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猎人]凯茜的N种人生

　　时光将一些东西带走，又将一些东西带来。

　　黎明时分，太阳刚刚从地平线后探头，洒下第一缕阳光驱散黑暗。库洛洛站在昏暗的客厅，安静的观察着。房屋的主人，他不知该如何对待才好的人，犹在梦乡。
　　昨天山崎太太拉着他絮絮叨叨许久。她告诉他，这一回莉莉外出了很久，足有一个多月。她只比他早到两三个小时，回来后她像往常那样打开门窗通风，然后开始与堆积的灰尘奋斗。
　　在他现身之前，她一直在店面和后院的花圃间穿梭，搬运花苗，做开店前的准备。这是她最近几年的日常，不过她这次离开的实在久了点。
　　“她再不回来地里的花都要哭了。”
　　山崎太太憨厚可爱的脸上挂着幸福的苦恼。莉莉请她在自己外出期间帮忙照看一二，她很喜欢莉莉，乐意帮花店检查门锁和给花圃里的花浇水，可惜，“我帮不上太多忙，除了浇水做不了别的。”
　　照料花圃不是件容易的事，浇水、施肥、松土、剪枝、除虫、保暖……不同的季节、天气需要采取不同的照顾方法，那些偶有发生的突发状况更不是一个门外汉所能应付的。
　　“幸好她及时回来了。”感叹似的总结过后，她看向他，“还有你，我也该跟你一句好久不见，以及，欢迎回来。”
　　然后她就说了那段要他带莉莉走的话。
　　唉，他与她之间，哪里是那么容易就能厘清的呢。

