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收藏此章节]
[投诉]
文章收藏
卖身契
夜深人静，正是做那些隐秘勾当的好时候。
僻静的茶肆里，一胖一瘦相对而坐。
瘦子开门见山：“一口价，五两，多一文都没有。”
胖子先是一愣，随即压低嗓子惊呼：“你还活着呢!”
“你不接，我找别人便是。”
“都是老熟人了，这忙我自然是帮的。”
莫念心中松了口气，张百生没有拒绝就好，这短短时间，要找一个身高六尺、体型富态又能去渡口接应常煜清的人，还真不容易。只是.....自己何时与他成了老熟人？
“这是定金，事成之后，还在此处碰面。”莫念无心与他寒暄，三言两语便想起身告辞。
见她起身，张百生连忙叫住她：“莫姑娘留步！”
“还有别的事？”
“你可知我为何会出现在江州？”
莫念脚步一顿，侧身看向他：“江州有事要发生？”
“这件事与你有关，”张百生神情凝重，仿佛真有什么天大的秘密，“若想知道，这是另外的价钱。”说完，他自己倒先不好意思地笑了，毕竟这时候提钱确实有些不妥，更何况面前的是出了名手头紧的丐帮‘外门弟子’。可生意人就是生意人，绝不会放弃任何赚钱的机会。
一提到钱，莫念刚被勾起的好奇心瞬间熄了火。
“我不想知道。”她摆摆手，转身投入阴影里。
前些日子她正愁没理由支开常煜清，结果今早理由就自己送上门来了。那她也就顺手推舟，找到百晓堂的情报站点，与他们做了单买卖。若说今日在街上遇到张百生是碰巧，倒不如说是那些人又一场戏耍她的把戏。
回到客栈，莫念让店小二送了热水上来。
莫念对着铜镜，扯出一个笑容，镜子中那张脸却有些僵硬，许是面纱戴久了，连怎么笑都忘记了。
她放下铜镜，旁边是钱有财给她的‘蚀容散’，服下它，就能混进天云顶，离她的目标也就更近一步。
据钱有财说，这药散混入茶水后无色无味，能在不知不觉间毁人容貌。事后配上解药，更有养颜美容的奇效。只是风险极大，稍有差池，便是容颜尽毁，无法挽回。
可眼前情形，与钱有财的描述相去甚远。莫念盯着杯中那青的发黑。气味刺鼻的药水，犹豫片刻，终究是仰头一饮而尽。
“呕...”强烈的苦腥直冲颅顶，她险些吐出来。
脸颊顿时上火辣辣地烧着，像是被滚烫的烙铁狠狠烫过，每寸皮肤都像是要被撕裂。她死死咬紧牙关，直到嘴角渗出一缕血丝，也没让自己发出声响。
莫念踉跄着爬进浴桶，桶里的热水早已凉透，冰凉的触感暂时缓解了疼痛，她把这些日子积攒起来的蜜饯，全部胡乱塞进嘴中，好让酸甜驱赶喉间的苦味。
汗液顺着眉骨滑进眼窝，泪水夺眶而出，酸水刺得她睁不开眼。她一头扎进水中，恍惚间，仿佛有道朦胧的声音隔着水面传来：“我相信你！快跟我回去，我绝不会让你有事！。”
另一个声音带着哭腔：“没用的...表哥....”
委屈、绝望，还有深深的不解。
“那你跟我走，找个地方藏起来。”
“多。谢。”那声音一字一顿，艰难无比。
“噗通——”
就在莫念的魂体快要被吞没时，一股强烈的求生本能让她的肉身迸发出破水而上的冲劲，猛地将她从水中托起。挣扎中碰翻了一盘的梨木托盘，托盘上的铜镜砸进水中，也将她彻底惊醒。
她踉跄着站起，水珠不断从发梢、衣角簌簌滴落，胸膛剧烈起伏，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死里逃生的腥气。她踏出浴桶，拾起铜镜，脚下汇起一滩水渍，任由冰冷的水流冲刷浑身的狼狈。
铜镜中，是一张狰狞可怖的脸，如同被烈火灼烧后拧皱的焦皮，凹凸不平地黏在骨头上。唯有一双眼，还带着泯灭不掉的微光。
任她再豁达，此刻也找不到任何言语来安慰自己。这次是真的变丑了，说完全不在意是假的，只有忍不住的眼泪是真的。
环顾满屋狼藉，她发觉自己连哭时间都没有。
换好衣裳，收拾完屋子，已是四更天了。
半梦半醒中，她才想起思辩起：刚刚是谁在说话，两道声音都很耳熟，却不是她记忆中该出现的，她记忆里是....是流浪和乞讨，何曾有过什么表哥表妹？
就这样辗转反侧直到天亮，她几乎没怎么合眼。强撑着疲惫的身子，又开始了一日的忙碌。
莫念破天荒地戴上了草帽，推开门，正好碰上常煜清。
“早啊。”
“早。”常煜清眉眼弯弯，轻声回应。
“今日我就不陪你吃早膳啦。你去渡口的时候，记得戴好面纱。”莫念边说边往外走，到了客栈门口，又回头嘱咐：“这几日我可能不回客栈，万一有事，你就.....就先走，我会回来的。”好说出口，自己都觉得实在惭愧，她连自身都难保，哪敢夸下海口做别人的靠山。
“多加小心，平安为要。我就在客栈等你回来。”常煜清语气里满是担忧。
“嗐，我可厉害了，不会有危险的。”莫念摆摆手，只留给他一个背影，“走了。”
常煜清望向她离去的方向，许久喃喃道：“定要回来....”
