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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床单
两人一路往上走,随便选了一条能够通往甲板的路。
打开门时张铮真被刺骨的冷风打遍全身,但身上衣服的保暖效果很好,加上她的体质比之前更甚,所以倒也能接受。
现在是晚上七点近八点的样子,海上起着雾,放眼望去一片乳白看不到边界,这些雾从海面向上弥漫开来,在触及头顶时暗化成了深灰色,像张巨大的半透明幕布贴着海铺开来。
眼前朦朦胧胧地看不清晰,雾气流动时恍惚间像一双双延展的细长手掌缓慢地从她面前拂过。
两个各怀心思的人谁也没有觉得晚上跑来甲板上逛一逛很奇怪,特别是这种能见度极低的时候。
甲板上湿滑发着潮,一股腥味在鼻前浮动,有些刺还有些怪,张铮真微微耸了耸鼻子想要细闻却被身后的扶切打断。
“好了知道你想给我挡风了,但你要不先让我出门呢?”扶切语气带着一贯的笑意。
被打断后那股腥味转瞬即逝,再去闻时只是很正常的海腥味,黏腻中带着清冽,张铮真眯了眯眼往前走了两步没有多说什么。
两人一路走到甲板边缘,身边扶切将手搭在栏杆上,眼睛望着远处没有落点,“其实早上的时候来甲板这边看海更好看,但现在这个时间点来看也很有意思。”
裸露在外的皮肤和衣服此时已经挂上了不少细密的水珠,从身后船舱中透出的灯光被雾裹挟着形成的橙黄色光斑像不会说话的眼睛,安静地悬浮在那,看着甲板上氛围谐和又疏离的两个人。
“你从小就这样吗。”像是被这氛围影响到,扶切静静地看着前方语气轻缓地说出一句和当前情况毫不相干的话,怕张铮真没听懂又加了一句,“不爱说话,冷冷淡淡,好像什么都不太能引起你的情绪波动。”
张铮真双手环着胸,站得笔直,闻言侧头看了她一眼,似乎有些诧异她会从还算礼貌的自来熟忽然转变成礼貌却不太有距离感的样子,而且连语气都不复虚假的笑意而变得有些冷。
扶切感受到她的眼神,即使是微微弯腰的姿势下巴也高高地扬起,歪了歪头,在昏暗模糊的环境下一双偏圆的眼睛晲向她,弯了弯掩去无法察觉的恶意,“我只是有些好奇。”
张铮真盯着她看了几秒后淡淡反问道,“你也从小都这样吗。”
这句话打碎了点面孔上的玻璃,让那双弯曲的笑眼渐渐拉平,扶切朝她笑了笑后摆正脑袋,没再说什么。
张铮真弯了弯唇,目光观察起周围来。
刚刚一路走来她不清楚扶切是否得到了想要的答案,但她确定了之前那道声音扶切她们确实不清楚,而且她们似乎有要走的意思,但具体是多久,又为什么要单独分出人来离开她没有套出话来,不过总归也算个意外之喜。
她总有一种莫名的危机感在心底催促着她快点离开这艘船,现在看她们也有人有要离开的意思,几乎是直觉般的,她意识到这上面确实有什么事要发生了,而且已经只有咫尺之遥。
正心中盘算着该怎么混进去或者抢过来时,她目光倏地定在一个黑影上。
那是一个固定架,而固定架上通常存放着救生筏,但现在太暗,雾太浓了看不清,得再近点才行。
就在她打算挪近脚步时,雾气却仿佛领悟到了她的心意般往两侧涌动将那固定架恭顺地拱露了出来。
这神奇的一幕也引起了扶切的注意,她将视线从海面收回跟着看了过来,在看到固定架上的救生筏时猛地一窒,眼露诧异,但很快便定格成了狠厉。
张铮真侧过身后无法看到扶切的表情,完全不知道她此时的神色变化,她正看着前方,确认有救生筏后非但没有安心,反而也因这反常理的雾气而神色戒备。
她侧身往船舱的方向走去,同时观察向还在栏杆边的扶切想要确认她是否了解这一变化的原因,却见扶切不知何时站直了身体,见她看过去还扬起笑,“怎么了?打算回去了吗。”说着她自顾自地肯定了这个猜测,“也确实该回去了,马上就九点了。”
张铮真冷瞥了扶切一眼,果断朝着船舱内走去。
扶切这次也没有多说,好像今晚的说话任务已经达标所以也不愿再多说一般,只是加快脚步紧跟在她身后走进船舱内。
进去后扶切麻利地将舱门上了锁,转过身见张铮真还在看着锁便道:“晚上舱门还是要落锁的,防止风浪颠簸下舱门开启海水倒灌嘛。”
已经这么敷衍了吗,张铮真心中暗暗吐槽。
之后两人没再多说什么,在一个岔路分开后张铮真径自回房。
回去的路上她发现这些研究员尽管面色已经写满了疲惫,却仍旧在忙碌,仿佛船上的齿轮般无法停歇。
来了这两天她没有在晚上踏出过房门,都是在房间里翻阅文件,现在看到这一幕心下顿时感觉到奇怪,正想着在她抬腿踏入自己房间的刹那,身后忽地传来一声愤怒地斥骂。
斥骂钻入耳中的同时,她的脚步竟完全不受控制地停在了将要踏入房门内的那一刻,紧接着一股直冲脑门的冲动与恐惧疯狂盈满心神,好像有一只手将她整个裹挟住,想抓着她回转过身去。
在这怪异且紧急的情况下,心脏处忽然传来的剧烈跳动以及大脑仿佛被蚂蚁啃噬般的痛感如同天降奇兵,瞬间将她拉回唤醒!
