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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事
任崇恩与李良宏在前方缓缓徐行,他微笑着问:“李大人的两位哥儿可真是出色,将来必定前程光明呀。那日我见祥哥儿写的字,飘逸得很!曜哥儿虽年轻,但也不是我家的两个粗胚比得上的?李大人还有位大公子,都已有了功名,真是让人羡慕!”
“祥哥儿青年才俊,下回科举必定能上榜,李大人可真是有福。”
李灵钥心中一动,飞快地看了兄长一眼,李青祥表情不变,宛如不曾听到。
任崇恩边走边道:“李大人的三位公子将来必定是中流砥柱,还能互相帮衬,必定前程远大呀。”
李良宏:“任大人,我家几个孩儿没有任大人说的这般好。任大人的两位世兄也极是出色,我家的几个文弱书生比不了。”
任崇恩微笑:“哎,李大人太谦逊了,我还就羡慕李大人的三位公子。温文俊秀,我家中若能出个清流,我睡梦中都要笑醒了。幸而我亲兄长为湖广县丞,勉勉强强也能算半个清流吧。”
“我兄长才干不错,但因性情耿直,一直未能升迁。但我兄长说:能治好治下百姓,足矣。”
停了一停,任崇恩又道:“我兄长性情耿直,立志要治理好治下百姓,倒也算是个清官,我也认为这是个极好的志向。我兄长有两子一女,我那两侄儿虽没有李大人家的儿郎这般才华出众,但也都在认真进学,将来也必定能有个前程。我兄长的女儿,我的小侄女也是家中认真栽培过的,今年正好是金钗之年,正要议亲。她人才不错也学过书字,管家管事都来得。”
“我的亲兄长官位虽不高,但家资颇丰。他在湖广有着千顷良田,家中对这个女儿也很是爱重,立意要为她寻个好归宿。我看着祥哥儿,深觉得我亲兄长见了也必定喜欢……”
听到这里,李灵钥挑了挑黛眉瞟向兄长。
李青祥咬着牙关瞪了她一眼,止住脚步没再往前,李灵钥也随着兄长止步,但前方的话声却还是听得很是分明。
只听李良宏微笑着说道:“任大人对祥儿青眼有加,当真是祥儿的荣幸。只是祥儿的亲事两年前便已定下了。定的是族中出了五服的表亲之女,那姑娘算是祥儿的表妹。因知根知底,祥儿十六岁时,我们两家就将亲事说定了,已过了书礼,单等我任满回京就给他们完礼。早知有桩好姻缘在此,我们不该早早为祥儿定下亲事的,唉!”
李灵钥听到了父亲语气中的惋惜,咬着嘴唇将笑意强压了下去。
任崇恩听了这话,看了李良宏片刻,叹道:“果然好男儿也是早早就有人家放在心上了。”
他转头看向李灵钥,李灵钥顿觉不妙。
果然,任崇恩道:“我甚是喜欢曜哥儿,曜哥不会也已定下亲事了吧?”
李灵钥虽知晓父亲会解围,但心也提了起来。
只听父亲叹了口气:“曜儿还年幼,还说不到这个。这也有个缘故,早年有位得道高人给他算过一卦,说这孩子命数极是坎坷,不宜早婚,最早也要等弱冠才能议亲。若不依着高人的话,不仅曜儿不平顺,身边的人也是波折多多。”
“我本不信这些怪力乱神,但曜儿也果真遭遇过些波折,也都是高人曾经提到过的,因此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还是依从高人的指点吧。任大人尊兄的掌珠必定人才出众,可若是等曜儿七年,那也太久了。况且曜儿年幼,心性跳脱未定,还不能解这好意,万一耽误了尊兄的千金,那可真是罪过!”
李家两代为官,深知官场中派系林立,联姻是两个家族的利益连接,相互帮衬。
但助借助亲家之力为自家孩儿铺路也要视情形而定。
况且得了亲家的照拂,也要给予有相应的照应,若是照应不上,儿女往后的日子便不好过了!
李良宏与程氏没有攀附的心思,既没早为儿女定下亲事,家中也没有得道高人来过。
任崇恩把持着舟师海道,他与广府各姓宗族往来不少,谁知晓后面有多少不为人知的门道,李良宏躲都来不及,绝不会与他攀亲。
任崇恩提起儿女亲事,是要将李家与他绑在一条船上。
李良宏算计着任崇恩必定托人在京城打听过李家的情形,知晓真正的李青曜正是舞象之年,他真想与李家结亲,说不好会让这位侄女等上两年。
他索性说李青曜得再过六年才能议亲,任崇恩的侄女已满了十五,再等上六年,青春就磋砣了。
大周朝的女子过了二十还未出嫁,即便父家强大,也难寻到好婆家了。而六年间,风云变幻,官场中更是变迁难料,说定的亲事也未必能成。
任崇恩明知这是借口,也不能反驳。
毕竟,神佛的事谁说得清?谁又敢质疑?
