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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痕里的新生
出院那天,阳光格外慷慨,透过医院门口的梧桐叶,在地上织出一张晃动的金网。吴薇帮刘沐柠拎着行李,于沐晴和丁念澄一左一右扶着她,王澄柚则背着她的书法包,里面装着那支玉色毛笔和没写完的宣纸。
“终于能离开这消毒水味儿了!”于沐晴夸张地吸了吸鼻子,“今晚去我家吃饭,我妈说要给你做十道菜,补补身子!”
丁念澄也跟着点头:“我带了新画的速写本,里面全是你病房窗外的变化,从发芽到长叶,你看了肯定高兴。”
刘沐柠穿着吴薇给她买的浅灰色卫衣,后背的伤口还不能大动作,但脸上已经有了血色。她笑着点头,目光落在吴薇身上:“吴老师,今天真的不用去学校吗?您都请了快一个月假了。”
“不急,”吴薇帮她理了理额前的碎发,“你的复查报告下午才出来,我陪着你更放心。再说,学生们有代课老师看着,出不了乱子。”
其实她心里清楚,自己是怕刘沐柠一个人回家触景生情。那间空荡荡的屋子,装满了和父母有关的回忆,现在回去,难免会觉得难过。
复查结果很好,医生说伤口恢复得比预期快,只要别做剧烈运动,正常生活没问题。走出医院,吴薇的车就停在路边,于沐晴抢先拉开后座车门:“我坐后面陪沐柠!”
丁念澄和王澄柚也跟着坐进后座,吴薇发动车子时,从后视镜里看了眼刘沐柠。她正低头看着丁念澄的速写本,嘴角带着浅浅的笑意,阳光落在她的眼镜片上,折射出细碎的光。
快到刘沐柠家小区时,她忽然说:“吴老师,能先绕到我家楼下的超市吗?我想买点东西。”
超市里,刘沐柠径直走到调料区,拿起一瓶生抽和一袋冰糖。于沐晴好奇地问:“你买这个干嘛?”
“我想试试做糖醋排骨,”刘沐柠的声音很轻,却带着股认真劲儿,“我妈以前做的时候,我总在旁边看,大概记得步骤。”
吴薇的心轻轻颤了一下,走上前帮她拿起一瓶料酒:“做排骨得用这个去腥,你妈妈是不是也用这个牌子?”
刘沐柠看着料酒瓶上的标签,点了点头,眼眶有点红。
回到家,于沐晴和丁念澄忙着打开窗户通风,王澄柚则把书法包放在书桌上。刘沐柠放下购物袋,走到客厅中央,环顾着这个熟悉又陌生的地方。沙发上还放着爸爸没看完的报纸,茶几上的玻璃杯里,似乎还留着妈妈喝剩的半杯水。
“我去做饭!”她深吸一口气,转身走进厨房,像是想抓住点什么。
吴薇跟着走进厨房,看到她笨拙地系上妈妈的围裙,围裙太长,几乎拖到地上。“我帮你吧,”吴薇笑着拿起排骨,“你指挥,我动手,怎么样?”
于沐晴和丁念澄也挤进来:“我们也帮忙!我洗菜!”“我剥蒜!”
小小的厨房里顿时热闹起来。刘沐柠站在灶台前,指挥着吴薇倒油、放糖:“糖要多放些,炒到冒泡变焦黄色,这样才够甜。”吴薇照做,糖在油里滋滋作响,渐渐变成琥珀色。
“该放排骨了!”刘沐柠喊道。吴薇把排骨倒进去,翻炒时,油星溅出来,她下意识地往刘沐柠身前挡了挡,怕烫到她的伤口。
“放生抽和料酒!”“加点醋!”“再加点水,没过排骨就行!”
