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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伴的人选
所有人同时转头。
聂政阳站在办公室门口,一只手搭在门框上,另一只手插在西裤口袋里。他穿着深灰色的衬衫,袖子挽到手肘,领口解开两颗扣子,露出一截清晰的锁骨。他的脸上没什么表情,但眼神很沉——像暴风雨前压抑的海面。
“关于女伴的事,”他开口,声音不高,但每个字都清晰,“我自己决定。”
五分钟后,总裁办公室。
门关着,西斜的落日余光光笼罩着办公桌区域,其他地方沉在柔和的阴影里。
聂政阳坐在椅子上,刘昭站在桌前。
“为什么选程潇弦?”聂政阳问,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击,节奏平稳,但每一下都敲在人心上。
刘昭微微躬身:“聂总,这种商务酒会,女伴的作用主要是衬托、应酬、化解尴尬。程潇弦形象好,气质佳,谈吐也得体,而且……”他顿了顿,压低声音,“舞跳的十分好,带出去不会丢面子。。”
“换一个人。”聂政阳忽然说。
刘昭愣住了:“聂总?”
“白洛敬,或者行政部其他资深员工。”聂政阳的声音很平静,但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程潇弦不合适。”
“可是白主管她……”刘昭欲言又止。
他知道聂怀远曾经打过白洛敬的主意。
纨绔公子哥看上了白洛敬的美貌和家世,想方设法要得手。
结果呢?白洛敬直接甩了他一耳光,然后她舅舅——一个政界神秘大佬——亲自打电话给聂中淮,话里话外的威胁让老聂总冷汗直冒。
从那以后,聂怀远见到白洛敬都绕道走。
让白洛敬当女伴?刘昭怕这位姑奶奶当场给聂政阳难堪。
“白主管工作能力强,但脾气……”刘昭斟酌着措辞,“恐怕不太适合这种需要应酬的场合。”
“那就赵静。”
“赵姐已婚,带出去不合适。”
“行政部没有其他女员工了?”
刘昭沉默了。
他知道老板在回避什么——回避让程潇弦暴露在那种场合,暴露在睿港城所有商界名流面前,。
这是一种本能的保护。
也是一种隐秘的占有。
“聂总,”刘昭小心翼翼地说,“酒会名单我看过了。林家的人会去,柴家的人也会去……白主管,您知道她与柴少爷有过节,以她的背景和脾气,恐怕……”
他没有说完,但意思已经很明显。
聂政阳靠在椅背上,闭上了眼睛。
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虎口那道旧疤。一下,又一下,像在思考,又像在抵抗某种内心的冲动。
办公室里安静得能听到自己的心跳。
良久,他睁开眼。
“让她自己决定。”他说,声音里带着一丝疲惫,“如果她愿意去,就让她去。如果不愿意,不要勉强。”
“是。”刘昭松了口气,但又补充了一句,“那礼服和妆容的费用……”
“公司报销。”聂政阳打断他,语气重新变得平淡,“按最高标准。”
刘昭的眼底,闪过一丝了然的光。
他躬身退出办公室,轻轻带上门。
门关上的瞬间,聂政阳重新睁开眼。
他看向窗外,百叶帘的缝隙里,能看见维多利亚湾的落日。
夕阳正在西沉,将天空染成一片绚烂的橘红,海水被镀上一层金色的光,波光粼粼,美得不真实。
但他的脑海中,浮现的却是另一幅画面。
商务酒会。衣香鬓影。觥筹交错。
程潇弦穿着礼服,站在人群中。周围是无数双眼睛——审视的,评估的,贪婪的,恶意的……
聂政阳的手,缓缓握成了拳。
指节泛白。
同一时间,行政部茶水间。
白洛敬靠在操作台边,手里端着一杯黑咖啡。她没有加糖,也没有加奶,就那么慢慢地喝着,苦味在舌尖蔓延,让她的大脑保持清醒。
罗贝贝站在她对面,眼睛红肿,显然刚哭过。
她手里捏着一张纸巾,已经揉得皱巴巴的。
“白主管,我不明白。”她的声音带着哽咽,“我哪里比不上程潇弦?我比她先进公司,我比她更了解聂总,我……我还特意去学了礼仪课……”
“你了解聂总?”白洛敬打断她,语气平淡,“你了解他什么?他喜欢喝什么咖啡?他有什么过敏?他工作时的习惯是什么?”
