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本小说的共用反派

　　天气阴沉，树巅的风声下传来一阵混合汽油的青草味。

　　早晨十点，裴云川准时出现在裴家的门口，席君柏坐在驾驶座上，落下窗户：“真不用我陪你一起？”

　　裴云川：“不用。”
　　“今天有点事，下次再带你去我家里。”

　　比起，显然在裴云川心里不觉得这里是家

　　“那行。”
　　席君柏瞥了眼别墅，笑着抬手摇了摇手机：“结束后给我发个消息，我来接你。”

　　“嗯。”
　　裴云川点头，推开熟悉的门。

　　院子里工人正在修剪花草，见裴云川出现，停下手里的工具打了声招呼。管家不在，似乎去忙什么了，裴云川走进客厅，眉心没忍住地蹙了一下。

　　灯光绚烂，穿着灰色大衣正在餐桌上盯着电脑处理公务的裴知意听见脚步声疑惑抬头：“云川？”

　　他问：“这么早？怎么没让家里司机去接？”

　　一旁正坐在沙发上看报纸的裴行风瞥来一眼，裴锦笑着问：“小川，吃饭没，我再让王妈弄点？”

　　“不用。朋友正好顺路。”
　　裴云川淡淡回话，朝着大厅看了一圈，忽然问：“胥渡呢？”

　　裴锦扯出来的笑容一僵，沉默了一瞬解释道：“小渡有事，早上接了个电话出去了，说是中午吃饭回来。”

　　从胥渡回到这个家后，裴云川从不关注胥渡，今天却破天荒地问起来，难不成……

　　裴锦眯了眯眼，补了一句：“小川，你这是有事找他吗？”

　　“嗯。”
　　裴云川微微点头，却并不解释：“我先上楼了。”

　　“站住。”
　　刚走两步，背后忽然响起裴行风的声音：“跑什么跑，回来招呼都不打一个，裴家就是这样教你的？”

　　“爸、妈、哥。”
　　裴云川被迫停下，哑着嗓子问了一句：“还有事吗？”

　　裴行风拧起眉盯着裴云川看，恍惚中有一种什么东西失控的错觉。
　　他折上报纸起身，沉声问：“你和席家那个席君柏怎么认识的？”

　　裴知意盯着电脑停下单手撑在桌上耐心听着，而裴锦也俯身去捞茶几上的遥控器，借着动作，一直关注着裴云川的回答。

　　房间一时间气氛紧张，躲在门口的管家眼睛左撇右看，悄无声息地带着阿姨离开，整个客厅只剩下这一家人。

　　发烧带着嗓子也开始发炎，裴云川一时半会连话都不想说，于是简而言之地回了两个字：“邻居。”

　　邻居？

　　裴行风哼笑一声，显然不满意这样的回答，“只是邻居？”

　　沉默观察的两人屏住呼吸，静待裴云川的回答，却只看见对方沉默冷淡的模样。

　　裴行风站在裴云川的面前，抬手把报纸放在桌上：“我看他今天还送你回来，怎么没让他进来坐会儿？”

　　听见此话，裴知意诧异地抬头，瞥了眼大门，空无一物，席君柏怕是早就已经离开。裴锦思则死捏着遥控器，像是忽然想到什么，面色难看。

　　“他还有其他事。”
　　裴云川吸了下鼻子，泛红的脸却有一双清明的眼：“爸，你到底想说什么？”

　　“没事。”被自己从小看到大的儿子这样盯着，裴行风总有一种被他看透心思的心虚感。

　　裴锦上前站在裴行风身边，柔声补充道：“是邻居也好，处成朋友也行，家里不会干涉你的交友圈子。”“只是你以前不怎么参加出门，对圈子里的人也不算熟悉，你爸就是想嘱咐你两句，他是席家人，最近我们两家正在考虑合作项目，必要的时候要对人家客气点，能交好就交好，不能也尽量也别得罪。”
　　“知道吗？”

　　裴云川敷衍地“嗯”了一声，单手搭在楼梯扶手问：“爸，还有其他事吗？我有点不舒服，想先回房间休息。”

　　裴行风愣了一下：“你不舒服？”

　　裴云川：“感冒。”

　　直到现在裴行风才注意到裴云川的脸很红，说话也是有气无力，整个人大半靠在栏杆上看上去很是虚弱。

　　“在外一个人住还把自己搞成现在这样？”
　　他蹙眉，下意识指责：“抽个时间尽早搬回住算了，免得老是生病，闹给外人看笑话，说我裴家待你不好。”

　　裴云川摇头：“不了，最近参与了学校一个项目，住在那边方便点。”

　　项目？

　　裴锦伸手扯了扯裴行风，对方显然想到什么，干硬道：“你自己看着办。”

　　裴锦笑着问：“我看了视频了，小川你和席君柏去了智博会了？”

