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娱乐圈苟到了终点

作者:予妖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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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门开的那一刻,我即女弈


      试镜室比沈小鱼想象中更空旷,甚至带着一种刻意的极简主义。没有复杂的布景,没有模拟雨夜的灯光特效,只有房间中央悬挂着一盏孤零零的射灯,惨白的光线垂直洒落,在地面投出一个直径不足两米的光圈,像一块被隔绝出来的舞台。光圈之外,是沉沉的黑暗,几排黑色椅子稀疏地摆放在阴影里,构成了简易的观众席。
      正中央的位置,坐着严华导演。
      她穿着一件深灰色羊绒衫,质地柔软却撑得起气场,利落的短发贴在耳畔,鼻梁上架着一副细边金丝眼镜,镜片后的目光深邃难测。她手里拿着一台平板电脑,手指悬在屏幕上,却没有滑动,只是低头和身边的制片人低声交谈着什么,声音压得极低,模糊不清,完全没有在意刚走进来的沈小鱼。
      严华左手边,是制片人王总,一个身材微胖的中年男人,穿着熨帖的西装,手里转着一支钢笔,眼神里带着审视的锐利;右手边坐着编剧林晚,一个看起来不过三十岁的年轻女人,扎着高马尾,眼神清亮而尖锐,手里的剧本上画满了红色批注;再往外,是执行导演和选角导演,两人都面无表情,手里拿着评分表,笔尖悬在纸页上方。
      整个房间安静得可怕,只有空调出风口传来轻微的送风声,空气里弥漫着一种无形的压迫感,仿佛连呼吸都要小心翼翼。
      沈小鱼没有多余的动作,径直走到光圈边缘站定。她没有去看阴影里的评委们,也没有因为极简的场景而露出丝毫慌乱,只是将目光落在光圈中央那片空白的地面上。在她的视野里,那里早已不是冰冷的地板,而是瓢泼大雨中泥泞湿滑的青石板路,石板缝隙里渗着暗红的血迹,被雨水冲刷得晕染开来,散发出刺鼻的腥气。
      “沈小鱼?”选角导演的声音打破了寂静,公式化的语气里没有丝毫温度,“试镜片段,第四场,雨夜独行。给你三十秒准备时间,准备好了就可以开始。”
      沈小鱼轻轻点了点头,没有像前面几位艺人那样请求“清场”“调整灯光”,也没有索要任何情境提示。她只是缓缓闭上了眼睛,睫毛在惨白的光线下投下淡淡的阴影。
      三十秒,转瞬即逝。
      她的脑海里飞速闪过无数碎片:女弈十七岁的人生,前十五年在深宅大院里被教导“三从四德”,后两年跟着老嬷嬷学棋,以为棋道是唯一的出路;直到发现老嬷嬷利用她的棋艺谋害忠良,直到那把簪子被她亲手刺入对方喉咙,直到温热的血溅在她脸上,带着铁锈般的腥气。
      雨很大,砸在屋顶上、地面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也砸在她的心上。她冷,不是因为雨水的冰凉,而是因为杀人后的恐惧和茫然;她怕,不是怕被人发现,而是怕自己心底那点仅存的善良,在这一刻彻底碎裂;她不敢停,因为一旦停下脚步,就会听见自己内心崩塌的声音。
      这些情绪,与沈小鱼自己的经历奇妙地重叠——母亲确诊时的绝望,被追债时的无助,深夜加班回家时的孤独。她没有刻意去“演”,而是将自己的灵魂剖开,把那些深埋的痛苦与坚韧,一点点注入女弈的骨血里。
      “时间到。”选角导演的声音再次响起。
      沈小鱼睁开眼的瞬间,整个试镜室的气场都变了。
      选角导演原本已经举起笔准备记录,却在看到她眼神的那一刻,笔尖顿住了。那不再是刚才那个穿着白T恤牛仔裤、素面朝天的年轻女孩的眼睛,里面没有了清澈和平静,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空洞的麻木,像被雨水浸泡过的灰烬,却又在灰烬深处,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她甚至没有“进入”角色的过渡,从睁眼的那一刻起,她就是女弈。
