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姒檀
无睚阁内,烛火摇曳。
青妤百无聊赖地趴在书案上,手中攥着墨块,她双眸放空,眼下正是神游太虚之际。
这些时日她日日都在无睚阁中研墨,已然半月有余,做着如此无趣却又耗费心神的活计,令青妤心中十分不满。若不是被囚于魔域,又有禁制加身,她怎可能听晏司焰差遣甘心为那魔头研墨?
无睚阁内倒是分外清净,并没有传言中的那般骇人,青妤亦没瞧见那些夺人性命的刑具。
魔头晏司焰并不是日日都会来阁内,他只偶尔前来,一来便端坐于主座之上,而后便是一副盛气凌人的姿态,听着魔域各方妖魔禀报近来三界骇闻的大事。
而妖魔无事禀报之时,晏司焰便会于主座之上习字品茶作诗斗文,装出一副文弱书生的模样,令青妤咂舌。
晏司焰未至无睚阁之时,这阁中除了青妤便是一些洒扫侍女了。
魔族侍女个个妖艳无比、穿着暴露,她们露着胳膊与雪白双腿,正抱着手臂用异样的眼光打量着青妤。
魔族向来不屑与仙界中人为伍,眼下与青妤共处一室,更是个个面露不悦。
“尊主不知是怎么想的,留着这个仙门之人徒留隐患,为何不趁早铲除?”
“也不知这女子使了什么狐媚术,将尊主迷的团团转!”
“这女子长得也不过如此,都不如我貌美,尊主为何看她而不看我。”
……
每每听到此处,青妤都万分无言,她与魔族不共戴天,怎可能使什么狐媚之术勾引晏司焰那魔头?
那些个魔族侍女皆是口无遮拦,污言秽语不绝于耳,青妤实在是听不下去,便移步走出无睚阁,只求远离这是非之地。
无睚阁外,数十名凶煞魔兵齐齐瞪向青妤,青妤将手中令牌亮出,而后淡定自若的移步离去。
青妤持着令牌于魔域之中四处游离,所过之处魔域妖魔皆退避让行。
青妤攥紧手中的令牌,暗叹这果真是个好东西,只需携带出行,魔域之内便可畅通无阻。
青妤一路向南步行而去,竟不慎误入一荆棘密林中,这密林邪气十足煞气森然,隐有丝丝缕缕的魔气萦绕其间,足下还有大量血色虫蛊穿梭而行。
青妤望着满地虫蛊蹙起眉头,正欲转身离去,谁料移步之际突而听见身后荆棘中,竟传来女子阵阵的哭声,哭声之中还夹杂着些许求饶之音。
青妤听此哭音蓦地回首,凝眉望向荆棘深处。荆棘之处好似有一丝莫名灵力,促使她生出满腹疑窦,吸引着她抬步向前,朝着哭声而去。
青妤循着哭声在荆棘间搜寻着,约莫半盏茶功夫后,青妤于一方尊鼎前止步。此鼎血纹遍布,玄金而制,鼎身硕大,哭声便是由此而出。
青妤于暗处静立,举目望去,竟瞧见了巨鼎之上,绑着一名女子。
女子被镣链束缚全身,尖锐的链条穿透女子的琵琶骨,将她生生钉在这巨鼎之上。
而女子身前,有五六名魔族中人齐齐站立,他们皆手持长刀利刃,凶神恶煞地盯着鼎上伤痕累累的女子,扬言要将那女子凌迟斩杀。
那被钉在鼎身的女子衣衫褴褛蓬头垢面,浑身皆是血污,裸露在外的肌肤早已糜烂成白骨,其上还有腐血往外流淌出,看起来狼狈不堪。
青妤蹙眉望着如此一幕,心中不免物伤其类,她攥紧双拳注视着魔族的一举一动,眸中难掩滔天恨意。
鼎前魔族挥刀斩碎镣链,女子没了镣链束缚便自鼎上跌落下来,重重地倒在了地上。女子倒地的那一瞬,青丝被微风扬起,她于风中仰起了首,青妤恰好瞧见了她那张遍布血痕的脸。
虽是瞧着触目惊心,但那却是一张明艳动人的脸,即使满面皆是血污泥泞,也挡不住她那惊人的美貌。
而瞧见女子面貌的那刻,青妤倏而面上一惊。
此女非妖非魔,身上亦无半点灵气萦绕,更非修仙者。
那只能是……人族!是一个被困魔域的人族!
“住手!”青妤厉声呵斥,而后快速移步上前,将那女子护在身后。
“小小人族也敢前来受死?”那几名魔族见又有人族前来送死,忍不住仰天长笑,为首魔族抬手指向青妤,而后开口朝身后几名魔族道,“杀了她,肉身给弟兄们补身体。”
几名魔族一听此言,登时咯咯怪笑起来,他们举起手中利刃欲劈向青妤。
青妤闪身一避,而后负手站定,气定神闲地朝他们道:“你们不能杀我,你们若是杀了我,你们也将难逃一死。”
为首魔族一听,顿时来了兴趣,他开口问道:“哦?此话怎讲?”
“我可是你们尊主请来魔域的贵客,身份尊贵,你们若是胆敢伤我分毫,必定会被你们尊主施以极刑打入炼狱!”青妤面上轻笑,镇定自若道。
“若我不信呢?”为首魔族淡然一笑,而后睁开双眼,他的双眸猩红好似鲜血浸染,骇人无比。
“你信也好不信也罢,可尊主金言在先,所赠金令在后,我都是你们魔域的贵客。”青妤自袖中掏出那块晏字令牌,而后将它高举于前,轻笑道,“你可认得此物?”
