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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序的刻痕
萨尔里克捏着装着草药的纸包,漫无目的地跟着米塔,直到在转角处的玻璃柜台前,他的脚步不由自主地停了下来。
这个货架上铺着黑色绒布,整齐摆着些切割粗糙的水晶原石。
“嗯?对这个感兴趣?最近你不是在研究往媒介里存能量吗?这种基础魔晶也是常用的容器,虽然品质差了点。”米塔凑过来指着原石说。
“魔晶?它们不是水晶原石吗?”萨尔里克眨了眨眼,有点懵。
在他的认知里,魔晶应当是更……精致些的东西。
“矿石在地下的时间可是很长的,本身就容易汇聚元素力量,形成天然的魔力脉络,所以很适合作为能量的载体。”米塔像个尽职的小老师一样解释道,她拿起颗指甲盖大的淡红色魔晶,“不过像这种劣质的,内部结构不稳定,储存不了太多魔力,估计用个两三次里面的能量脉络就会因为承受不住而崩溃,水晶也就碎掉了。”
“初学者用这种就足够了。”店主的声音幽幽飘来,“不是不卖给你们好的,而是以你们现在那点可怜的精神力和控制力,用高级货完全就是浪费,根本激发不了它们十分之一的效能,白糟蹋东西。”
萨尔里克沉默了片刻,觉得对方说的有道理。他最终买下了一小袋这种廉价的魔晶用于日常练习。
结账后,两人向店主道谢,准备离开。
就在即将踏出门口时,萨尔里克注意到门边角落堆放着几个像树墩般深褐色的木块,表面打磨得还算光滑,散发着淡淡的木质香气。他停下脚步,有些好奇地问:“您好,这个……也是魔法材料吗?”
“嗯,处理过的材料。木质本身带有不错的韧性和抗性,不易开裂变形,也耐潮湿。很多初学者制作练习用的魔法傀儡会用它来做基础骨架,价格不贵的,想要来一块吗?”
傀儡?萨尔里克心中一动,但很快压下了这份好奇,他还没学到这么深入的地方。
“你还想买什么吗?”已经走下几级台阶的米塔,回头看着站在原地的他问道。
“没,不用了。”萨尔里克摇摇头,快步跟了上去。
马车载着他们返回城堡时,天色已彻底昏暗。两人紧赶慢赶,终于在晚餐开始前踏入了餐厅。
长长的餐桌上依旧铺着洁白的亚麻布,银质烛台熠熠生辉。莉莉安夫人已然入座,艾琳娜女士也在场。萨尔里克小心翼翼地坐下,目光下意识地扫视了一圈,发现那个令他恐惧的身影并不在。
莉莉安夫人似乎察觉到了他的张望,用餐巾轻轻拭了拭嘴角,语气平淡无波,听不出什么情绪:“不用看了,奥利弗下午已经动身返回王都了。”
悬在心头好几天的巨石“砰”地落了地。萨尔里克肩膀几不可察地松了松,一股解脱感顺着脊椎往下淌,指尖都有点发飘。
他赶紧低下头,掩饰住脸上的情绪,指尖捏紧餐刀,低声应:“是,母亲。”
晚餐似乎比往日更加可口了一些,虽然他依旧吃得不多。
奥利弗男爵离去后,城堡上空那无形的令人窒息的低气压仿佛也随之消散。接下来的日子里,他的生活重新被规律且繁重的课程填满。上午依旧是艾琳娜女士的魔法指导,随着萨尔里克对古玛塞拉语掌握的深入,至少是阅读方面,艾琳娜开始系统地向他传授附魔的入门知识。
“附魔,并非简单的能量注入,其本质,是将特定的魔法效应,通过精密构筑的符文序列,永久性或半永久性地封装于物质载体之内。你可以将其理解为,将一道完整的法术,固化在物品之中,使其成为一种可供随时触发的既定规则。”
“与施法者临场吟唱和构建法术模型不同,附魔物品的好处是快。使用者无需理解其内部复杂的魔法原理,只需以特定方式激发,便能即刻释放其中封存的效果。这战斗中往往能起到关键作用。”
“你之前尝试将热量导入烬石,思路其实触及了附魔理论的边缘,顺着这个思路继续练习。”
原来那块黑石头叫烬石。萨尔里克默默记下了这个名字。
理论讲解之后,便是大量枯燥的实践。他首先在可反复擦写的深色石板上练习基础魔纹的勾勒,依旧是那些早已学过,但要求极致精准的图案,例如代表“稳固”的锚形符文,象征“能量流转”的涡旋状符文。
只能说他确实没有什么艺术天赋,线条的走向总是不受控制,直线还好可以用工具辅助,遇上曲线他的符文就没眼看了,被米塔嘲笑了一遍又一遍。
好不容易能把单个符文画得像样,艾琳娜又提了新要求——速度。
“精准是底子,但效率才值钱。”艾琳娜看着他慢吞吞的动作,提出了非常务实的评价,“你现在这速度,就算画得再完美,耗的时间也能让普通魔法师饿死。附魔又不是画画,得在保证质量的前提下追求效率。”
萨尔里克只得埋下头接着“画画”。
当他初步适应了速度要求,能够较为流畅地绘制几个常用基础符文后,艾琳娜的指令再次升级,让他尝试在同一件物品上,构筑两个不同但属性并不冲突的基础魔纹。
这一次,萨尔里克感到了困惑。他忍不住提出疑问:“老师,为何要如此麻烦?如果需要不同的效果,携带两件不同的附魔物品,使用时依次激发,不是更为简便吗?”