　　莉莉的家和七年前相比几乎没怎么变，所有的大家具都坚守在他熟悉的岗位。他曾经住过的那间卧室也保留着记忆里的模样，白色的窗框、浅黄色的窗纱、书桌上款式复古的小台灯，每一样都令人怀念。
　　时光带来的变化体现在细枝末节。卧室和客厅的墙纸泛起陈旧的微黄，厨房的墙纸换了图案——显然不是最近新换的，灶台上方已经有一片被熏灰。厨房里还多了一个架子，上面放着功能不同的锅和两台新款式的家电：一台方形的烤面包机和一台漏斗型的榨汁机。客厅里的收音机，还有浴室里的热水器也更新换代，换了功能先进的款式。
　　他看着这些旧时的家具和新旧混杂的家电，脑中浮现出她在这里生活的画面。他看见她挽着袖子在厨房搭架子，额角沁出汗珠。他看见她坐在餐桌边喝着热腾腾的花茶，悠闲的听收音机。他看到她经不住推销买了没用过的新家电，一脸严肃的研究使用方法。在他的想象中，她时而快乐，时而苦恼，从过去带点稚气的少女一点点变成如今像是盛放的花朵般美丽诱人的成熟女性。
　　他走过客厅、厨房、浴室，最后来到闭着的卧室门口，他驻足片刻，推开了相邻的另一扇关闭着的门。
　　这是她的工作间，她在这里研究香水。以前，他经常坐在边上给在工作台前埋头研究的她打气，望着她努力的样子，他会不自觉露出微笑。他们曾有过那么多的美好的回忆……指尖拂过香水上的标签，那是她的笔迹。
　　每一种香水的背后都藏着一段故事、一段回忆或一种情感，他轻声念出那些富有深意的名字，“Summer Memory、Spring、……”
　　“你起的好早。”
　　意料之外的声音传来，他猛地回头，看到穿着睡裙的她站在门口。让他意外的不是她的到来，是他竟然没有注意到这件事。她是什么时候从床上坐起，推开卧室门出来，又是从什么时候起站在那里望向他。
　　“你……”
　　像是知道他的疑惑，她用手指轻点门框，“我听到你开门的声音了。”
　　她的耳力向来很好。她说，在眼睛看不见之后，她感觉自己的听力和嗅觉都变得比以前灵敏了。他知道这点，但还是觉得不可思议，他以为自己足够小心。
　　“抱歉，吵醒了你。”
　　“没什么。”
　　她转身走回自己的卧室，这时他注意到她没有穿鞋，忍不住开口，“怎么不穿鞋就跑出来了，当心着凉。”
　　她的脚步顿了顿，背影散发着他看不懂的气氛。
　　“我以为……我一时忘了你在。”
　　啊，他明白了，“你以为家里遭贼了？”
　　她回过神，冲他微微点头，看上去有些难过，语气却是骄傲的，“独居女性的警惕心可是很强的。”
　　他忽略掉那些在他听来像是似有所指的词汇，有些不安的跟她确认，“之前这里进过贼？”
　　穿好鞋子的她站在窗边梳着头发，“有过三次。”
　　一股冷意从脚底蹿起，沿着脊柱一路上升到头顶，“你、你没事吧？”
　　“没事，那三个小偷都被抓起来了。”她说得很轻松，好似那不过是不值一提的小事，有条不紊的把长发编成辫子盘在脑后。
　　他不觉得事情经过会跟她的语气一样波澜不惊，但他知道自己不该追问。就算过程艰难凶险，终究已是过去，何况跟他说了又有什么用呢。她说，她没有懦弱到会对一个不辞而别的人抱有期待。是啊，她是个坚强的人，不需要他迟来的关心，那根本毫无意义。
　　“旅游业发展的好，游客增多本来是好事，就是坏人也变多了，以前可不会有半夜爬窗的小偷。”她无奈的叹了口气，很快收拾好心情，走过来对傻站在门口的他说，“我要关门换衣服了。”
　　他眨眨眼，往后退了一步，“好的。”浅棕色的木门在眼前关上，掩去了她的身影。
　　莉莉说得没错，大量游客的涌入让小镇的治安环境倒退了。
　　从前她拄着拐杖上街，大家会友好的和她打招呼，不管是当地的居民还是来这边游玩的游客都会在她走近时默契的避让。那种无声的善意现在依然存在，但投来不怀好意视线的人多到难以忽视。
　　他走在她的身后，不知道多少次替她挡住那些糟糕的视线，心情越来越差。忽然，一只手从人群中斜斜探出，伸向她挎在身侧的包，他冲上去一把拧住了那只该死的手。
　　“怎么了？”
　　“有小偷。”
　　被他捏住手腕的小偷痛得龇牙咧嘴，看上去很想骂他。对峙间，那人看了眼张着无神的大眼睛看向这边的莉莉，接着看看他，突然挺起腰杆，“小兄弟你想玩英雄救美也不能随便诬赖人吧！”
　　男人的演技不错，鄙夷的语气和表情非常到位。很显然，他误会了他俩的关系，试图以抹黑他来换取脱身的机会。这家伙大约对口才也有着相当的自信，觉得只要陷他于自证的境地，就能成功颠倒是非。
　　可惜，他不是男人以为的美丽盲女的跟踪狂。
　　听到男人给他泼脏水，莉莉的脸上浮现清晰的无语，沉默几秒钟后说道，“把他送去警署吧。”
　　男人露出被噎到的表情，重复叫嚷了几遍“你们”之后实在想不出合适的骂人词，又摆脱不了他的手，就这么一路跟他较着劲被提溜到了当地警署。
　　莉莉作为情况特殊的当地人，又有着众所周知的好脾气，警署的工作人员简单问过几句就把男人压了下去。
　　走出警署大门的时候，他听到她说，“这是第五个了。”
　　“什么？”他问。
　　“第五个被我送进来的小偷。”
　　他很快意识到小小的漏洞，“差的那个是？”
　　“跟今天这个差不多，看我眼睛不好趁着我在果蔬店挑水果想偷钱包，被我抓住了。”
　　他发出真心实意的赞叹，“不愧是你。”
　　“我想那人被你抓住的时候一定很傻眼。”
　　“这我就不知道了。”
　　他能猜到她说这些话的用意。她在隐晦的告诉他，这些年她一个人过得很好，虽然遇到过不顺心的事，但都顺利解决了——她有解决问题的能力。
　　这是她温柔的拒绝，他懂。可是……想到早上最后看见的那个名字，他的心头涌出了新的后悔。昨晚睡觉之前，他还在后悔来见她。在看到了名为“love”的香水之后，他有些后悔当初。
　　他至少该跟她好好道别了再走，如果他的决心脆弱到扛不住她的挽留，也是他单方面的问题，不是他伤害她的理由。

　　“再带我去找一次萤火虫吧，莉莉。”

《[猎人]风之使者——凯茜》
原点的凯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