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废土卖烧烤的兔狲

　　羊佑瑭很生气，毛矛予发现了。

　　他没有对外发泄，平稳地停好自行车，自然地走到烧烤摊旁低着头整理顾客们带来换烧烤的物品。

　　但他肯定不高兴，他的眼睛里藏着愤怒。

　　相比昨天的茫然，生气的眼睛更有活力，但毛矛予不希望他不开心，特别想变回兔狲哄他。

　　为什么生气，是因为我记错回答了吗？也许高中生是个很容易被拆穿的身份吧。

　　羊佑瑭生气就不看人，他自己可能都不知道这个习惯，因为他的愤怒不是在场的某个人造成的，他下意识把愤怒的视线移开，不把情绪投到其他人身上。

　　“小伙子，我的烧烤好没好，你老看那边做什么？”顾客不满的声音把毛矛予的视线叫回烧烤架上。

　　“不好意思，您拿好。”

　　毛矛予赶紧道歉，他有些心慌：园长没听见吧，他知道我在看他吗，会有什么反应呢？

　　他又忍不住看向羊佑瑭那边。

　　毛矛予还是第二次从这么高的角度看羊佑瑭，昨天在医院变成人后是第一次，那时候他就感到很新奇，羊佑瑭居然可以变得这么小。

　　用“小”来形容羊佑瑭是不恰当的。

　　他身高有一米八，而身材虽然没有养尊处优的方芥杉那么壮实，但成长于安全区一日三餐都有基础保障的羊佑瑭显然比缓冲区无米无盐的普通人有肉。

　　人形的毛矛予也只是比他高了十厘米，他们站在一起不会像小鸟靠着大猩猩一样反差，但这并不影响毛矛予的想法。

　　他喜欢从这样的视角看羊佑瑭，这样从高一点的地方低头看他，就好像自己可以完全挡住他，不让任何风吹向他；要是伸开手就可以完全抱住他……

　　“我的烤串好了没啊，你怎么老看那边，有什么好看的？”又一个顾客不满了。

　　“你是怕老板把好东西先挑出来，后面分的时候拿到次的吧。”顾客调侃他。

　　“没、没有。”毛矛予说。

　　云灯以为羊佑瑭才是烧烤店的老板，向他告状：“你这个新伙计不卖给我，有生意不做。”

　　“云姐你可不要跟老板告黑状，小帅哥是怕你还不起债呢。”其他顾客说笑道。

　　毛矛予不想让他们打扰不开心的羊佑瑭，赶紧对云灯说：“你不要烦他，我给你烤一只兔子，你明天一定要给钱。”

　　云灯算是满意了。

　　羊佑瑭听到这边的动静，但他此刻没有心情理会。

　　早上送腊肉去外廊，他顺便去了趟公告栏，想了解一下报社对康院长被调查这一事件的解读，以此推测安全区的想法。

　　没想到公告栏的头条是《大水冲了龙王庙，内务部查案查到自己人偷情》。

　　他心感不妙，赶紧拿了一份报纸阅读。

　　……据某位现场目击者回忆，当时众人发现医院里有一间从里面锁上的门，里面的人还高喊有人别进来。

　　“特别奇怪对吧，医院是公共区域，房间不是放药的就是放杂物的，连厕所都是公共区域，怎么里面有个人别人就不能进了吗？”

　　“然后我们把门撞开，哎呀，想不到啊，两个男的，不穿衣服抱在一起！还非说是医生治病，有这么治的吗？”

　　“当时那些调查员们都惊呆了，人他们认识，就是那个破了很多案子的……”

　　羊佑瑭没看见自己的名字，但那位医院play的人的生活经历跟他一模一样。

　　他平静地离开了公告栏，骑上自行车，回到了小区。

　　他一点都不生气，真的。

　　才怪，他要气炸了！

　　一次是巧合，两次呢？

　　内务部想让他回去，靠写一堆意义不明的炸裂新闻施压。

　　人生履历写那么清楚，偏偏不点破他的名字，因为想逼他回去，又不能撕破脸。

　　偏偏这两件事说是假的但又有一半是真的，实在不好兴师问罪。

　　羊佑瑭生气却没想到办法回击，只能先完成手边的活，把邻居带来的东西分类收拾好。

　　那傻猫不知道干什么老回头看他，他不得不过去叫其专心烧烤：“你愣着干什么，那么多人等着呢。”

