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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7 章
我欲盖弥彰,此地无银三百两地解释着。
阿仲倒也不敢质疑。他默默地将装在皮袋里,新鲜无公害的柿子拿出来给我。
吃了东西,我很快趴在马背上睡着了。
临睡以前思考的最后一件事,是阿仲的那朵花。想来想去,都觉得应该是别人给他的,当作信物什么的——不然,为什么要这样小心地保存着?
心上人?
大约可能或许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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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没回池阳,而是直接取道去了东南面的宜春。
宜春在颖川之畔,是一座有中型规模的城镇。理论上它是京畿直属,不是任何人的封地,但当地农民却仍然要交两次税。
听见我抱怨价钱贵,于是坐在路边卖甜瓜和烤玉蜀黍的小孩子问我:
“叔叔,你来时看见西边的庄园没?”
呜呜,他叫我叔叔……
阿拉到底什么地方长得象欧吉桑?
我擦干眼泪,说当然看见了,很大很气派,人还修了护城河外带吊桥咧,真有钱。
“那是灌家的宅邸。‘颍水清,灌氏宁;颍水浊,灌氏族’,您一定听过。”
我不解,转过身请教阿仲。
“他指的或许是灌夫灌大人的宗族。那位大人做过先帝的太仆,现在闲居在家。”
阿仲一说灌夫我就明白了。
“总之,我们家里的收成除了该缴给朝廷的,还有三成要给他们家——我不卖贵点行么?”
小孩子说得在理。于是我乖乖给了钱。
灌夫军人出身,为人刚强直爽,好发酒疯,因为在宴席上辱骂宾客,侮辱诏令被腰斩弃市,也间接造成魏其侯窦婴之死和窦家的族灭。不过现阶段,他的日子好象还过得比较风光。从他家门里进出的宾客,据摆地摊的小孩说依旧络绎不绝。
“这就叫地方豪强对吧?”
我这样问阿仲,他点点头。
“娘娘也知道?”
我心说本娘娘知道的事情多了去了。
想到等下子要见的人,我又折回去多买了个甜瓜。据说那人在应该是在宜春最大的客栈等我。
天子出手,果然不同凡响,他住的是天字第一号房,门口站一便衣。
阿仲通报说洛阳到了,里面便有韩嫣的声音传出来:
“请进。”
开门时我毫无准备被吓了一跳。要不是阿仲在后头,我有种要拔腿开溜的冲动。小小房间里冠盖云集,熙熙攘攘,热闹非凡,认识的不认识的都来了。
It’s……在客栈里开御前会议ing?
七八个颗脑袋齐齐转过来看我,害得我都不好意思了。尤其是在我很250地抱着一个硕大甜瓜的情况下。
几天未见的皇帝看到我,眉目轻扬,莞尔一笑了事。好象并不打算责备我,也没有重逢故人的大喜过望。
“坐吧。”
他说。
地方都满了,我于是在众目睽睽之下跪坐在末席。
“太尉,你刚才说到哪里了?”
被皇帝称作太尉的人,坐在他左手边第一个,年纪有点大,讲起话来没什么精神:
“陛下,臣以为闽越与东瓯之间的战事,古已有之,东瓯人反复无常,既不是属国,又何必多此一举前往救援?”
“你的意思……就是随他们去闹?”
皇帝若有所思,顺着太尉的话往下讲,看的却是其他人。目光缓缓扫过,最后停在另一个陌生人的脸上。
那人长得很憨厚,红红的脸膛,如果再挂两道长胡子就可以去演关公了。
那厢太尉田蚡接着话茬继续发言:
“不然又能如何。没有虎符,便调不得一兵一卒,这是我朝旧制。田蚡空有太尉之名,而无太尉之实,陛下是知道的。”(注:太尉在这一时期位列三公,掌管军事。)
皇帝的舅舅三言两语,就说清楚了皇帝现在的窘境。简言之,兵权有窦太后老人家管着呢。
半晌过去,无人应声。
“庄助,”皇帝轻叹口气,开口问没有胡子的关二哥:“你也觉得此事不可为么?”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我正好压低了声音问阿仲“他谁吖?”,阿仲冒着破坏会议纪律的危险回答我:
“是中大夫庄助。”
我“哦”了一声。
等到再看皇帝时,他居然横我一眼。
也对,在这种神圣的场合我插什么嘴。
不过少时,我突然想起他那天在池阳驿站“警告”我的话。
这小子不是当真的吧?
他是因为我talk瞪我呢,还是因为我和阿仲talk瞪我?
“依臣之见,发兵东瓯,此事不易为,但并非不可为。”中大夫庄助不讲则已,一讲惊人,一个字一个字地掷地有声:“陛下初立,正应威加海内之时,今区区小国以穷困来告急天子,天子若不应,日后又何以安天下?”
假如皇帝不想发兵,听他这么一说,不发也不行了。
不过好就好在皇帝跟他也是一条心。
刘彻的谥号“汉武帝”,不是后人心血来潮随便给他加上去的。
这孩子的天性里就有大把大把的好战因子。
“若是让你去你要怎么做?”皇帝看起来颇高兴:“要明白,朕可没有虎符给你。”
“臣只要陛下下赐天子的符节足矣。”
庄助说完,旁边的小白脸韩嫣倒抽一口凉气。
太尉田蚡一脸的不已为然,就差冷笑了。
“这个倒没问题。”刘彻干干脆脆答应下来,“另外,你再带个人同去,朕觉得他一定能派上用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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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后又讨论了我完全搞不拎清的问题若干。少时散会,除了韩嫣阿仲刘彻和我,大家都该干什么干什么去了。
下肢明显循环不良,于是我站起来捶自己的膝盖。
“阿娇姐,你身上什么味道?”
刘彻刚靠过来,皱了皱眉又逃开了。
“大概是马厩味道吧。”
我想了想,好象也只有这种可能。
“阿娇姐,你耳朵后面有泥……”
“知道了。”我横他一眼。
“……你以前不是这样的。还以为你熬不过就该回宫了,结果……”
“少罗嗦。”
不过他好象罗嗦上瘾了,“还有……”
“还有什么?”
“你好象……瘦了呢……”
“对不起。”
隔着尺余,我听到从他口中说出来的这样三个字,疑心自己听错。
“对不起什么?”
我不解,只好问他。
“我不会再让阿娇姐一个人了。”
出人意料地,他用一种异样清澈的眼光注视着我。
当天晚上我失眠了。
睡神裴洛阳失眠了,问题很严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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