荆州城呆一段时间,不过,最多一个月。我们就上路。”
宁宁稀罕:“一个月?这么久,你现在怎么不着急了。“
袁谦道:”之前想提前去洛京走动打点,复习科考准备,现在,或许我能在荆州得到点东西,不至于空手去洛京。“
宁宁问:”什么东西呀?“
袁谦没回答,道:”不早了,赶紧洗漱休息吧,明天我可能还会走很早,银子放在你包袱里,自己买点东西吃,没事在客栈里读读书,别乱跑惹事。
我要是有几天不回来,也不用着急,出城来回太耽搁时间,我会托人给你稍信儿“
宁宁还要追问,袁谦出门已经去浴室了。宁宁坐回去,跑了一天也实在累了,收拾睡下了。
第二天,宁宁睁开眼,天已经大亮,袁谦果然已经不在了。
宁宁撅嘴:”走这么早,不带我就算了,我去找裴姐姐,正好趁这段时间跟裴姐姐她们学学跳舞,说不定还可以赚点钱,嘿嘿。“
宁宁到了画春坊,白天果然清静,宁宁跟裴柔抱怨袁谦不带她,裴柔笑着安抚了她。
宁宁趁机说想学跳舞,裴柔就跟张嬷嬷打了招呼,让宁宁这段时间跟着习舞班的跳着玩。习舞班阁房就在曲学班的旁边,宁宁累了就可以去找裴柔。
几天下来,宁宁倒也学的有模有样,舞师也夸她学的快,身段生的出挑。宁宁还交到了一个同龄的朋友,小五娘,在家中排行老五,所以名字就叫五娘,两人都是初学的,经常搭档相互压腿学动作,也一起因为记不住动作和鼓点挨骂挨罚,两人经常一块嘀嘀咕咕这个曲子好跳、那个舞服好看、舞师今天脾气不好,很快就好的像一个人了。
裴柔有时候给宁宁带好吃的,也会给小五娘带一份。每天晚上,裴柔都会安排让人把宁宁送回客栈,从不在坊里过夜,早上宁宁再自己过去。袁谦有几天晚上都没回来,不过都托人捎了信。
就这样过了十多天,这天晚上,宁宁学会了一个完整的舞曲,还受了夸奖,非常高兴,跟裴柔多说了会儿话,裴柔到前院唱曲,宁宁就在后面等她唱完再回去。
曲完的时候,宁宁听到前面一阵骚动,不多时,一个舞女着急的从前面跑回来,到张嬷嬷面前,道:”张嬷嬷,刚刚下台的时候,楠儿被一个台下的一个客人拉住了腿,非要让她陪房,楠儿不愿,正在前面拉扯呢。“
张嬷嬷问:“是什么人?”
旁边一个年长的娘子道:“看样子,应该是个胡商,我问过门房管事了,不是荆州人,只是路过,以前来过几次,出手也比较大方。”
张嬷嬷带人过去,宁宁也跟了上去。
到了前面,那拉人的客人看穿着好像是个胡商,但是是一张中年汉人的脸,嘴里喊着:“多少钱,都给。”
张嬷嬷命人将舞女解救了出来,道:“客爷醉了,我画春坊的规矩,舞女艺子是不陪房的。扫了客人的兴,我让人给客人准备一间上房,再选几个好的的陪房送上去,您慢慢挑。“
客人在朋友面前被下了面子,嘴脸可恶起来:”进了这妓院的,哪个不卖,不就是要价钱么,我懂,你开?“
楠儿在张嬷嬷身后求饶:”嬷嬷,我不愿意!我不愿意“
张嬷嬷转头,吩咐道:”先带她回去“
见楠儿要被带走,客人恼羞成怒,竟然推开前面拦住的娘子,伸手上前抓人。
不过还没抓到,就被身后一个突然出现的高出他一个头的壮汉,揪着后衣领提了起来,那客人的同伴见了正要上前帮忙,却被另外几个壮汉拦住了。
张嬷嬷道:“我们画春坊在荆州开了这么多年,靠的就是规矩,客爷来我这吃酒寻欢,我们竭力满足,但规矩就是规矩,就像客爷您行商也要遵循朝廷的法度,客爷,您说对吗?”
那客人悻悻坐下。
张嬷嬷命人取了一壶酒,亲自给他们倒上,道:”这新出的桂花酿,也是我们的特色,我做主送您一壶,您尝尝,看合不合口味。”
那客人的同伴也打圆场,闹剧就这么平息了。
裴柔也找见了宁宁,把她送去了侧门车上。
宁宁欲言又止。
裴柔道:“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今天晚上,吓着了吧。别担心,我既然选择了这条路,就做好了准备。你也看到了,画春坊是有规矩的,而且我也不是画春坊的人,我是荆州城最大的商行锦绣商行杨老板的人。不用为我担心?”
宁宁点点头,然后,她把宁宁拉到一边,问:“姐姐,我听说画春坊,有女孩投过湖,你知道么?”
裴柔道:"听过,是我来之前的事情了,是在画春坊东后湖,那边院子里是安置调教新人的地方,现在那湖已经被封了。
这种事情也不是新鲜事了,多半是被强制卖来的,受不了为妓子名声和身子受污,以死保清白了。”
裴柔继续道:“这种事情,你就更不用担心我了,我这身子,早就没什么清白了,至于名声,我不想再过以前的苦日子了,一样的受人白眼和欺负。
宁宁,你也许会看不起姐姐,但是我也想出人头地,不想再做随便什么人都能践踏的下等贱民了,哪怕是把自己变成那些达官贵人的赏玩之物,我也不后悔。”
裴柔把宁宁送上马车,临行前,裴柔说:“你要是不想来,明天就别再来了。”
宁宁一时说不出话,马车行出百步,宁宁的脑海里闪过他们一路从永昌逃难的经历,被驱赶、被圈禁,像猎物一样被围猎,再被蒙冤关到牢狱。
她跳下车,裴柔还在原地目送,宁宁跑过去,拉着裴柔的手说:“姐姐,不跟你说这句话,我今天晚上会睡不着的,我想说,我不会看不起你,现在不会,以后也不会。我们想过好日子,没有错!什么名声?我们以前饿的吃不饱饭,快没命的时候,名声有什么用呀!"