“我亲爱的萨尔里克少爷,你当真正的战斗是贵族间的礼仪决斗吗?还会给你时间慢条斯理地一颗一颗往外掏你的宝贝石头?”米塔无奈的声音响起。
她站起身,模仿着一个仓促迎敌的姿态,语速加快:“想想看,当你面对凶猛的魔物,或是突袭敌人时,你可能需要在瞬间同时激发‘防护’与‘增益’,或者同时启动‘静音’与‘闪光’。敌人会仁慈地等待你手忙脚乱地切换附魔物品吗?”
“许多厉害的附魔装备,甚至是那些承载着超大型战略魔法的巨型构装体,其表面都铭刻着数以百计不同功能的复合符文阵列!关键时刻得一起运作!”
萨尔里克被她这一连串反问说得哑口无言,脸颊微微发烫。他意识到自己确实将问题想得过于理想化了,完全忽略了实战的严酷。
双符文他选择了“流动”与“强风”这两个具有一定协同性的符文。
他将浴室那个厚重的木盆搬了过来,注满清水,然后把刻好双符文的水晶小心置于盆底。
最初的几次尝试均以失败告终。不是“强风”符文的能量过于狂暴,将盆中的水吹溅得到处都是;就是“流动”符文失控,演变成毫无方向的小型喷泉。他捏着又一颗刻废的水晶,蹲在木盆边,指尖沾水,在水盆边缘重新勾勒调整着脑海中符文的刻痕深浅与能量节点,尤其注意将“强风”符文的导向尖角,对准“流动”符文形成的涡旋中心。
这次刚将精神力注入,盆里的水就“嗡”地转起来,形成个迷你漩涡,水花越转越急,猛地溅起半米高,正好泼了他和凑过来看热闹的米塔一身水。
“喂!你搞什么!”米塔跳起来抹脸,好在两人穿的魔法袍有基础防水性,不至于湿透,但额前的碎发都耷拉下来,黏在脸上,模样有些滑稽,将艾琳娜也逗笑了。
时光偶尔发生的小型“事故”中悄然流逝。窗外的景象也在不知不觉中变换,凛冬的严酷彻底退去,温和的春风取代了刺骨的北风。城堡庭院里,那些曾一度光秃的枝条上,点点嫩绿的新芽争先恐后地探出头来,覆盖地面的积雪化为涓涓细流,渗入苏醒了的大地。春天,在无人宣告的时刻,已然降临。
也是在这个新生的季节,萨尔里克持续了三个月的古玛塞拉语课程终于结业。尽管弗罗斯特先生那张古板严肃的脸上并未流露出多少赞许之色,但萨尔里克对自己的表现还算满意,从一字不识到现在可以基本阅读符文含义,这其中的付出他自己很清楚。毕竟自己本来就不是学习古语言的料,能看懂车怎么跑不就够了,又不是要自己造车。
结束一门课后他的下午时间就空了出来,有更多时间可以练习附魔,或许是他近期表现出的安分,莉莉安夫人在此期间竟意外地批准了几次他与米塔前往沃德兰镇采购学徒用品的小请求。
由于奥利弗的警告,萨尔里克刚开始时自然是战战兢兢,每一次出行,他都严格遵守着艾米娜女仆长划定的路线与时间界限,不敢有丝毫逾越。
但看着庭院里日渐舒展的新芽,感受着空气中愈发温暖的生机,他心底那根始终紧绷的弦,终于一点点地松弛了下来。他开始允许自己,短暂地沉浸于这仿佛偷来的喘息时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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