      只见沈小鱼的身体猛地晃了一下,像是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狠狠撞击,脚步踉跄着,几乎要摔倒。她下意识地伸出手想要扶住什么,却扑了个空,只能硬生生用膝盖的力量撑住身体,才勉强站稳。那踉跄的姿态,带着生理性的虚弱和内心的慌乱,真实得仿佛下一秒就会瘫倒在地。
      她的右手,原本自然垂在身侧,此刻却以一种极其僵硬、怪异的姿势缓缓举到眼前。五指微微张开,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整个手臂都在不受控制地颤抖着。她的目光死死盯住掌心,像是那里沾满了洗不掉的血污——尽管掌心空无一物,但她的眼神里充满了恐惧、厌恶和难以置信,仿佛那血腥的触感真实地烙印在皮肤上。
      她就那样看着“掌心”,看了足足半分钟。时间长到阴影里的制片人忍不住换了个坐姿,发出轻微的布料摩擦声;长到选角导演的眉头微微皱起,似乎觉得这个停顿太过冗长。
      但沈小鱼没有动,她的呼吸越来越粗重,胸口剧烈起伏着,像是在压抑着某种巨大的情绪。然后,她忽然微微低下头,将脸凑近手掌,鼻翼轻轻翕动,做了一个“嗅”的动作。
      那一瞬间,她的瞳孔骤然收缩,脸色变得惨白如纸,紧接着,她猛地扭开头,身体弓起,喉咙里发出一阵压抑的、无声的干呕。没有声音,只有脖颈上暴起的青筋,紧绷的下颌线,和眼角不受控制溢出的生理性泪水,将那种杀人后对血腥味的极度厌恶,展现得淋漓尽致。
      阴影里的严华,原本一直保持着低头的姿势,此刻终于缓缓抬起头。她摘下眼镜,放在面前的桌子上,露出一双锐利如鹰隼的眼睛,紧紧盯着光圈中的沈小鱼,身体不自觉地向前倾,手肘撑在膝盖上,双手交叠抵着下巴,目光像手术刀一样,精准地剖开她每一个细微的动作和表情。
      沈小鱼没有理会评委们的反应,她直起身,缓缓抬起头,望向天花板。那里没有雨水,但她的脸上却浮现出被雨水冲刷的痕迹——她微微眯起眼睛,睫毛上沾着虚拟的水珠,脸颊紧绷,任由“雨水”顺着下颌线滑落,滴落在衣领上。
      她的眼神在变化。
      从最初的麻木,到渐渐浮现出巨大的、几乎要将她吞噬的恐惧,那恐惧像藤蔓一样缠绕着她,让她的身体再次开始轻微颤抖。但很快,恐惧又被一种更深沉的情绪取代——那是一种绝望后的了然,仿佛突然看清了这个世界的真相,看清了自己未来的命运。
      她好像突然明白了:从她举起簪子的那一刻起,就再也回不去了。所谓的妇德,所谓的善良,在生存面前,都不堪一击。杀人是错的,但如果不杀,死的就是自己。
      这个“了然”的过程,没有任何台词,却通过她瞳孔的细微收缩、嘴角肌肉一丝几乎看不见的抽搐、以及整个身体从紧绷到一种诡异松弛的转变,被展现得淋漓尽致。
      然后,她重新低下头,看着自己的双手。这一次,她的手不再颤抖。
      她缓缓地、一根一根地,蜷起手指,握成了拳头。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甚至微微泛青,仿佛要将所有的恐惧、愧疚、茫然,都死死攥在手心,压进心底最深的地方。
      做完这个动作,她迈开步子,开始在光圈中行走。步伐依然踉跄,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泥泞的石板路上,深一脚浅一脚,但每一次落脚的力度,都比之前重了一分。她的脊背,在无形的重压下,一点点挺直,从最初的佝偻,变得越来越挺拔,越来越坚定。
      她绕着光圈,走了整整三圈。
      没有音乐,没有台词,只有她沉重的脚步声,粗重的呼吸声,和衣服摩擦的细微声响。每一步,都踩在评委们的心跳上,让整个试镜室的空气都变得凝滞。
      年轻的编剧林晚,早已张着嘴,忘了合上,手里的笔掉在地上,发出“啪”的一声轻响,却没有人在意。制片人王总也忘了转笔,钢笔停在指尖,眼神里充满了震惊。选角导演手里的评分表,笔尖已经在纸上戳出了一个小洞。