罗贝贝张了张嘴,却答不上来。
她只知道聂怀远喜欢美女,喜欢奢侈品,喜欢被人追捧。
“你连他换了个牌子的咖啡豆都没发现。”白洛敬放下杯子,看着罗贝贝,“却觉得自己了解他?”
罗贝贝的脸色又白了几分。
“我……我可以学……”她的声音弱了下去。
“有些东西,不是学来的。”白洛敬转身,看向窗外,“是骨子里的。”
她顿了顿,忽然问:“你觉得,程潇弦为什么要来行政部?”
罗贝贝愣住:“不是刘助理安排的吗?因为她长得……”
“因为她长得好看?”白洛敬笑了,那笑容里带着讽刺,“罗贝贝,你也在行政部,你也长得好看,但刘助理为什么没安排你去当聂总的女伴?”
罗贝贝咬住嘴唇,不说话了。
“因为程潇弦不只是好看。”白洛敬的声音冷了下来,“她聪明,冷静,工作能力一流,而且……她有野心。”
“野心?”
“一种很隐蔽的、但确实存在的野心。”白洛敬转过身,看着罗贝贝,“她来聂氏,绝对不是为了端茶送水。她想要更多——可能是钱,可能是地位,也可能是……人。”
罗贝贝的眼睛瞪大了:“她想攀上聂总?”
“不然呢?”白洛敬重新端起咖啡杯,“所以这次酒会,让她去,不是正好吗?”
“正好?”罗贝贝不解,“让她有机会接近聂总?”
“让她有机会碰壁。”白洛敬的嘴角,勾起一个冰冷的弧度,“那种场合,林家的人会去。林法如——你知道她吧?聂总的白月光。以她的性子,看到聂总带个容貌出色的女伴,会有什么反应?”
罗贝贝的眼睛,慢慢亮了起来。
“还有柴家的人……这些都是睿港城顶级的富二代。程潇弦一个没背景的新人,混在他们中间,只会格格不入,只会出丑。”白洛敬喝了口咖啡,“让她去见识见识,什么叫真正的豪门。让她知道,有些高枝,不是她想攀就能攀的。”
罗贝贝的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
那是混合着释然和恶意的笑。
“我明白了,白主管。”她说,声音重新变得甜腻,“那就让她去。我倒要看看,她能得意多久。”
白洛敬没有接话。
她看着罗贝贝离开茶水间的背影,眼神复杂。
刚才那番话,半真半假。
真的部分是,她确实想看看程潇弦在那种场合的反应——想看看这个看似冷静理智的女孩,在面对真正的权力和财富时,会露出什么样的破绽。
假的部分是,她并不完全相信程潇弦只是为了攀高枝。
三天前,程潇弦用三小时整理完三年档案的画面,还在她脑中挥之不去。那种专业,那种效率,那种洞察力——不是一个只想靠脸上位的人会有的。
程潇弦身上,有秘密。
而白洛敬,想看清那个秘密。
程潇弦是下班前接到正式通知的。
刘昭亲自来找她,语气客气得近乎恭敬:“程小姐,聂总同意了。下周三晚上的酒会,麻烦你作为他的女伴出席。礼服、妆容、造型,公司会安排,费用全包。另外,如果需要舞蹈老师,也可以联系。”
“谢谢刘助理。”程潇弦站起身,微微躬身,“我会好好准备。”
“还有一件事。”刘昭压低声音,“酒会名单我发你邮箱了。里面有些人……你注意一下。如果遇到不好应付的,尽量跟着聂总,不要单独行动。”
程潇弦的心,微微一紧。
她回到座位,打开邮箱。
果然有一封新邮件,来自刘昭,标题是“商务酒会注意事项及参会名单”。她点开附件,快速浏览。
名单很长,足有上百人,涵盖了睿港城商界半壁江山。但程潇弦的目光,直接锁定在几个名字上:
林法如,林氏集团……
柴方博,柴氏律师事务所……
程潇弦的嘴角,却缓缓勾起了一个弧度。
因为她在名单里,还看到了另一个人——柴方博的助理:周明轩。
周明轩。这个名字,她记得。
三年前,哥哥程潇筝的研究生同学。曾经在哥哥的葬礼上出现过,之后不久,他就去了柴氏律师事务所工作,成了柴方博的助理。
这是一个机会。
一个接近柴方博,同时获取信息的机会。
程潇弦关掉名单,点开另一个文件夹。