原本想要转动的足尖硬生生地被重新掌控身体控制权的她扭转了过来。
那感觉,仿佛她的意识在与某个死死缠绕在双脚双手上的东西角力。
“愚蠢,愚蠢嘻嘻嘻……”
张铮真被这突然出现在耳内的奸细声惊地差点没控制住力道被带转过身。
什么东西在说话?
她心中惊疑,手脚却一刻不敢松懈地往前用力。
“滋啦——”
身后响起锁链与地面摩擦发出的刺耳声响,她终于往前一步踏入了房间内,在左腿迈入房间的刹那原本束缚在左脚踝上的力量顿时一松,她立马以左腿为支点用力带动双手向前。
“砰。”一声闷响,双手用力扒在了两边门框上,手掌被用力挤压泛出白色,绷起的青筋与泛红的脸和脖子无一不昭示着她与之角力的东西究力道竟有多大。
很快另一条腿也犹如生锈的零件般艰难地一点一点拉入了房间,全身进入房间顿时一松,那席卷全身的轻松让她有些力没来得及收,往前迈了两步才堪堪停下。
心脏和大脑的疼痛已经平复,刚用了大力气的手脚不自觉地颤抖着,她顾不上休息转过身立马就要关门。
在她转身的瞬间,极具冲击力的一幕尖锐地刺向她的双目——
干净整洁的空间变得血黑腐败,如同误入地狱中的血船,从上方坠下的道道黑粗锁链将正常人类模样的研究员四肢捆绑着悬吊在空中,她们惊恐地呼唤着,脸上的惊恐带着一种崩溃和诧异,仿佛剧情原本不该这样发展。
从看不到的舱顶悬下的道道铁链将她们往上拉动,仿佛有一只大手在头顶悠然地拉动般。
而在她们的脚下,那群已经失去了皮肤将血肉纹理裸露却依旧穿着染血的脏污破烂白大衣的研究员们正仰头望着她们,看着看着,这群剥皮血人猛地扭过头看向站在房间内的张铮真。
那一霎无数双浑浊的眼球死死地盯向唯一一个没有被钓上锁链的漏网之鱼。
她们拖着仿佛烧伤般的焦黑躯壳,每一步脚下都会掉落黑灰和血点,不太灵活却又拼尽全力地往她这边疾步走来。
锁链无法进入,那她们呢?
张铮真没再看房门口宛如蛇类般觊觎着却始终被挡在门外的锁链一眼,快速将房门关上。
门不能从内里上锁,但只要外面这群东西没有意识也没有磁卡,她们就进不来。
张铮真还没来得及松口气,一阵饥饿感便直冲脑门,剧烈抽搐的胃部让她庆幸自己还留了一小半的食物在房间,拿起一个便往嘴里塞,边吃她边头脑风暴。
这个房间能挡住锁链的话她该怎么利用这个房间,外面那些东西是怎么回事,扶切她们这群人搞的鬼吗……
无数想法在脑海中划过,最开始出现在耳内骂她愚蠢的尖细童音再度出现。
“床上,嘻嘻,床上……”
尖细的童音带着看好戏般的嘲讽和激动,让她在听到的那一刻心脏骤停,意识尖啸着将锁链为什么不进入这个房间的答案捅穿在她被迫忽略的大脑中。
她的意识和她的身体仿佛在这一刻生出了嫌隙。
意识让她快点看向始终被某种东西蒙蔽而无意识屏蔽的小床,身体却如同年久失修的水龙头般一卡一卡地缓慢看向床上。
视线缓慢转动,液体滴落在地的声音前所未有的清晰,干净得一如往时的小房间里,那张原本洁白的床上此时满是血污。
一大片血渍从小床中心弥散开来,仿佛盛开的血色石蒜,滴落的血水如同永不干涸的圣湖一直一直地往下滴落,每一滴都如同砸在房间唯一一个活物的心上般——“滴答”,“滴答”。
她终于彻底转过头。
床上有什么?
床上不断冒着血,除此以外什么都没有。
但正是什么都没有反而更加恐怖。
既然床上没有,那么原本在床上的东西现在又在哪里?
一个封闭的房间。
那个东西还能在哪里呢。
当然是房间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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