      第三圈走到一半时,沈小鱼的脚步渐渐放慢,最后在光圈中央停下。
      她背对着观众席,一动不动地站着。背影纤细却挺拔,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决绝,像一株在暴风雨中顽强挺立的野草。
      时间仿佛凝固了。
      五秒,十秒,十五秒……就在选角导演以为她忘词了(虽然根本没有台词),准备开口喊停时——
      沈小鱼极其缓慢地转回身。
      脸上所有的情绪,像潮水般退去,只剩下一种深不见底的平静。那种平静不是麻木,而是经历过狂风暴雨后的死寂,是看透一切后的冷漠。她的瞳孔里倒映着射灯的光,冰冷,幽深,像两口结了冰的湖,再也看不到丝毫情绪波动。
      她微微颔首,对着阴影中的观众席,用恢复了本音的、清晰而平静的嗓音说:
      “我的表演结束了。”
      “我是沈小鱼。”
      声音落地的瞬间,她身上那种属于“女弈”的、沉重而尖锐的气场,像潮水般瞬间消散。她又变回了那个穿着白T恤牛仔裤、素面朝天的年轻女孩,眼神清澈,带着一丝刚从角色中抽离的疲惫。
      只是她的额角,布满了细密的汗珠,后背的衣服也被冷汗浸湿,紧紧贴在皮肤上,在惨白的灯光下泛着淡淡的水光。
      整个试镜室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没有人说话,甚至没有人敢大声呼吸。制片人王总手里的钢笔“啪嗒”一声掉在地上,滚了几圈,停在椅子腿旁,却没有人去捡。林晚张着嘴,眼神依旧停留在沈小鱼身上,充满了震撼。选角导演手里的评分表,已经被她捏得皱起了一角。
      只有严华。
      她维持着身体前倾的姿势,盯着沈小鱼看了足足十秒钟。那目光太过锐利,太过深沉,让沈小鱼下意识地握紧了拳头,却没有回避。
      然后,严华缓缓靠回椅背,重新戴上眼镜,用指尖轻轻揉了揉鼻梁,语气听不出任何情绪:“出去等结果。”
      没有赞扬,没有批评,甚至没有一丝波澜。
      沈小鱼再次微微颔首,没有多问,也没有表现出任何失落或不甘。她转身,拉开那扇厚重的木门,走了出去。
      门在她身后无声地关上,将试镜室里的一切都隔绝在外,也将所有的悬念和未知,都留给了她。
      候场区已经空无一人。惨白的日光灯管悬挂在天花板上,照着空荡荡的沙发和椅子,显得格外冷清。地上散落着几张废弃的纸巾,是之前试镜者留下的痕迹。
      沈小鱼走到窗边,背靠着冰冷的墙壁,缓缓滑坐在地上。冰冷的触感透过薄薄的T恤传来,让她打了个寒颤,却也让她混沌的大脑清醒了几分。
      刚才那十分钟的表演,耗尽了她的全部心力。直到现在,她的手指还在不受控制地轻微颤抖,心脏像要跳出胸腔,后背的冷汗顺着脊椎滑落,带来一阵冰凉的寒意。
      她仰起头,闭上眼睛,靠在墙壁上。
      脑内不受控制地回放着刚才表演的每一帧:那个“嗅”的动作会不会太刻意?最后转身时的眼神,够不够“空”?严华导演的沉默,到底是满意,还是失望?
      无数个疑问在脑海里盘旋,让她有些烦躁。但很快,她又释然了。
      她已经把自己能做的,都做到了极致。她没有靠华丽的服饰,没有靠复杂的布景,甚至没有靠一句台词,只是用最纯粹的表演,将女弈的灵魂,注入了自己的身体里。
      剩下的,不是她能控制的了。
      交给命运,交给那个坐在昏暗里、一言不发的、名叫严华的女人。
      沈小鱼睁开眼,望向窗外。阳光正好,透过玻璃洒在她身上,带来一丝微弱的暖意。她轻轻吸了一口气,将所有的紧张和不安都吐了出去。
      无论结果如何,她都不会后悔。
      因为在推开那扇门的那一刻,她真的成为了女弈。
      而这,就足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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