　　“嗯。”裴云川点头，接着道：“项目的原因。”
　　“他也在。”

　　“那就好好做。”
　　一群十几岁二十岁孩子组成的项目团队，裴行风自然不看好，但他还是抬手鼓励式地拍了拍裴云川的肩膀，道：“虽然我们不是你的亲生父母，但裴家至少养了十多年，金钱方面也并未亏待过你，早就把你当作自家人了，所以下次要做什么先给家里知会一声。”

　　裴云川盯着他，目光沉默着似乎不想回答。

　　裴行风蹙眉，那双在商场打磨过的锐利眼睛忍不住露出久违的怒气，正想再展现身为父亲的威严，就听裴知意插话道：“爸，云川看起来真挺不舒服的，要不还是先让他回房间睡一会儿，等胥渡回来，大家一张桌子吃饭再说也不迟。

　　裴云川瞥了眼裴知意，一言不发地关门进房间，仰躺进床，盯着天花板眼里没有丝毫睡意。

　　他不困，但他不想和裴家纠缠。

　　裴云川对裴家既说不上喜欢，也谈不上厌恶，但他并不想卷入剧情，所以从小到大本能地抗拒这个环境，只因为这里是主角的家。

　　如果不是今天有事要找胥渡谈，他恐怕也不愿意回来。

　　裴云川捞起一个手机，等到他垂眸才发现自己无意识地点开了与席君柏的对话。

　　自从暂住在一起后，两人的联系从网络转为现实，某些落入纸上虚幻的人物形象也因此变得更为清晰。

　　昨天淋雨后裴云川的意识一直很模糊，就像一直置身于虚幻和现实之间，本能否定这个世界的真实，却又在疯狂地想要在这个被他否定的世界里寻找真实。而就在昨天昏沉中抓住席君柏的那一刹那，那种上不来下不去的日子似乎终于有了一个稳固的落脚点。

　　只是为什么？

　　裴云川伸手对着泛着冷色的白灯张握着手，光从指缝间流出落到他的眼中，晕出其中的迷茫。

　　席君柏到底特殊在哪里？

　　想了很久也没想通的裴云川久违地生出烦躁，他把手机扔进被子里盖住，眼不见心不烦地拿出平板转移注意力看导员发来的各科资料。

　　军训在他与席君柏去智博会期间已经结束，新生正式入学，开启学习模式。院长向各科老师解释过裴云川的情况，并搜集了学习资料，让辅导员打包给了他。

　　裴云川并没有在学院里正式露过面，却已经彻底火了起来，各科老师都知道自己手底下有一棵只闻其名不见其人的好苗子，打算项目结束后亲自查验查验，看能不能收个徒弟什么的。而学生们，对他的印象，除了已经淡化的假少爷的标签外，又加了一个学霸的标志。

　　在导员把资料发过来的时候，院长也给裴云川打了一通电话。“资料你好好看，还是之前那句话，研究归研究，学习不能落下。”
　　“要是连这种考试都拿不到前十的话，以后这种耽误学习的项目我不会再给你批假了。”

　　裴云川翻着资料，过目不忘的记忆力，让他在学习方面一直存在很大的优势，等到他注意到要充电时，有人敲响了房间门。

　　客厅的布置已经焕然一新，巨大的水晶灯洒下冷然的光，裴云川走下楼梯，餐桌盛宴备好，裴行川等人已经落座，只余下胥渡一人坐在沙发，垂眸刷手机，被碎发遮住的眼睛看不清情绪，但本能的让人感觉锋利冰冷。

　　裴行风瞥了眼楼梯上的裴云川，眼神一转蹙眉看向胥渡：“胥渡，吃饭。”

　　胥渡收起手机，小声“啧”了一声，起身就往楼梯走：“我不饿，你们吃，我回房间待会儿。”

　　见他唱反调，裴行风彻底沉下脸，语气不虞，像是一种警告：“胥渡！”

　　裴知意安静地坐在位置上一言不发，似乎只要在家里他并不在意父子两人之间矛盾如何。

　　裴锦小心瞥了眼，裴行风的脸色看似平静，但她知道对方恐怕已经怒火中烧，不满地给胥渡递了一个眼色，起身笑着打圆场：“小渡，先坐。”

　　她把执拗的胥渡按在座位上，柔声道：“好不容易家里人聚齐吃个饭，有什么事吃了饭再好好说。”

　　两人的位置并行，裴云川一抬眼便能看到冷冷的胥渡。

　　黑色卫衣，冷着一张脸，相比之前试图张牙舞爪吓唬人的狼崽，眼下倒是更沉静，更自信了。

　　只是他似乎不敢看他？试图对视却总对不上的裴云川心想，自己最近做什么吗？

　　吃饭时似乎因为裴行风的不满，整个前半程没人说话，只能听见碗筷碰撞和咀嚼声。到了中后段，裴行风的气似乎消了，他看着裴知意：“知意，国企期间行程记得空出来。”