任崇恩不胜惋惜:“还有这回事,那是没缘法了。可惜可惜!”
就在李灵钥认为这事已了结时,任崇恩又开口了:“下官听闻李大人家中还有位掌上明珠,约十二三岁?”
李灵钥只觉一道天雷降下,劈得她愣在了当场。
李青祥也听到了,看了看前方的父亲与任崇恩,上前两步站到了妹妹身边,悄无声息说了两个字:“别怕。”
大周百姓家中的女儿要相助做家中活计,打理家中事务,并非足不出户。
富贵人家的小姐还多了随母亲拜访好友,拜见长辈,四时八节时还会在家中宴请亲友时与亲友相见,因此见人的机会更多。
李灵钥一听任崇恩提到她,便知任崇恩请人在京城打听过家中了,还打听得甚是详细,连她的年纪都打听得八九不离十。
只是各家各户的女儿的名诲与年岁都不外传,任崇恩也就没能打听到她真正的年岁。
但仅此一点,李灵钥便知晓,今晚任崇恩这宴请将李家儿女全算计进去了。
任子墨已娶妻,但任子霖还未成亲,任崇恩这时提到她,是要给任子霖说亲?
李灵钥更疑心任崇恩先前提起家中侄女,不过是个铺垫!
李家与任崇恩的兄长联姻,得益的是任崇恩的兄长,于任崇恩而言,为兄长牵线,远不及他与李良宏结为亲家好!
侄女的亲事再要紧,哪有儿子的亲事紧要?
这才是任崇恩今日宴请的目的,用侄女的亲事引出任子霖的亲事!
李良宏微笑着说道:“任大人,小女还年幼,还是个满院里胡跑的小丫头,没有一刻安宁,让人头疼得紧。还说不上亲事,且等她满了十五再说。”
任崇恩微笑着:“李大人过谦了,令郎都这样的人才品貌,令嫒只会更加出色,只怕早已有人家在等候她及笄。”
李良宏叹了口气:“不瞒任大人,我那小女儿还真不如她这几位兄长。小女儿生得平淡、养得粗放,针线不会做家中被她搅得一团乱麻。当日老父亲溺爱回护,惯得她全无闺阁女儿样,稍不如意就撒泼耍赖,让我很是头痛。这也是因早年前她犯了错,我与内子要管束时老父亲便加以回护,结果便是纵得这小丫头无法无天。再有就是老父临过世前嘱咐过:这样的小女儿,嫁出去也是丢我李家的脸,嫁入别人家也要受挫磨苦楚,还是为她招赘好些。”
“说起来,任大人也别笑话我。有三个男儿规规矩矩,我反倒觉得这不成器胡闹的小女儿更可心些。如今没有老父亲回护了,但小女儿依旧任性,犯了错抱着我的胳膊撒娇,我便硬不下心来罚她,内子也是高高举起,轻轻放下。结果便是错处不断但坚决不改,现今都拗不过来了,成日在家中胡闹。唉!罢了。虽说持家理事她都学得乱七八糟,但幸而她的兄长们都喜爱她,也都庇护她。再者,老父亲嘱咐过让我们给她招赘,我们得依老父亲的嘱咐来为她谋划终身。”
李良宏看着任崇恩,认真说到:“任大人与我一同在朝为官,我怎忍心让任大人的孙儿随了我家的姓。”
听了父亲的话,李灵钥松了口气。
招赘,不论在何时都是男家弱势,女家强势。
且大周招赘除却男子住入妻子家中外,还有许多讲究:事事以妻家为主,逢年过节虽能去探望父母,但平日却不能在父母面前尽孝道!甚而有人家招赘后生育的孩儿不论男女都随妻姓,直至三代后的孙儿才能承继祖父本来的姓氏!
这时被招赘的男子往往已做古!看不到孙儿回复本姓了!
若是这女子家中有位高权重者,这男子的孙儿能得其助力,也未必愿意再冠回男子的本姓!
而招赘的女子家中对未来的赘婿也会仔细挑选,先择人品而后择其学识,再次择其样貌,没有学识的、身有残疾、面目不周正者皆不能成为赘婿。
按李家的情形来看,招婿便是在有才学但家世平凡的学子当中择选,最后一关就是让李家的小女儿自行挑选学子,要她看中了方才会中选。
毕竟,这世间多有走投无路,有才有貌的寒门子弟,许多科举不能中榜的男儿想要借助岳父之力步入仕途。
有曾在译署担当译令的祖父,有在户部为官的岳父,有已踏入仕途的大舅兄,还有年纪轻轻便已崭露头角的小舅兄,也是难得的清流人家了。
这是何等的助力,对寒门举子有着莫大的诱惑!
难以出头的举子得了李家招赘消息,必将趋之若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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