刘沐柠的声音越来越亮,像在跟妈妈隔空对话。她记得妈妈说过,糖醋排骨要“先甜后酸,酸中带甜”,就像生活,有苦有乐才完整。
王澄柚倚在厨房门口,看着里面的景象,悄悄拿出速写本,画下这一幕:灶台前的吴薇和刘沐柠,水槽边的于沐晴和丁念澄,蒸汽缭绕中,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笑。
排骨炖在锅里时,香气渐渐弥漫开来,和着窗外飘进来的槐花香,把整个屋子都填满了。刘沐柠走到书桌前,打开书法包,拿出那支玉色毛笔。
“要写字吗?”吴薇走过来,递给她一杯温水。
“嗯,”刘沐柠点头,“想写‘新生’两个字。”
吴薇帮她铺好宣纸,研好墨。刘沐柠握住笔,手腕轻轻悬起,笔尖落下时,比在病房里更稳了。“新”字的竖钩像把锋利的剑,带着破釜沉舟的勇气;“生”字的末笔舒展,像破土而出的嫩芽,带着向上的劲儿。
于沐晴凑过来看,咋舌道:“这字比以前更有感觉了!好像……好像带着股香味儿?”
丁念澄笑着说:“是糖醋排骨的香味吧!”
大家都笑了起来,笑声里,刘沐柠忽然觉得,心里那个巨大的空洞,正在被这些琐碎的温暖一点点填满。爸妈留下的不只是回忆,还有面对生活的勇气——就像妈妈做糖醋排骨时的耐心,爸爸教她防身术时的坚定。
糖醋排骨端上桌时,夕阳正好从窗户斜照进来,给每块排骨都镀上了层金边。于沐晴迫不及待地夹了一块,烫得直吸气却舍不得吐:“太好吃了!比我妈做的还香!”
丁念澄小口吃着,眼睛亮晶晶的:“沐柠,你太厉害了,这简直是艺术品!”
王澄柚也难得多吃了两块,说:“比饭店的好吃,有家的味道。”
吴薇看着刘沐柠,她正低头慢慢吃着,嘴角沾了点酱汁,像只偷吃东西的小猫。“好吃吗?”吴薇问。
刘沐柠抬起头,眼睛里闪着光:“好吃,像我妈做的味道。”
吃完饭,于沐晴和丁念澄主动洗碗,王澄柚帮着收拾客厅。刘沐柠和吴薇坐在书桌前,看着那幅“新生”的字。
“等晾干了,我帮你装裱起来吧,”吴薇说,“挂在客厅里,正好。”
“好。”刘沐柠点头,忽然想起什么,从抽屉里拿出爸妈留下的那封信,还有吴薇那封一直没拆的信,“吴老师,我们现在打开您那封信吧。”
吴薇愣了一下,随即点头:“好。”
信封拆开,里面是周慧的字迹,比给刘沐柠的那封更郑重些:
“小吴老师,当你看到这封信时,或许我们已经不在了。沐柠这孩子,外冷内热,其实比谁都怕孤单。我们知道你是个好老师,也是个好人,所以斗胆拜托你,多照看她些。
我们没什么能留给她的,只有这套房子,还有她爷爷传下来的那支毛笔——哦,那毛笔大概已经在你手里了,是她小时候吵着要学书法,我们特意求来的。
沐柠的生日快到了,她最喜欢吃芒果慕斯,你要是有空,陪她吃块蛋糕吧。她不喜欢热闹,但也别让她一个人过。
最后,谢谢你对她的好。我们在天上看着,会保佑你的。”
信的末尾,画着个小小的笑脸,像周慧平时的样子。
刘沐柠看着信,眼泪无声地滑落,却没哭出声。吴薇握住她的手,掌心的温度透过皮肤传过来,稳稳的,很安心。
“你看,”吴薇轻声说,“你妈妈多了解你,连你喜欢芒果慕斯都记得。”
刘沐柠抬起头,泪眼朦胧地笑了:“嗯,她总说我是小馋猫。”
窗外的天色渐渐暗了,路灯亮了起来,暖黄的光透过窗户,落在那幅“新生”的字上。墨痕在灯光下泛着温润的光,像有了生命。