里面是她这几天收集的、关于柴方博的有限资料:
32岁,柴氏律师事务所合伙人
家族三代律师,爷爷是睿港城高等法院前院长
专攻商业诉讼,胜率87%
性格描述:阴沉,冷酷,逻辑严密,善于操控人心
嗜好:无烟酒,无不良嗜好,生活规律得近乎刻板
弱点:……
程潇弦的目光,停在了最后一行。
那是冷一章从某个医疗数据库里找到的信息:幽闭恐惧症,需定期心理咨询,病史约八年。
幽闭恐惧症。
她的手指,在触摸板上轻轻敲击。
一下。两下。三下。
然后,她笑了。
那是一种冰冷的、计划得逞的笑——像猎人在陷阱旁,看到猎物缓缓走近时的表情。
她关掉文件夹,清空浏览记录。
***
晚上八点,程潇弦回到公寓。
墙上挂着一幅黑白照片——是她和哥哥程潇筝的合影,拍摄于他考上研究生那天。照片里,两人都笑得很开心,阳光洒在脸上,年轻得让人心疼。
程潇弦放下包,走到照片前。
她伸出手,指尖轻轻触碰玻璃框里哥哥的脸。
“哥,”她低声说,声音在空荡的房间里显得格外清晰,“第二、第三个目标要出现了。”
照片里的程潇筝,依然笑着。
程潇弦闭上眼睛。
三年前的画面,又一次浮现在脑海——医院太平间,冰冷的金属台,白布下那具支离破碎的身体。
她睁开眼睛,眼神重新变得冰冷而坚定。
转身,她走到书桌前,打开最底层的抽屉。里面不是文件,不是首饰,而是一个黑色的铁盒。盒子“咔哒”一声打开。
里面只有一枚纽扣。普通的白色衬衫纽扣,边缘有细微的磨损。
那是哥哥坠楼后,她在现场不远处找到的。不是哥哥衣服上的——他的衬衫纽扣完好无损。那这枚纽扣,是谁的?
程潇弦拿起纽扣,举到灯光下。
带着水钻的昂贵犀牛角纽扣,。纽扣背面,用极细的笔触,刻着着一个字母:C。
她将纽扣放回盒子,重新锁好。
然后,她走到窗前,拉开窗帘。
窗外是睿港城的夜景。万家灯火,车流如织,这座城市永远光鲜亮丽,永远繁华喧嚣,永远……掩盖着无数的秘密和罪恶。
程潇弦的目光,望向远方——国际会展中心的方向。
下周三。酒会。舞会。
柴方博会去。林法如会去。
而聂怀远也会去。
这是机会。是陷阱。也是战场。
她的手指,无意识地握紧了窗帘边缘。
布料在她掌心皱成一团,像某种无声的誓言。
***
同一时间,聂氏大厦38楼,总裁办公室。
聂政阳还没有走。
他站在落地窗前,看着窗外璀璨的夜景。
办公室里没有开灯,只有窗外的城市光芒映进来,在他身上投下一层冷冽的蓝灰色光晕。
他的手里,拿着手机。
屏幕上是一封邮件——刘昭发来的,关于程潇弦背景调查的初步报告。报告很简略:
父母是教师,家事清白。
有个哥哥。
来自奕南,那里最有名的是出美。而她是当年她们市的高考文科第一。
研究生期间,行踪简单,独居,没有恋爱史,社交圈狭窄,性格大气外向。
这份资料非常简单,看似没有问题实际是被处理过。
程政阳了解得远比这个多。
聂政阳的目光,停在了最后一行。
他想起程潇弦那双眼睛——平静表面下,深藏的锐利和冰冷。
他想起她整理档案时的专业和高效。
他想起她“不小心”洒了咖啡,却趁机近距离观察他的那种眼神。
还有……她坚持要去酒会。
聂政阳关掉邮件,将手机放在桌上。
他转过身,走到办公桌前,拉开最底层的抽屉。那个黑色丝绒盒子还在。他打开盒子,取出那张高中毕业照。
十七岁的程潇弦,在阳光下笑着。
那时的她,眼睛里有光,有温暖,有对未来的无限期待。
而现在……
聂政阳的手指,抚过照片上那张年轻的脸。
“程潇弦,”他低声说,声音在空荡的办公室里消散,“你到底经历了什么?”
没有答案。
只有窗外的城市,在夜色中沉默地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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