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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发配
纪然那边还没搞定,周家却正经历着一场无声的地震。
周氏集团总部,三十七层的会议室里,空气凝固如铁。长条会议桌尽头,那个向来属于周旭父亲周启山的主位,此刻坐着一个陌生的年轻人。
周旭同父异母的弟弟,周熠。
他不过二十八岁,金丝眼镜后的眼睛沉静如古井,西装剪裁得体,却掩不住身上那股从底层厮杀出来的锐气。此刻他正慢条斯理地整理面前的文件,指尖划过纸面的声音,在死寂的会议室里格外清晰。
周旭坐在长桌左侧,脸色铁青。
三小时前,急救车刚把突发心梗的周长阳送进医院,医生初步诊断是情绪过激引发的心血管意外。
而让周启山情绪过激的,正是此刻坐在主位上的周熠,和他手中那份股权变更协议。
“各位叔伯前辈,”周熠开口,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父亲的健康情况大家都清楚了。遵照医嘱,他需要长期静养,不能再为集团事务操劳。”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在场每一位董事,“这是父亲的股权委托书和医疗鉴定。从今天起,由我暂代董事长职务,行使所有决策权。”
“放屁!”周旭猛地拍桌而起,椅子腿在地上刮出刺耳的响声,“周熠,你算什么东西?一个上不了台面的私生子,也配坐这个位置?”
会议室里响起低低的吸气声。几位老董事交换着眼神,却无人开口。
周熠抬眼看周旭,眼神平静得可怕,“大哥,股权比例和法律文件都在这里。如果你有异议,可以请律师团队来核对。”他微微倾身,声音压低了几分,“不过我想提醒你,父亲躺在ICU里,是因为谁连夜召集小股东威逼利诱,试图在他病中夺权?”
周旭的脸色瞬间惨白。
他确实做了。父亲入院当晚,他以为机会来了,暗中联络了几个一直对周熠不满的股东,想趁乱把周熠踢出局。可他没想到,周熠的动作比他更快、更狠。
“我手里还有你给几位董事交涉的证据。”周熠轻轻推了推眼镜,“需要我现在投屏给大家看看吗?”
周旭跌坐回椅子上,浑身发冷。他环视四周,那些平时对他笑脸相迎的叔伯,此刻都避开了他的目光。商场上没有永远的朋友,只有永远的利益。周熠手里的股权加上他拉拢到的支持,已经超过了50%。
大势已去。
“根据董事会决议,”周熠重新坐直身体,恢复了公事公办的语气,“海外业务需要重整。印度分公司这两年业绩持续下滑,需要一位有经验的高管去坐镇。”
他看向周旭,微微一笑,“大哥在海外留学多年,又做过国际业务部总监,是最合适的人选。”
发配。赤裸裸的发配。
印度分公司说是分公司,其实只是个空壳,员工不到二十人,业务量连总部的零头都不到。去那里,等于被流放。更何况印度那个地方,和国内根本无法相提并论。
“周熠!”周旭牙齿咬得咯咯响,“你别太过分!”
“这是董事会的集体决定。”周熠面无表情,“机票已经订好了,下周一上午十点。大哥可以带两个助理,其他人员由总部统一调配。”
会议在令人窒息的气氛中结束。董事们鱼贯而出,没人多看周旭一眼。最后只剩下周熠还坐在主位,慢悠悠地收拾文件。
周旭盯着他,眼睛红得像要滴血,“你早就计划好了,是不是?从你进公司那天起,就在等这一天。”
周熠抬头,第一次露出一个真实的笑容,冰冷又嘲讽,带着大仇得报的快意,“大哥,你知道我这八年是怎么过的吗?在分公司从最底层的销售做起,被你们的人处处刁难,签下的单子被抢功劳,做成的项目被挑刺。我忍了八年。”
他站起身,走到周旭面前,俯身在他耳边轻声说,“现在,该轮到你了。”
周旭浑身发抖,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走出会议室时,周晶已经在走廊里哭成了泪人。她拽着周旭的袖子,“哥,怎么办啊?周熠刚才让人事部通知我,下个月起停发我的职务津贴,我在公司的挂职也被取消了。”
周旭看着她。这个从小被宠到大的妹妹,除了逛街购物、派对度假,什么都不会。以前有他在,她能做个无忧无虑的大小姐。现在……
“先回家。”周旭哑声说,甩开她的手,“让我静一静。”
他需要静一静,需要思考对策。
静水湾,早已乱成一团。
周晶在客厅里发脾气,摔碎了两个花瓶,又打电话给闺蜜哭诉,“周熠那个私生子!凭什么抢我哥的位置!”
只有周让的房间安静如常。
他坐在书桌前,面前摊着数学练习册,但一个字也没看进去。楼下的动静他听见了,摔东西的声音,哭闹的声音。
印度。周让知道是个很远的地方,如果周旭真的去印度了,那他怎么办?纪然怎么办?
楼下传来汽车引擎声。周旭回来了。
周让没有下楼。他听见周旭在客厅里和周晶争吵,听见周晶又哭起来,听见周旭烦躁地吼,“别哭了!哭有什么用!”
然后脚步声上了楼,停在书房门口,钥匙转动,门开了又关上。
一切重新陷入寂静。
周让坐回书桌前,翻开练习册。他决定做点题,数学题总是能让他的大脑冷静下来。公式,计算,推导。一步一步,没有感情,只有逻辑。
就像纪然一样。
做到第十题时,房门被敲响了。
周让愣了愣。
门开了,周旭站在门口。他换了家居服,但头发凌乱,眼下乌青,整个人透着一股颓败的气息。这种样子,周让从未见过。
“收拾一下你的东西。”周旭说,声音沙哑,“我走的那天把你送去纪然那。”
周旭想好了,他带着周让只是一个累赘,不如把他送到纪然那去,他去了印度,纪然和他离不了婚,只能拖着,周让他也只能接受。
送去纪然那儿。
这几个字像一把钥匙,“咔哒”一声拧开了周让心里某个锁死的开关。
一瞬间,巨大的、几乎要淹没他的狂喜冲了上来!像冰冷黑暗的深海里突然炸开一团炽热的岩浆!他要去纪然那儿了!住下来,留在那儿,每天都能看到纪然!
周让没想到惊喜也会对他从天而降,他几乎要控制不住嘴角的抽动,想笑,想咧开嘴大笑!但他死死咬住了口腔内侧的软肉,铁锈味在舌尖弥漫开来。痛感让他清醒。
不能表现得太高兴。不能让周旭看出来。这个自私的男人会改主意的,只要他觉得这事对自己不利。
周让强迫自己低下头,盯着桌面木头的纹路,用尽全力压住声音里的颤抖,只发出一个沉闷的听不出情绪的鼻音,“嗯。”
他甚至没有问“为什么”,没有问“什么时候”,没有问“去了还能回来吗”。这些都不重要。
周旭似乎很满意他的“顺从”和“麻木”,又交代了几句“别带太多东西”、“去了别惹麻烦”之类的废话,然后疲惫地关上门离开了。
门一关上,周让猛地抬起头。
黑暗中,他的眼睛亮得惊人,里面翻涌着剧烈到近乎扭曲的情绪,狂喜、贪婪、得逞的兴奋。
他几乎是跳起来冲到衣柜前,动作快得有些慌乱。他拉开柜门,开始挑拣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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