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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尔迷的虚度日常(三)
枯枯戮山深处,伊尔迷的私人工作间。
一份关于某跨国能源集团内部派系清洗,涉及三位高层及其关联势力物理清除的复合型委托,历时两周的反复磋商、风险评估与行动计划微调,终于在这一刻尘埃落定。合约条款严苛,预付金高昂,后续利益分成清晰,潜在的政治反弹和商业涟漪也已经设置了应对预案。
伊尔迷伸出修长苍白的手指,在控制面板上轻轻一按,所有光屏瞬间暗下,只留下房间基础照明发出的冰冷白光。
他没有立刻起身,也没有召唤仆人。而是就着坐姿,缓缓向后靠进那把完全贴合他脊柱曲线的高背椅,闭上了眼睛。
这不是疲惫。他的身体经过严酷训练,念能力流转自如,这种程度的精神集中与事务处理远未触及生理极限。这只是一种习惯性的状态重置。
然而,这一次,在一片刻意营造的内心黑暗与寂静中,一个念头,并非由他主动调用,却如同自发上浮的气泡,清晰无比地浮现出来,带着一种冰冷的荒谬的质感:这个世界的绝大多数人,真的,都是蠢货。或者变态。或者二者皆是。
这个认知并非顿悟,而是无数碎片证据经过刚才那单委托的催化,在此刻完成的无意识整合。
他刚刚花费大量精力去设计清除的那三个目标,以及他们背后牵扯出的那一串相关人物……都是些什么货色?
为了争夺一块尚未完全探明储量的海底能源矿开采权,动用暗杀手段排除异己,这本身在伊尔迷看来并无不可,甚至是高效的选择。问题在于他们的愚蠢。计划漏洞百出,善后处理粗糙,雇佣的“专业人士”水平堪忧,留下了一堆可供追踪的线索和可能反咬一口的活口。更可笑的是,他们在内部争斗白热化时,竟然试图引入外部□□势力来平衡,结果引狼入室,让局面更加混乱。
蠢。缺乏远见,计算粗糙,执行低效。
而他们的对手,委托方那一派,也没好到哪里去。贪婪、短视、对自己的实力和处境缺乏清醒认知。他们支付给揍敌客的天价酬金,足够他们早期用更聪明更圆滑的方式解决矛盾十次。但他们偏要等到局面糜烂,自身也岌岌可危时,才病急乱投医。甚至在谈判过程中,还试图耍一些幼稚的小花招,暗示可以分享未来矿场的部分收益以替代部分现金,仿佛揍敌客会相信这种毫无约束力的空头支票,或者对这种不稳定且需要额外投入精力去维护的收益流感兴趣。
也是蠢。外加贪婪导致的判断力失常。
至于在这个过程中被牵连被牺牲掉的更低层的人员,那些糊里糊涂丢了性命的保镖、助理、无关的股东……以旁观视角看,他们的蠢在于将自己的安危寄托于上述那些更蠢的决策者身上。
而变态……伊尔迷想起目标之一私下里某些令人作呕的癖好记录,以及委托方代表在谈到如何处置对手家眷时,眼中一闪而过的并非出于必要而是享受残忍的快意。那并非迫于生存或利益的冷酷,而是对施加痛苦本身感到愉悦的变质心态。
这个世界上的绝大多数人,剥开社会赋予的层层外壳,内里恐怕都是这类东西:蠢货,或者变态,或者两者兼具。
伊尔迷冷静地剖析着。他自己当然也是变态范畴内的——缺乏共情,控制欲超常,视人为可计量的资源,反社会倾向明显。但他一直认为,自己和那些纯粹的蠢货有一个本质区别:他杀人,是为了利益,为了清除障碍,为了达成某种更宏观的掌控。每一次夺取生命,背后都有清晰的价码,精确的计算和长远的考量。即便是对缇尔妲那场惊心动魄的掏心,也是一次代价高昂但目标明确的验证,绝非一时冲动。他夺取生命,是为了换取等值或超值的利益、权力、安全或者验证某个命题。杀戮是手段,是工具,是达成目标的必要步骤之一,而非目的本身。他享受掌控和计算的乐趣,而非施加痛苦的过程。
可那些他处理掉的或者日常接触到的许多麻烦,他们的恶或愚蠢呢?毫无意义。为了一时快感,为了虚无缥缈的面子,因为嫉妒,因为无法克制的炫耀欲,或者干脆就是因为懒得思考而随波逐流……他们的行为,制造混乱,浪费资源,伤害他人,却往往连他们自己都得不到任何实质性的可持续的好处。
一个念头,像黑暗中悄然划亮的火柴,带来短暂而刺目的光:从纯粹的客观结果来看……我,伊尔迷·揍敌客,这个为了利益和掌控而杀人的反社会者,是不是在某种程度上,反而让这个世界变得稍微好了一点?
这个想法并非源于任何道德觉醒或自我美化。它来自最冷酷的对比计算。
这真是一个绝妙的讽刺。
一个为了私利和掌控而杀人的职业杀手,无意中可能扮演了某种黑暗版的清道夫角色。而那些被他清理掉的纯粹又蠢又坏的家伙们,甚至连这点客观效益都无法提供。
这算什么?黑暗版的无心插柳?还是这个世界的荒诞已经到了如此地步,连他这样的存在,都能在罪恶的链条中,意外产生一点点微弱的净化副作用?
伊尔迷的嘴角扯动了一下,不是笑,而是一种洞察了某种荒谬真理的细微表情。
然后,几乎是顺理成章地,他的思绪滑向了缇尔妲。
缇尔妲。他那强大到非人情感认知异常对杀戮毫无心理负担的姐姐。
缇尔妲杀人,需要理由吗?需要。任务,或者母亲的期望。但她需要像自己这样权衡复杂的利益回报吗?不需要。报酬由家族管家处理,她甚至可能不清楚具体数额。她需要从中获得支配感、权力欲或某种黑暗的满足吗?似乎也不。她只是完成工作,然后获得完成工作本身的满足感。
她的毫无心理负担,是如此的纯粹,如此的彻底,以至于剥离了通常与杀戮相伴的绝大多数负面情感纠缠。没有施虐快感,没有权力优越,没有道德挣扎,甚至没有他那种基于利益计算的冷酷成就感。就像呼吸一样自然。
然而,就是这样的缇尔妲,却过上了某种意义上的幸福美满的人生。
这个对比,让伊尔迷心中那点因客观可能让世界变好而产生的极其微弱的奇异感,瞬间消散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深沉的释然的平静。
自己没有必要为那份客观上变好的讽刺而多费思量,正如缇尔妲不会为她主观上无负担的幸福而感到任何道德疑虑。
他们都在以自己的方式,适应并利用着这个糟糕的世界。仅此而已。
伊尔迷缓缓睁开了眼睛。漆黑的瞳孔在幽微的光线下,宛如经过打磨的黑曜石,清晰,冰冷,映不出任何多余的情绪。
刚才那点思绪的涟漪已经彻底平复。
就让蠢货们继续他们的蠢行,变态们继续他们的疯狂吧。
而他,伊尔迷·揍敌客,将继续冷静地评估、计算、交易、执行,在这个烂透了的舞台上,编织属于自己的黑暗网络,攫取自己想要的权力与未来。
偶尔,像今天这样,意识到自己或许无意中充当了清道夫,就当作是繁忙事务中一点微不足道的带着黑色幽默的调剂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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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这个世界因为伊尔迷的存在而变好了那么一点点

伊尔迷,你已经是一个成熟的变态了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