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姻亲
谢家的姻亲。
谢家人会和这种人家结亲？
看出宋怀章的不信任，季子晟补充道：“殿下别看刘祯行事张扬丢人现眼，他母亲，可是谢桓之的亲妹妹，如假包换。”
“谢覃？本宫记得她应是下嫁，几年前便撒手人寰，本宫此前从未听说过刘祯的名字，京城里有这么一号人？”
“殿下自然不曾听过。谢覃当年，正是嫁给了上任宜州太守，刘携。谢家女下嫁，刘携自是不能纳妾，因此成婚以来只刘祯一个独子，刘祯资质平庸，刘携本人在十余年前便亡故了。谢桓之倒是疼爱他这个妹妹，连带着刘祯也是爱屋及乌，刘祯便借他的势作威作福。他能当上郡丞，只怕谢桓之的功劳占了大半。”
“他虽是蠢，但也知道什么人得罪不得，这不，节度使来宜州丝毫不能打压他的气焰，该怎么嚣张还是怎么嚣张，殿下微服私访的消息传来，他倒急了，这几日进出他郡丞府的人多得像下饺子似的，当是在费力瞒住自己贪污受贿、为富不仁、为官不廉的德性吧。”
宋怀章听他话中明里暗里的贬低，不禁好笑道：“你这次来宜州，是偷偷调查，怎么会和他有正面冲突？怎么，他敛财敛到你头上了？”
“殿下，你一点都不清楚他为人到底有多恶劣。”
季子晟咬牙切齿道。
宋怀章自是洗耳恭听。
依季子晟的性格，说是暗中调查，那必然不会悄无声息。
京城众人眼中，季子晟沉迷玩乐，不思进取，未考取功名，也不曾谋得什么一官半职，整日游手好闲无所事事，是当之无愧的纨绔子弟，季家也算簪缨世家，生出季子晟这个嫡子，实在有辱季家门楣。
出门在外，这位季大公子一直贯彻自己的人设，多金无脑俊俏阔少，来了宜州当然也不会真的泯然众人矣。
看这座宅子便知，季子晟在这儿住的也算是有滋有味，外人看来，就是个有点小钱的冤大头。
宜州是刘祯的领地，他当然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吸血的机会，更别说来宜州这段时日，季子晟从未递贴拜访，这无疑是不将刘祯看在眼里。
“刘祯那么闲？整日盯着谁的礼节不到位？”
宋怀章没忍住，打断了他慷慨激昂的陈述。
“殿下，不要贸然打断一个正在发泄情绪的人。”季子晟目光不善。
宋怀章好笑地挑挑眉，示意他继续。
这些年，刘祯算是被众人哄着长大，至少在宜州，过惯了呼风唤雨的日子，哪里能容忍这般的轻视？
刘祯看他年轻，决定给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一些指点，于是郡丞府的大型宴会，也为季子晟送来了请帖。
季子晟当然没去，他又不傻，跑去给人家当金库吗？
再说了，他是有任务在身的，哪有什么闲情雅致参加宴会，季子晟便以身体不适的理由婉拒了。
结果隔日，郡丞府的下人便看到了听曲喝茶的季子晟。
“殿下你说这事怨我吗？他混官场这些年，哪能不知找了借口便是不愿去，这都是双方心知肚明的事，他却觉得我在挑衅他，苍天呐，他区区一个郡丞，我挑衅他做什么？”
这就是挑衅。
明摆着不将刘祯放在眼里。
宋怀章看他已沉浸其中不可自拔，想了想，还是没有开口反驳。
她应和道：“那刘祯后来对你做了什么？”
季子晟的表情瞬间变得极其复杂，似笑非笑，似哭非哭。
“他说我有几分姿色，既是不识抬举，留着我也没什么用，不如将我发卖南风馆，挣来的钱也算是为他所用。”
