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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六十九
孟大爷来到厅里,屏退了服侍的下人,与柳谦闲聊了几句,但是两人明显都心里搁着事,柳谦先奈不住问出了心中所想,到底孟绍有没有参与党派之争。
若不是未来亲家,柳谦才懒得管这等闲事,怕就怕到时候亲生女儿嫁进来被连累了,所以免不了旁敲侧击一下。
孟大爷听后,赶紧推脱道:“我……”
“孟大人,有什么话可直言,你我两家之间莫要绕那些弯子。”
“家里就只有一子三女,最后一个庶女出生都是好多年前的事了,也不知是何故子孙缘薄,想请柳御医看看我这身子骨是不是有点不妥?”
柳谦听完就明白了,这是让他帮忙看看有没有隐疾。
仔细给孟绍诊断一二,柳谦的额头忍不住拧起。
孟绍见他的样子,急迫地问道:“难道真有不妥?”
柳谦沉吟了片刻,又松了眉头,神情有所和缓,“没什么问题,平日里孟大人忙于公务,也要注意多休息才是。”
“家里子孙缘薄,真的与我无关吗?”孟绍再三确认。
“我身为大夫,家中也就一个独女,这个强求不得,孟大人莫要太介怀。”
孟绍心中的大石这才彻底放下。
“薛老夫人让我给孟大姑娘瞧瞧旧疾,不知可否?”
“没问题,我让下人去安排。”
等孟绍转身之际,就见柳谦凝望着他的背影,眸中的光变幻莫测。
青芜苑里,有下人传话,有嬷嬷领着柳御医来访。
孟绍因为要照顾孟老夫人,所以没有亲自前来。
他先是给晴初诊了诊脉,就吩咐伺候的丫鬟金顺儿拿着方子先去抓药。
金顺儿玲珑心思,哪有不明白这是柳大人有话要避开旁人说,默默退了下去,把其他丫鬟也支远了些。
柳谦先是代嫡女柳诗诗和薛三太太问安了几句,接着才开始说到重头戏。
“我方才瞧过孟老太太的样子,发现她有可能是中毒了,伎俩很轻微,很难被察觉,我再想多探知一二,毒就已消散了,可见下毒之人并非真的要害孟老太太,恐怕吓唬为主,之后我又在屋里找了找,就见香炉里残留了些特殊的味,但明显熏香已被替换了,这下毒之人想必是很熟悉孟府的。”
“柳大人可是已知下毒者?”晴初看出柳谦定是有所发现,只是没想到他居然如此相信自己,会透露这些事情。
“长姑娘无需那么生分,按照辈分,你可叫我一声舅舅呢。”柳谦笑了笑,没有直接回答晴初的话,又反问了一句,“孟姑娘,了解许姨娘的为人吗?”
晴初怔了一下,第二句问的话似乎意有所指是许姨娘。
“大哥的生母,在府里常年吃斋念佛。”
“我曾见女儿一时兴起研制调香,仿的是极为特殊的一味熏香,多问了两句,她就言是晟哥儿生母亲手制的,宫里的贵人也多有用香,我作为太医多多少少懂些,许姨娘想必颇擅此道。”
对于许姨娘会制这些玩意,晴初早就知道,只是没想到还能用在下毒之上。于她而言,许姨娘一直是保持着善意的。
“毕竟是大哥的生母,凡事必会以大哥为重,所以应当不会做下影响大哥声誉的事。”
晴初的意思是即便是许姨娘下的手,那也是极有把握的,只要柳谦不说出去,还是要多考量下孟晟的感受和声誉。
柳谦自是听出了晴初的弦外之音,暗自庆幸先来与孟家的这位大姑娘透了信,怪不得向来傲娇的亲女儿柳诗诗常常夸赞晴初,确实是小小年纪就有难得的聪慧。
那么,关于孟绍的事也是能说的了。
“今日孟大人邀我诊脉看看为何多年无所出,我仔细瞧了瞧,发现他未来恐怕难有子嗣了。寻常大夫怕是看不出来,因为孟大人可能是中了慢性毒,时间估计很多年了,就连毒性都快诊不出了,也解不了。不过除了无子嗣外,对身子骨倒也没有别的影响。我怕孟大人受不了这个打击,所以并未详告原因始末,只言是年纪大了,子嗣缘看天意。”
柳谦的这番话令晴初十分震撼,首先就联想到许姨娘,以及曾经她说过的一句话,“以后有孟晟在,孟家就是你的娘家。”怕并非空穴来风,而是许姨娘早有准备。