　　傻猫把头转回去，过了几秒钟又转过来。

　　羊佑瑭想起这是一只变人还不熟练却被迫扮演人类的兔狲，老是看自己也许是紧张、害怕了，突然觉得自己刚才对他语气太苛刻了。

　　虽然他现在外表是个成熟的男性，但那双清澈的眼睛明显告诉羊佑瑭：他内心还是一只香香软软的兔狲。

　　想到毛茸茸的兔狲，羊佑瑭心情平静多了。

　　其实以前兔狲也一直看着他，但他没有察觉过，宠物喜欢粘人转很常见，而毛矛予变成人后，这一行为就有点太明显了。

　　“哎小伙子，你叫啥名字啊？”一个顾客问毛矛予。

　　毛矛予心想之前兔狲已经把名字告诉街坊了，如果还用“毛矛予”这个名字肯定会起疑，说不定大家会发现他不是真正的人类。

　　他现在的身份是羊佑瑭的弟弟，所以他给自己起的新名字是：“羊小毛，大家叫我小毛就行。”

　　谁知众人听到这个名字后脸色变得十分古怪，看向他和旁边羊佑瑭的眼神也很不对劲。

　　毛矛予一心想着之后怎么逗羊佑瑭开心，没注意此事。

　　云灯略显惊讶地问：“你们俩现在是……一起的？”

　　“不住一起，我住学校。”毛矛予牢记人设，“但我会努力回来跟他住的。”
　　加把劲儿就能稳定做人了，然后可以一直用人类形态照顾羊佑瑭。

　　另一位顾客长长地“哦”了一声，小声对他说：“所以你现在是赔罪来了，难怪老往那边看。”

　　羊佑瑭一开始也没发现有什么不对，几十秒后才猛然想起。

　　当时防卫兵团说他房间里有“裸男”，他用来搪塞邻居的说法是他的相好来找他，后面分手离开了。

　　对象名字叫小毛。

　　羊佑瑭猛然抬头，几个偷看他的顾客立刻转移视线。

　　现在解释又会显得欲盖弥彰，算了。

　　云灯接过烤好的兔子，在烧烤摊附近蹲着啃。

　　大部分顾客都是今天休息的清扫者，买了烧烤后，都在不远处站着一边吃一边跟其他人唠嗑，吃完后又重新排队。

　　毛矛予觉得以后有条件可以添些凳子给他们坐。

　　一个男生接过烧烤后蹲到云灯旁边搭话：“你都多大了还去读书，那些小孩子肯定笑话你。”

　　“没办法，我父母都是工厂的，赚得少，供不起我。我只能自己打工攒钱，这几年攒的应该够我高中用的了。”云灯往旁边挪了挪，给男生腾位置，看来他们认识。

　　所以她一早就是为了上高中选择去当清扫者，根本不是她前面说的在当清扫者时萌生的读书念头。

　　毛矛予好奇地问：“你为什么不边上学边打工呢？清扫者不能连续多日去污染区，而学校周末会放假，你完全可以周一到周五上课，周末去污染区工作。”

　　“学校不会同意的，”羊佑瑭回答他，“万一在污染区粘上了什么带回学校不好。”

　　毛矛予得到今天园长第二句主动说的话，真是出乎意料的惊喜，兴奋得脸都红了。

　　看吧，没有用技能，他也会喜欢我。

　　羊佑瑭整理完东西，心情也平静了，他告诉云灯，下个月高考结束后缓冲区和外廊的几所高中会有联合校园活动，如果她有认识的毕业生可让其邀请她去学校游玩，到时候横向对比几所学校做选择。

　　“小毛，你该去‘学校’了。”羊佑瑭提醒他。

　　毛矛予把烧烤摊交给羊佑瑭，往小区外走去，找了面断墙做遮掩回归四脚兽形态，跑回小区暗中观察他的人类。

　　情绪稳定了，可还是不高兴，现在的状态是平静，或者说麻木。

　　烧烤的时候要低着头看，毛矛予很不习惯看羊佑瑭这个样子，他觉得他的园长应该昂首挺胸的才对。

　　“这烧烤架子太破了，跟园长一点也不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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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用了，我明天不让他干活就好。”毛矛予说，“对了，你知道怎么哄人类开心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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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毛矛予眼睛一下就亮了：“系统你有好东西不早点拿出来是吧，买买买！”

　　下午，毛矛予狩猎回来，烧烤摊前的人比早上还多，是那些去上班的人回来了。

　　早知道下午会更忙，他就选择下午变成人，这样羊佑瑭不至于这么累。

　　他就不是应该干这么累的活的人，而是应该像第一次卖烧烤那样，兔狲负责烤串，羊佑瑭只要清点物资就好。

　　显然不止毛矛予一个人这么想，好几个大小伙子围着烧烤摊笑得十分殷勤。

　　小伙甲笑得像老鼠一样奸：“这烤架旁边也太热了，你怎么受得了，我来给你扇风。”