“什么？”宋怀章一时未想起南风馆是什么。
身后，传来摘星忍俊不禁的嗤笑声。
宋怀章恍然，上下打量了季子晟一番，瞬间乐了：“你这样貌，不去南风馆也是可惜了，暴殄天物啊。”
“殿下，你可要为我讨回公道啊。”
见宋怀章乐不可支，压根没听他说话，季子晟放大了音量，愤愤然控诉道：“他一个郡丞，有什么资格发卖良民？真当宜州是他家，所有百姓都是他的下人呢？殿下，此等罔顾大暨律法之人，怎么配得上他头顶的官帽？宜州被这种小人握在手里，岂不是助纣为虐？”
“放心，待本宫离京的马车驶到宜州，本宫自会为你讨个公道。”
宋怀章好奇道：“所以你这是从南风馆逃出来了？”
季子晟牙都要咬碎了：“我没去南风馆！”
“我给他上供了三十两白银，此次来宜州带的银两本就不多，都快把一个身家都赔进去了，这才平息了他的怒气，不然哪能沦落到喝这般品质的茶叶？”
“他这个人就是个吸血鬼！”季子晟咬牙切齿，极为愤慨。
宋怀章悠悠然道：“都说强龙不压地头蛇，你甚至都不是强龙，隐藏身份来调查，外人眼中你只是个有些小钱的纨绔子弟，不欺负你欺负谁？”
眼见他又要发作，她摆了摆手：“行了，别气了，你不是强龙，可本宫是。本宫倒想看看，刘祯在宜州作威作福，还把不把皇室看在眼里。”
“除了刘祯，宜州还有什么势力在这两日里有所古怪？”
“除去他，便是徐允盛妻子的母家了。”
徐允盛七年前成婚，其妻为宜州当地富商李家独女，李闻笙，只是随着宜州状况愈下，李家作为徐允盛的姻亲，和刘祯自是不对付，这几年，李家渐渐衰败，不似之前荣光。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再不济，李家也富了那么多年，还是有些许家底，几个老铺子还屹立不倒。
宋怀章自是清楚他妻子的事，毕竟早已将他查了个明白，她那时便疑惑，他是朝庭任命的正三品官员，怎会娶李闻笙为妻。
官商结亲，本就是极为罕见的事。
“李家？他们做了什么？”
“小人先前说过，这两日进出郡丞府里的人一茬接着一茬，都是在清算见不得人的产业和交易，李家的人，也是其中一个。”
宋怀章皱起眉头，不解道：“李家是徐允盛的岳家，理应和他是一条线上的蚂蚱，刘祯与徐允盛一向不对付，又怎会和李家有往来？徐允盛本人知晓吗？”
季子晟摇摇头：“李家的人鬼鬼祟祟，十分谨慎，看那架势，徐允盛应当不知。他也不会放任李家与刘祯往来，徐允盛此人最是嫉恶如仇，只是苦于动不了刘祯，背地里，他一直在拉拢人脉，想将刘祯搞下台。若没有徐允盛的牵制，刘祯早将宜州当做刘府的后花园了。”
既是如此，那便有意思了。
看来她还要去会会李闻笙。
李家与刘祯勾结，她这个太守的枕边人，知晓此事吗？若是不知晓，夫君和双亲，她又该怎么选？
刘祯，谢家。
官员对通关文牒审查一事上的放任。
与刘祯暗地往来的徐允盛的岳丈。
徐允盛对信上的指控并不知情，却在看完信件后转口翻供，是意识到了李家人参与其中，想要护住李闻笙吗？
这也说不通，她那时在太极殿逼问他时，甚至以九族性命相逼，都未曾让他转变想法。如果是想护住李闻笙，也不该毫无反应。
有什么是比自己乃至家人的性命更重要的事，让他宁愿冒着灭族的风险，也要担下那个罪责？
“李闻笙是怎样的人？若情报无误，徐允盛夫妻二人成婚七年未有子嗣，徐允盛也未曾纳妾，想来二人夫妻感情应是极好的。”