见到晴初的样子,柳谦隐约猜想到晴初可能多少知晓些内情。若不是涉及亲女儿的未来,他其实是懒得管的。
然而人非草木,孰能无情。柳谦竟然庆幸,孟绍没有子嗣更好,那么庶出的晟哥儿早晚是孟府的一家之主,亲女儿诗姐儿就是当家太太,心里难免忍不住有几分窃喜了。
晴初只是寻思片刻,转瞬就想通了各项关节,几乎与柳谦的想法一致。她本就与孟绍没有多少父女情,想必孟绍对她也没有,所以孟家大房往后没有儿子更好了,孟晟作为独子,早晚要继承孟府的。
“爹爹年纪大了,毒性既然不伤及身子骨,确实莫要让他知晓了可能无子嗣的消息为好,免得本来好好的被气出病来,以后还有劳表舅舅多多帮爹爹调理一二,能解了毒最好,不能解反正家里还有大哥哥能撑应门楣,不妨事。”晴初委婉的表达了赞同柳谦的做法。
“都要成亲家了,孟老爷的事自然没问题。”
两人会心一笑,接着又聊了几句柳诗诗的事,柳谦就告辞离开。
才刚过半个时辰不到,有丫鬟来报许姨娘来了。
进了屋子,晴初见她像有话说的样子,就屏退了丫鬟们。
许姨娘的脸上未透露情绪,依旧是从容的神态,开门见山地道:“姨娘是来跟大姑娘请罪的。”
隐隐猜出了她的来意,晴初并没有马上表现出来,问道:“不知许姨娘何罪之有?”
“老太太会昏倒,并非是受了巫蛊之术,而是我派人下了毒。”许姨娘在陈述罪状的时候,脸上平淡的毫无波澜。
“不懂许姨娘为何要这样做?”
见到晴初问话时没有惊讶的样子,许姨娘心中明白下毒之事当是被柳谦发现了,且晴初也已经知晓,看来这一趟是来对了。
“正屋里有我的人,偷偷听到大太太与老太太商量以巫蛊之事陷害长姑娘,以间接谋取长姑娘嫁妆的龌龊事。我弄清楚大太太的算计后,本是要告知长姑娘的,未料长姑娘早有安排,派人将计就计要倒打一把,我就干脆顺水推舟,一来是让始作俑者的老太太受点惩罚,二来以老爷的性子,怕是在老太太、大太太和二姑娘合力相求下,怕是会大事化小,小事化了,那不是平白给了她们往后再继续做下龌龊事的底气。我就擅作主张,提前给老太太的香炉里下了有毒的香,让她出现昏厥的假象,彻底将巫蛊之事的后果放大,那时老爷定不会坐视不理,哪怕明知里面有不少弯弯绕绕,也定会重惩二姑娘,杀鸡儆猴以防再出现这等事。即便是老太太,怕也会因为这事心有余悸,能消停一段时间。”
“许姨娘的消息十分了不得,府里的事竟然全都瞒不过您。”晴初没想到许姨娘竟然连她派人换了树下东西的事都知道,这也太厉害了吧,那可是派了有武功底子的丫鬟悄无声息做的。
“毕竟在府里长住了些许年了,为了自保,多多少少有些眼线,如果长姑娘有需要,可以随时为您待命。”许姨娘解释道。
“为什么要将这件事告诉我?”晴初不明所以。
“柳御医靠近了香炉,可能发现了老太太中毒之事,不过没有确凿的证据,亦或是不想惹是生非,就没有说出来。但柳御医后来找了长姑娘,我猜想多多少少会透露一些。所以就来请罪了。”
“许姨娘是怕柳御医将真想告知我后,被我给泄露出去,所以提前来请罪,希望我能保守秘密吗?”晴初问道。
“我并不怕柳御医泄露出去,因为我只要下手了,就很难被抓到把柄,香炉里的灰烬早就处理掉了,只留了些味,那熏香只是暂时性让老太太昏厥,并不会害她性命,寻常大夫诊治不出的,也就是柳御医能发现蛛丝马迹了。不过,就算他说出来老太太是中了毒,也找不到确凿的证据怀疑是我下的,作为晟哥儿的生母,为了他的名声,柳御医估计也不会声张的。”
许姨娘缓缓说着,语气淡定自若,就如她的神态一样平静。
“之所以来请罪,是我并不想因为此事与长姑娘有了隔阂,怕长姑娘误会我是阴毒之人,毕竟长姑娘是菱玉……”
许姨娘一念出这个名字,表情终于有了松动,出现了极力克制的哀伤。她意识到用的称呼不对,顿了顿马上改口,“长姑娘是先夫人唯一留下的嫡女了。”就连语速也快了几分,像在掩饰什么。
晴初清晰的捕捉到许姨娘情绪的变换,将惊讶先藏在心底,接着道:“看来姨娘很善于调香和用毒,那您知道爹爹找柳御医瞧了瞧多年无子嗣的病症吗?”