　　小伙乙笑得像猪头一样油：“老板老板，我帮你打水过来了，你准备怎么谢我？”

　　小伙丙笑得像霸道总裁一样自以为是：“行了，你去旁边坐着，我来。”

　　“他谁啊他来！？”毛矛予在暗处看得直跳脚，“这几个人离得也太近了，都给本王滚啊！”

　　羊佑瑭疏远地拒绝了这些好心人：“不用，我不累，你们要买烧烤的话得排队。”

　　小伙乙却又近了一步，一边抛媚眼一边凹自己翘挺的臀部：“我们这么熟了还不给点特权吗？”

　　毛矛予尖叫：“不给！滚！”

　　小伙乙看过来：“谁在说话？”

　　羊佑瑭冷冷地说：“你走远一点，挡道了。”

　　那几人却没有离开的意思，反而更加殷勤：

　　“干嘛赶人走，我可以在这里帮你。”

　　“我也可以。”

　　“这么多客人，你一个人多累。”

　　一个气冲冲的声音炸响在人群外围：“他累了有我！”

　　众人齐刷刷回头，只见一个身材高大、眉目俊朗却绷着脸的年轻男人，正拨开人群往里挤。

　　他动作不客气，带着一股“谁都别挡道”的蛮横，正是毛矛予。

　　“干嘛，你谁啊，”小伙乙被推了个趔趄，面子挂不住，梗着脖子嚷道，“人家老板都没吱声。”

　　“他说了，你们挡道了！” 毛矛予一步挡在羊佑瑭和烧烤架前，像一堵突然立起的墙。

　　他个头比那几人都高，此刻沉着脸，那双淡金色的眼瞳在傍晚渐暗的光线下，竟显出几分非人的锐利，扫过那几张殷勤过头的脸。

　　“听见就滚开。”

　　空气静了一瞬。

　　早上见过毛矛予的王大妈第一个反应过来，巴掌一拍，嗓门亮得能传半条街：

　　“这不就是那个来找小羊和好的小毛吗，来得正好，刚才这几个后生，围着小羊动手动脚，非要‘帮忙’呢。”

　　这话点醒了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围观人群，大家伙儿纷纷起哄：

　　“就是就是，我都看见了，那手都快挨上了！”

　　“小羊脸都冷得能冻肉串了，他们还嘻嘻哈哈！”

　　“小毛，这能忍？是爷们就上啊！”

　　起哄声、笑声、议论声混作一团。

　　那三个小伙子的脸一阵红一阵白，在越来越多人指点和戏谑的目光下，刚才那股赖皮劲儿迅速消退，变成了尴尬和羞恼。

　　羊佑瑭不知道该说什么。

　　这些邻居也太能搬弄是非了，有他前内务部职员的身份在，这几个人不可能这么嚣张。

　　他们之前也没这么殷勤，是今天得知“小毛”是男性，以为自己也有机会爬上羊佑瑭的床，所以才来表现了。

　　那些话也只能骗骗关心则乱的兔狲大王了。

　　羊佑瑭眼看场面要失控，赶紧上前一步，轻轻握住了毛矛予紧攥的拳头——触手一片冰凉，还在微微发抖。

　　他心里一叹，这傻猫，气性还挺大。

　　“好了，”羊佑瑭抬高声音，对着众人，也对着那三个小伙子，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送客意味，“食材卖完了，今天收摊。各位明天请早。”

　　说完，他转向浑身紧绷的毛矛予，指尖在他手腕上轻轻按了按，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音量飞快地说：“快回去，变人的时间不多了。”

　　毛矛予却反手将他的手紧紧抓在手里，甚至有些霸道地拽过来，当众环抱在自己身前。

　　他抬起下巴，对着那三个还没完全散去、正偷眼打量的小伙子，从鼻子里发出一声清晰而傲慢的：“哼！”

　　那姿态，活像一只护住了宝藏的猫，正在向潜在的竞争者亮出无形的爪牙，幼稚，直白，却充满了动物般纯粹的占有欲。

　　围观人群爆发出更响亮的哄笑和口哨声。

　　羊佑瑭脸颊发烫，十分无奈，在震天的起哄声里，半拖半拽地把这个大型“显眼包”从众人灼热的视线中拉离。

　　而毛矛予一边踉跄地跟着走，一边还不忘回头，朝那三个小伙子投去一个警告的瞪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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