　　裴知意停筷：“今年要去爷爷家过节？”

　　“嗯。”
　　裴行风点头：“胥渡回来还没正式地去看看老爷子，趁着这次团聚的机会，正好一起。”

　　一旁的裴锦盛了一碗汤，闻言瞥了下裴云川，犹豫着问：“那小川呢？”

　　裴行风直接道：“他不去。”

　　“那老爷子那边？”
　　裴锦也不是多此一问，奈何她也不清楚，裴家那个老爷子到底是看上了裴云川哪一点，对他的喜爱程度比长子裴知意还要多。

　　裴行风压着眉头叹气：“小川，你想去？”

　　老爷子虽然已经从位置上退下来很久了，但裴行风还是本能地有点怵他。但这次要是真把裴云川也带上，还不知道私下要传出多少闲言碎语。

　　“不了。”
　　裴云川放下汤勺，抬头：“学校有事。”

　　平淡的语气和不变的脸色，显然没把这个当回事。

　　裴行风忽然松了一口气，低声“嗯”了下，老爷子那边有理由了。

　　吃到后半段，裴云川见胥渡放下碗筷上楼，正准备去找他，忽然看见林叔领着裴二叔走来。

　　“大哥。”裴二叔穿得比较正式，一张处于平静的脸上带着微微激动的神色，他拉过凳子坐在胥渡先前的位置，视线落在桌面，开口要说的话忽然变了。
　　“在吃饭啊。”

　　裴家关系不算和谐，裴老子早年对继承人的选拔实行狼性文化，早早地分出项目给几个儿子发展，扬言只有做得最好的人才能接手裴家，以至于最后只有裴行风抓住市场机遇，一举成为裴家实打实的掌权者。

　　其余几个落败的兄弟们，如今有的被他弄到了国外，有的则是早早搬离了A市，整个一家人除了偶尔陪老太爷聚一聚外，几乎没什么联系。
　　但除了当年在夺权上没怎么上心的裴二叔例外。

　　裴云川瞥了眼裴二叔，歇了上楼找胥渡的心思，掏出手机才想起下楼前似乎还没回席君柏的消息。

　　【川：正在吃。】
　　【柏：嗯。等会来接你吗？】
　　【川：不用。】
　　【川：家里来客人了，等会儿。】

　　漆黑的车内，手机屏幕的光亮打在席君柏的脸上，看见裴云川的回答，手指摁灭屏幕，眼底晦暗的情绪彻底成了一片看不见的黑。

　　明明才过去大半天，他却生出了急切赶回去的冲动。

　　裴云川其实挺想和席君柏再聊会天的，只不过他听见了一个关键词，不得不提前中断聊天。

　　坐在对面正在和裴行风父子两人聊天的裴二叔似乎注意到了裴云川的抬头，他稍微停下话，偏头挂上几分笑容：“云川对芯片也感兴趣吗？我听说你去智博会了，干得不错！有科学人才的风范了。”

　　裴云川还没说话，裴行风开口客气两句：“孩子还小，什么风范不风范的，都是闹着玩的。”

　　他继续说：“先前你说的那个芯片，是什么个情况？”

　　“这个啊。”裴二叔顺着裴行风的话继续：“你知道的，我不是在准备集团下面那个电子科技公司的入网许可证吗。”
　　他笑了笑，侃侃而谈，看上去很是激动：“前段时间我去找了工信部的部长，听说最近恒安最近要出一款可以承载4G技术的芯片……”

　　裴云川开始走神，满心思全在那两个字——芯片上。
　　他记得他好像在小说里见过这个情节。

　　真假少爷的小说里，正在读大学的胥渡瞒着家里人偷偷入股过一个研究芯片刚起步的创业团队，后续因为恒安制造的工艺比他们要先上市，导致后期资金不足，最后不了了之。
　　但恒安的工艺其实也是一个巨大的骗局，他们制造的芯片受到很严重的工艺制约，根本用不了，导致后续很多企业直接破产。

　　最后还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团队遏制住了损失，文中提了在胥渡和他人的聊天中提过一嘴，团队负责人在事件结束后车祸身亡。

　　裴二叔大致介绍了下情况，就被裴行风拉进书房详谈，大厅空下来，裴云川上楼正敲响胥渡的门，就见要回自己房间换衣服出门的裴知意偏过头：“你找胥渡？”

　　“嗯。”
　　裴云川平淡：“大哥找我有事？”

　　“没事。”
　　裴知意见胥渡开门才略有深意地眯了下眼，进入房间。

　　“裴云川？”
　　正在房间和人聊天的胥渡听见敲门声，低声地“啧”了声，拧着眉开门，见是裴云川，烦躁地目光稍停。
　　“你找我什么事？”

　　走廊静谧，裴云川平铺直叙的声音格外清晰。

　　“关于胥大江，我们谈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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