一见此令牌,那为首魔族登时面色一寒,哑然开口道:“这是……晏生令?”
“你既识得此物,那也应该知道,此物有何妙用。”青妤笑着说道。
为首魔族盯着那令牌瞧了半晌,许久后方露出笑容道,“想不到区区浊骨凡胎,也能手持晏生令。看来,你与尊主当真是有缘。”
那魔族顿了顿,继续说道:“你既是尊主的贵客,那便是魔域众生的贵客,贵客光临,怎可刀剑相向?”那魔族朝身后几名魔族示意道,“走罢,若是被尊主知晓魔域贵客被你我叨扰,那你我可就要遭殃了……”
为首魔族话音未落,便化作一缕黑烟离去。
黑烟褪尽,周遭魔族便已消失不见,青妤悬着的心终于落回原处,她长舒了一口气,此刻放松下来才发觉自己身上的衣裳早已被汗水浸湿大半。
她抬手将额心的汗珠抚落,而后俯身扶起那名女子。
“多谢姑娘救命之恩。”那女子颤颤巍巍地起身,站定后便朝青妤行了一礼。
“不用谢,你我即是同族,理应互帮互助。”青妤扶着那女子走出密林,一步步朝玄幽宫走去。
二人途中相谈,青妤得知那女子被困魔域已有半年之久,因多次出逃而被抓,便被魔域之主施以绞刑加身,今日便是行刑之日。
那女子名唤姒檀,原是位歌姬,从良之后便与心上郎君成婚,却在结亲当日被妖魔绑来魔域,囚于魔窟,至今不得归家。而那位郎君,在姒檀被绑魔域之后,便令娶旁人了。
“姑娘还未出手便令那些妖魔落荒而逃,想必姑娘定是修为不凡神通广大,一定是位得道高人!若姑娘能带我逃离这魔窟,姒檀必定感恩戴德,必定当牛做马报答姑娘!”姒檀哭哭啼啼地说着,眼泪如断了线的珍珠似的往下掉。
青妤闻言,顿时哑然无声,她哪是神通广大,她修为散尽病骨支离,除了会些拳脚功夫,不过只是同被囚于魔域的普通凡人罢了,哪来的修为不凡?
今日虎口脱身,不过只是上天垂怜,行险侥幸罢了,若那些妖魔并未被她唬住,她们二人今日可都要丧命于此了。
姒檀擦了擦颊上泪珠,苦求一番后却见青妤脸色阴沉蹙着眉头、紧抿双唇并未开口应答,便以为青妤不愿带她逃离,顿时声泪俱下,哭得梨花带雨。她跪于荆棘之地,扯着青妤的裙摆,早已泪流满面泣不成声。
青妤见此,难免生出些恻隐之心,她叹了口气,而后开口应道:“姒檀姑娘且放心,若我有机会能逃离这魔域,届时定带姑娘一道离开。”说罢,她便俯身扶起姒檀,而后问道,“姒檀姑娘眼下可有去处?”
“我已无处可去,姑娘若是不嫌弃,就让我服侍姑娘左右,为姑娘宽衣解带洗衣做饭!”姒檀落着泪说道,“您可是我的恩人,我就是做牛做马也要报答您!”
“不必如此。”青妤说道,“眼下你既无处可去,不如就与我同住吧,待寻到机会,再一起逃离魔域。”
“好。”姒檀赶忙开口回应。
青妤扶着姒檀踏着落叶缓步离去,却并非发现,在密林的暗处,有几道人影默然矗立。那几道人影手持利刃,身上萦绕着骇人魔息,眸中带着十足杀意。
正是方才与青妤对峙的那几名魔族。
那几名魔族死死地盯着青妤,正注视着她的一举一动。
而在他们身后,有着更加恐怖的威压蔓延开来,威压伴随着诡异魔气已席卷至百余里,威压所过之处,魔域妖魔都为之一颤。
几名魔族缓缓回首,望着那滔天的魔气,他们那狰狞的面上竟露出了狂喜之色。他们伏跪于地,而后高声呼喊:“主上!您终于回来了!”
滔天魔气已蔓延至血色苍穹上,魔气深处,缓缓踏出一人。
那人身着玄金色古袍,宽大袖袍随风而舞。滔天魔气萦绕在他身侧,将他衬得宛如踏出炼狱的恶鬼修罗。
他于密林中站定,其满头长发几乎拖曳于地,有几缕如墨般漆黑的长发垂于左侧脸颊,挡住了他的左侧面庞。他绝美的面上渐渐浮现出一抹邪笑,他薄唇轻启,缓缓吐出一言:“晏琢,想不到吧,吾还是回来了……”
寒风呼啸而过,卷起那人垂于面颊处的一缕墨发,露出了那道藏于发丝下的疤痕。那疤痕触目惊心骇人至极,延伸至脖颈处,几乎涵盖了他大半张脸,与他另半张绝美面庞作比,当真是宛如炼狱恶鬼。
他抬手轻抚面颊处的疤痕,眸中渐渐泛起惊人的杀意。
他开口,声音犹如万年寒霜,冰冷至极:“你将吾残害至此,害吾被封千年。如今吾已破封归来,那至尊之位,你也该还吾了……这都是你欠吾的。”
“不过晏琢,你似乎……很在意那个丫头,就连晏生令都给了她……”他望着青妤离去的身影,随后抬起修长的手指,指尖凝聚出暗红色的魔息,而后凌空一点,魔息便掠向空中,朝着前路袭去。
魔息随风而去,顺着风缠上了姒檀的发梢,倏地融入其中。
见此,他面上浮起冷笑,声音亦是冷然:“既如此,那吾便给你送上一份大礼,保你见了欢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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