刘沐柠知道,爸妈是真的回不来了。但他们留下的爱,像墨汁渗进宣纸,已经成了她生命的一部分。而身边这些人——吴老师,于沐晴,丁念澄,王澄柚,正像新的墨痕,在她的生命里,写下温暖的、充满希望的篇章。
她拿起那支玉色毛笔,在宣纸上轻轻点了点,落下一个小小的点。那是新的开始,带着墨香,带着暖意,带着对未来的无限期待。
墨香混着糖醋排骨的余温在房间里漫溢,刘沐柠将那封信小心翼翼地折好,放进书桌最底层的抽屉,和爸妈的照片放在一起。吴薇看着她的动作,没有说话,只是起身倒了杯温水递过去。
“其实……”刘沐柠捧着水杯,指尖在杯壁划着圈,“我妈总说,芒果慕斯的甜要配点微苦的可可粉才不腻,就像日子,苦甜掺着才活得有滋味。”
“那下次生日,我们做芒果慕斯怎么样?”吴薇笑着提议,“我知道有家店的可可粉是进口的,带点坚果香,肯定合你妈妈的意思。”
于沐晴正好端着洗好的草莓走进来,闻言立刻接话:“我会打奶油!上次我姐结婚,我帮着做过慕斯蛋糕的底座,保证Q弹!”
丁念澄从速写本里抬起头:“我可以画蛋糕装饰的图纸,比如用巧克力片拼个小毛笔的形状——就像你那支玉笔!”
王澄柚靠在门框上,手里转着钢笔:“我负责买芒果,保证挑最新鲜的,带果香的那种。”
刘沐柠看着他们七嘴八舌地规划,眼眶又热了。原来失去的缺口,真的会被新的温暖一点点填满。她忽然想起爸爸教她握笔时说的话:“笔杆要直,心才能正;墨要匀,日子才不歪。”此刻握着温热的水杯,倒像握住了稳稳的笔杆,心里的墨也渐渐匀了。
“对了,”她忽然想起什么,拉开抽屉拿出那支玉色毛笔,“这毛笔是爷爷传的?我一直以为是普通的练字笔。”笔杆温润,刻着极小的“安”字,是她从没留意过的细节。
吴薇凑近看了看:“这是老牛角做的笔杆,难怪手感这么沉。‘安’字刻得真浅,要不是光好,根本看不见。”
“我爷爷是私塾先生,”刘沐柠摩挲着那个字,“爸爸说他教过的学生里,有当将军的,有做先生的,临终前只留了这支笔,说‘笔墨安身,书画立命’。”她忽然笑了,“以前总觉得这话老掉牙,现在才懂,能安安稳稳写字、好好过日子,就是福气。”
丁念澄唰唰几笔,在速写本上画出毛笔的样子,旁边添了个小小的蛋糕:“生日那天,就用这毛笔蘸巧克力酱在慕斯上写‘安’字怎么样?又甜又有意义!”
“好啊!”于沐晴拍手,“我再做几个芒果大福当配食,圆滚滚的像小元宝,讨个吉利!”
王澄柚点头:“我去订个青瓷盘装慕斯,跟毛笔的颜色正好搭。”
吴薇看着他们围在一起比划,转身走到窗边。暮色里,小区的路灯次第亮起,像串起的星星。她拿出手机,给校长发了条消息:“刘沐柠同学恢复良好,下周一返校,申请担任班级书法课代表。”
屏幕亮起回复:“准了。”
吴薇笑着回头,刘沐柠正和大家讨论着生日的细节,眼里的光比桌上的台灯还亮。那支玉笔在她指间转着圈,墨香漫过窗台,和远处的饭菜香缠在一起,酿成了日子该有的味道——苦过,甜过,最终在掌心焐出暖暖的温度。
抽屉里的信笺轻轻颤动,像在应和着这满室的喧闹。那些没能说出口的惦念,那些藏在时光里的温柔,终究以另一种方式,在笔墨与烟火中,扎下了新的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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