季子晟嗤笑一声：“感情好？这可不见得。徐允盛是不想纳妾吗？分明是他没有生育能力，纳多少妾室都无济于事，还不如在外面留一个爱妻的好形象。”
“至于李闻笙，虽是商人之女，但她自小锦衣玉食长大，娇生惯养，家里富饶时，珍珠如土金如铁，自然也养不出温顺小意的性子，徐允盛身体有疾，对她来说就是拿捏他最好的手段，二人之间哪来的感情，全都是利益交换。李家出钱，徐允盛为李家人谋个一官半职，便也这般过了七年。”
他说着，凑近宋怀章，放低了声量：“徐允盛入京前，和李家闹得可说不上愉快。你想必也听说过他的雷霆手段，宜州缺钱，按理来说，李家合该是他第一个开刀的人。但李闻笙怎么会为此大出血？徐允盛是为百姓着想的好官，她李家又不是，商人重利，当然不会做这赔本的买卖。”
“甚至坊间传闻，二人要和离呢。”
夫妻感情不和，无法诞下子嗣维系二人关系，甚至两家存在利益冲突，李家向刘祯投诚，也不是什么不可能的事。
这般来看，李闻笙是一心向着李家，徐允盛孤立无援。
好官？
好官会为了钱财给人开后门吗？官员品行直接影响百姓的生活，他就不怕自己招了一群恃强凌弱、搜刮民脂民膏的贪官？
太矛盾了。
从他散尽家财这一点，便知他并不是贪图钱财之人，他怎么会为了钱迎娶李家女，为了钱公权私用呢？
他当真是为了钱才与李闻笙成亲的？
亦或者是，徐允盛其实并非世人眼中的清官？那他何故要为宜州百姓做到这般地步？
“你传至京城的信中，提到百姓对他这个宜州太守赞不绝口。难道就没有一人不满他吗？他上任九年，总不能事事皆无纰漏吧。”
宋怀章质疑道。
水至清则无鱼，徐允盛又非什么圣人，总做过被人诟病的举动，若他九年来都事事完美无缺，那才有所古怪。
季子晟皱着眉头，仔细想了想。
“人非圣贤，孰能无过？我打听到的大多是鸡毛蒜皮的小事，究竟确有其事还是刘祯泼的脏水都未可知，倒也瑕不掩瑜。”
“不过坊间倒有个传闻，说徐允盛不能生育并非是天生的，而是他远在京城的嫡母在他小时候给他下的药，说是不能忍受胡人的血脉延续下去。徐允盛便处置了许多乱嚼舌根的人，一直有人对他这一举动颇有微词，认为他做的太过火了。”
宋怀章十分不解：“这么久远的事，怎会传到宜州？”
季子晟解释道：“当年徐允盛上任宜州太守，与刘祯互相看不惯，刘祯便想尽办法诋毁他，很多流言蜚语都是他传出去的。”
“徐允盛是胡人的后代，这一点倒也从未藏着掖着，毕竟从相貌上也能看出他不一样。刘祯派人去京城查了查他的出身，一直背地里嘲讽他的胡人血脉和庶子身份。”
“去岁时，徐允盛不能生育的消息不知为何传了出去，刘祯便大做文章，这个传闻也是他胡编乱造作诋毁的，本也没有很多人信服，到底是无从查证的东西。”
“可怪就怪在，这个谣言传到徐允盛耳朵里时，却迎来了他史无前例的震怒。要知道，先前的谣言无论传的多过分，他都不曾做出回应，偏偏只这一次，偏偏是嫡母下药促使其终身不能有孕的传言，像是触到了他的逆鳞，反倒叫这没影的事平白多出几分依仗来。”
“殿下不妨猜猜，他是如何处置那些嚼舌根的人的？”季子晟笑着，轻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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