莫念没有直接去钱府，而是七拐八弯，又进了那家茶肆，“把这个交给张百生。告诉他帮我护住一个人，钱先欠着。”
说完，她找了个不起眼的角落，约莫过了半柱香的时间，才起身离开。
她现在是真的身无分文了，自从离开小桃村，十五两已经花了五两，剩下的全进张百生的口袋。
这次，不等下人通传，莫念径直闯入了钱府的会客堂。
钱有财还是昨日那副死样，仿佛昨日吃瘪的不是他。
莫念摘下面纱，选择不言而喻。
钱有财调侃：“看来莫姑娘很在意那个小白脸啊。”
“我说过了，他不是小白脸，就算不是我的徒弟，那也是我的朋友。”莫念这次没有在任由钱有财诋毁常煜清。
“行，我知道，”钱有财讥讽道：“就是两个废物报团取暖呗。”
“废物说谁？”
“废物说的就是你!”钱有财抬高嗓门，表情得瑟。
“你开心就好。”莫念脸上没什么表情，心里又把他嘲笑了一番。
“哼，接下来你就混进流民里面。我会把登仙教的人引到你那边，他们自会抓你进去。”
之所以选流民，只因为江州本地的乞丐早已经被抓光了，只有不知内情的外来流民，还会踏进这块地方。登仙教的肆无忌惮，由此可见一斑。不过想到钱家如今的困境，登仙教的好日子，恐怕也长不了了。
“可是我现在手无缚鸡之力，如怎么杀得了西门茯苓？”莫念顶着这张脸装出柔弱模样，效果实在不佳。
钱有财嫌恶地别开眼：“快把你这张脸遮住，看着碍眼。”接着说回正事：“登仙教里有我安排的眼线，到时他会帮你。”
“等我办成事回来，你可得在天仙楼摆宴给我庆功，记得多请些朋友，那才热闹。”莫念故意做出痴心妄想的姿态，正中了钱有财下怀。
他顺势引诱：“那是自然，天仙楼有一大招牌，名为‘醉生梦死’，比什么美酒佳酿还要令人沉醉。”
“哦？前日你走的匆忙，我们也美好多留，倒是错过了这道招牌。”莫念语气颇为惋惜。
“等你回来再尝也不迟，我这儿还存着不少。”钱有财心中升起一个邪恶的计划，“你不如就留在江州，与我合作，不需要你出本钱，只稍出力气，一样能分到不少钱，可保你后半生富贵无忧，何必再四处漂泊。”
“可是....”
“别可是了，”钱有财打断她，“我现在就立字为据，绝不食言。”他说得起兴，朝门外高喊:“钱叔！”
昨日引路的那位老管事应声而入，躬身道：“少爷有何吩咐？”
“拟一份盟书契约，从今日起，莫念就是我钱家的盟友了！”
钱叔脸上掠过一丝迟疑：“这...怕不是于理不合。”
钱有财批头就骂：“我管你是‘李子’还是‘鱼’，合不合我说的算，你是什么东西，也敢质疑我？”
“老奴不敢。”年过半百的钱叔垂首敛目，“老奴这就去办。”
不多时，钱叔拿着拟好的契书进来：“请少爷过目。”
钱有财斜瞥一眼，装模作样地看了看：“没什么问题，画押吧。”
契书被递到莫念面前，莫念扫了几眼，委婉道：“我不识字的，劳烦你为我代笔吧。”
“你该多读点书了。”钱有财夺过契书，钱叔刚伸手想阻拦，他已经歪歪扭扭地签上了莫念的名字。
拿卖身契来糊弄她，她可没有亲手画押，这东西，不作数的。
计划得逞，钱有财脸色冷淡下来，开始赶人：“差不多就这样了，你先去准备一下，午后就可以行动了。”
钱叔挨了骂后便不再作声。钱有财太心急了，连具体情况都没有摸清，就贸然动手。
要莫念来说，那根本就不是心急，就算他静下来，他照样还会这么做。
那叫蠢，三言两语就把底细全说出来了，这让钱家还有什么理由不倒台？
插入书签
哈哈
插入书签
作者有话说
↑返回顶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