裴柔伸手将她抱住,眼含热泪。
第二天,袁谦的事还没办完,宁宁照常去画春坊练舞。这天中午,宁宁吃完饭在院子里逛,想到裴柔的话,不知不觉走到了后院,后面果然有个湖,湖一侧,有一处高墙围起来的院子。
宁宁溜达着,有一处院墙被一片小树林掩盖。宁宁偷偷钻了进去。有一颗歪脖子树正靠近院墙,宁宁手长脚长,从小就是爬树的好手,她把外袍和舞纱脱了叠好,三两下就爬了上去。
院里除了几个洗衣做饭的老婆子,也没看到其他人,宁宁在树上等了一会儿,什么也没看到。正要打算下去,突然见对侧有个门开了,两个男人,带着5、6个手被帮助的女孩们走了进来,女孩们都穿的破旧,还带着哭声,不甚情愿的被赶上了楼。
院里的一个婆子甩开手里的衣服,骂骂咧咧的站起来:“又来了,还得多加几碗饭。”
另一个道:“又是那王瘸子带回来的,他挑的都没几个好的,又粗又笨,年龄又大,哪能上咱家坊里。”
一个回道:“那就趁早送下坊去,一个个别又寻死觅活的,晦气!”
又等了一会儿,没再有人出来,她滑下去,怕裴柔找不见她着急,就先回去了。
下午,和五娘一起练完舞歇息时,宁宁问五娘:“五娘,你是怎么到这里来的呀?”
五娘说:“我爹原本是大户人家的木匠,我娘几年前病死了,我和我爹一直一起生活,去年,我爹发了急病,大户就把他辞退了,我们住在了叔叔家,可是我爹的病要花很多钱,我没办法,只能卖身到这里来了。这里给的多,卖身钱,给我爹看病。”
宁宁道:“那,把你卖到这里的牙子,中间人,叫什么?”
五娘说:“就是,有个邻里介绍的,姓王,好像是个瘸子。宁宁,你问这个做什么?”
宁宁道:“没什么,随便问问,我们回去练舞吧。”
晚些时候,裴柔接到通知,说七天后张府有宴,请画春坊的乐班和舞队过去,还点名要裴柔去唱曲,说上次乔迁宴上裴娘子的曲子,大人很满意,这次再请。
旁人都来恭喜裴柔,张嬷嬷也更客气了,让裴柔这几天安心准备,晚上也不用再到前院去唱曲。
宁宁也很为裴柔高兴,觉得与有荣焉。
宁宁道:“姐,我能不能跟你一起去呀,给你伴舞哈哈。”说着围着她转起圈来。
裴柔笑着看她:“好,你这几天好好练,姐带你去见世面。“
晚上回到客栈的时候,宁宁想着要是见了袁谦,就把今天看到的画春坊后院的事情,和王瘸子的事情告诉袁谦,问问他下一步该怎么办,她还是想帮那余家人的,但是也不想给裴柔惹事。
可是袁谦一连几天都没有回来,送信说还在城外,没有忙完。
宁宁只能继续等着。
有一天中午,宁宁又趁着后院门房午睡,偷偷溜到东湖旁边院子外,正在墙外徘徊,忽然听到墙内传来隐隐的女子哭声。
宁宁赶紧爬上距离哭声最近的一颗大树,往院子里面看,这个地方是院子的一角,正楼和偏房的夹角,一块不大的四方地,靠墙也有两棵树,地上堆了一些杂物盒干柴。
一女子在这个角落里抹眼泪。
宁宁想直接跳进去,又怕吓着她引来人,于是折了一个树枝,朝她丢去。
女子惊了一跳,抬起头,看见树上宁宁的头,差点叫出声来,好在她好像嗓子已经哭哑了,声音并不十分大。
两人各自躲藏沉默了一会儿,见没人出来,宁宁从树枝上跳上墙头。
低头问:“小姐姐,你怎么哭了?”
那女子朝院外望了望:“你是从前面坊里出来的吧!”
宁宁点点头:“嗯,我也是新来的,舞女。姐姐,你哭了,是不是不愿意呆在这里呀,你想不想你的家人来救你呀?”
女子继续抹眼泪:“我还哪有什么家人,我就是被亲人卖过来的。”
宁宁又问:“那你想在这里么,你不想,他们也不能强迫你吧。”
女子泣道:“家里看病,欠了钱,病没好,人也没了,债主追债,我还不起,他们天天上门骚扰强抢,亲人不得安生,只能把我卖来了。”
宁宁无言,又问:“你们家,欠了多少钱呐?”
女子到:“连本带利,50两!我来到这里,赚了钱也都要给他们“
宁宁一惊:”怎么这么多?看什么病需要这么多钱?“
女子道:”原本只借了20两,拖得太久,利滚利就这么多了。“
宁宁还要说什么,院子里有开门声,宁宁赶紧轻巧的跳到旁边的树上滑了下去。
晚上跟裴柔吃饭,宁宁问:”姐,什么地方什么人,能借出去20两银子,往回要50两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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