许姨娘的眸中有光一闪,但稍纵即逝,很快又恢复如初,道:“柳御医果然名不虚传,医术高明,连我煞费苦心给老爷下的毒都能被发现。只是如今已晚,他不会再有子嗣了,就算是柳御医出手怕也挽救不及了。更何况,柳御医没有传出来信,想必既医治不了,也不想老爷知道。”
她说完,看向了晴初,“长姑娘会不会觉得我太过心狠手辣?”
晴初沉默了,没有回答。
许姨娘脸上没有显露出丝毫内疚,“若不是先夫人的嫡子,要来何用呢?还不如让晟哥儿当家,至少我能掌控的住,也能给长姑娘留一个娘家做靠山。再说我也手下留情过,珊姐儿那一胎,我没有赶尽杀绝,给了孟绍余地,若是个男胎,让妾侍生下庶子,至少身份上没有高出晟哥儿,大不了往后公平竞争,我相信晟哥儿有这个能力。可惜妾侍生出来的是个女胎,这就是天意。在这之后,有我在府里一天,孟绍也不会有子嗣了,他和老太太本就罪有应得。”
“姨娘,您为什么要将这些事说给我听?”晴初终于问了出口,许姨娘承认的这些事,桩桩都是大罪名。简直就是故意将偌大的把柄送到她手上。
“可能长姑娘一下难以相信,我真的就只是希望您不要误会我,在这世上,我绝对不会伤害的人就是长姑娘和晟哥儿了,若是有一句虚言,就……就让菱玉,不,不是,让先夫人在天之灵来惩戒我。”
许姨娘再一次将先夫人喊成了菱玉,虽然马上改口,但脸上的淡定却因为提起薛菱玉而变得哀恸不能自抑,完全失去了方才的镇定自若。
晴初被许姨娘的反应弄得有些懵,不明白一条条道出犯下的罪行时都能慢条斯理的她,每每提及薛菱玉时怎么反应会那么大,她们这主仆之情实在不一般。
“我能理解许姨娘的所作所为,虽然伤天害理的事确实有些不妥,但错已铸成,那就让伤害减到最轻,毕竟在这个家里,就属大哥哥与我最亲了,我也不想看到他受到伤害,所以这些事我会暂时保密的,相信柳舅舅也是如此。”晴初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许姨娘听完,忽然泪眼朦胧起来,道:“长姑娘果然与先夫人一样,有颗善良的菩萨心肠。”
“我不善良,我只是想保护我在乎的人。”晴初答道,心中对于许姨娘的情绪变换更加惊讶了。
“长姑娘跟先夫人像的很,善良却不愿意承认,即便对伤害自己的人也下不去狠手。”许姨娘的声音里充满了怀恋。
“看来姨娘对我母亲的情谊颇深。”晴初叹了一句。
“那是自然。”许姨娘猛然意识到自己的失态,眼里透露出一丝慌张,尤其是见到晴初探寻的目光时,赶紧将奔涌的情绪收敛住,很快重新回到了当初从容的样子,将话题一转,开始嘘寒问暖起来。
晴初注意到她的反应,也不再继续试探,两人聊了几句,她就告辞了。
等许姨娘一走,晴初就请来了韩嬷嬷。
“我记得您提起过,我母亲的奶嬷嬷还在世,每年徐叔都会派人送些银子给老人家。不知能不能请安排一下,让我与老人家见上一面。”
“好的。”韩嬷嬷答道,晴初没解释,她也就没有多问,当然她多多少少也猜得到,定是与方才离开的许姨娘有关了。
作为薛菱玉的陪嫁丫鬟进府,不仅被抬为姨娘,还主动将她庶出的儿子记在名下作为嫡子来养,确实很少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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