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宴请
待得霍啸雨离去,李良宏把李灵钥唤到身边:“署提举怎会说要为你找寻物件?你看中了何物让署提举知晓了?”
李灵钥没有回答,走到门前看了看,客商都在主文相公与钱远昆处,此间无人过来。
她来到父亲面前才小声说道:“爹爹,孩儿不能接任家的礼物,哪怕是任二哥哥在海上捡拾到的,也不能收。署提举虽不管事,但大约是觉得孩儿不宜与舟师海道走得太近,这才出言相助。”
她又对着门看了看,不见人来,才又接上:“任二哥哥来此间数年,见过的客商无数,异国的稀奇货品也没少见,果真不识得那半咸海的蜜蜡?那样好的蜜蜡果真是海里漂来的?广府的渔夫天天在海中都没遇上,任二哥哥去钓鱼就遇上了?哪有那般巧的?”
李良宏一怔,李灵钥小声说道:“至于署提举后来说的话,大约是担心孩儿年幼不知轻重,收了任家的东西,拿人手软,以致爹爹被人拿捏。孩儿顺着署提举的话说下去便好,不必与署提举争辩。爹爹也放心,孩儿想要何物只会向爹爹和娘亲请求,不会求取他人的物件。便是署提举上回送的那对傀儡,孩儿也说明白了。”
李良宏为官多年,怎会不知晓这其中的道道儿。
只是先前听霍啸雨说了那句话,他的心提了起来。这时听女儿思虑清晰、言语明白,便松了口气,点头道:“钥儿真是心思细密,咱们与任家不宜走得太近。文臣与武将私交深厚是朝廷大忌,你推拒得很对。咱们与署提举也要有所分别,署提举说起便任他说,过后找借口推拒了便好,你处置得极好。那对傀儡家中都知晓,先收着,将来找机会还回去。”
停了一停,他小声问:“你说的那事如何了?”
李灵钥低声回答:“爹爹放心,孩儿已都分派好了。爹爹不听不闻也不过问,只做不知,这事与爹爹不相干。”
李良宏“嗯”了一声:“若需为父相助,只管说来。”
这日市舶司下值时,任子墨来到。
他一来便对李良宏行了个礼,“李大人,我父亲在城中酒楼摆了酒宴,款待市舶司各位大人。小侄特来接李大人随小侄前去坐一坐。”
李良宏想了想,“任守备,令尊可是有要紧事?”
任子墨微笑:“我父亲早想宴请诸位,但因这些日子市舶司都格外忙碌,没敢打扰。再者,舟师海道已由市舶司管辖,许多事还得仰仗署提举与副提举大人。我父亲看今日没那么忙碌,这才让人治了酒宴,请诸位大人前去坐一坐。小侄也知晓市舶司这些日子极是操劳,特意让人赶了车来,必定不让李大人辛苦。”
李良宏知晓今日必定得去,便点了点头:“有劳任守备了。只是我得等青曜过来与他交代两句。”
任子墨笑了:“李大人放心,我已让子霖去接祥哥儿与曜哥儿了,俞先生已去请刘大人与钱大人。”
任崇恩的酒宴设在了广府城南名为莲喜楼的酒楼。
莲喜楼楼高两层,门前立着酒楼的掌柜与伙计。
李良宏与霍啸雨下了马车,任子墨兄弟已迎上来,请了他们往楼内去。
李灵钥先前查看过广府各姓宗族在城中的产业,早知晓这家酒楼乃是刘姓宗族所开设。
踏入酒楼,一楼内坐的都是舟师海道的头领,正就着茶水谈天说地,有李灵钥识得的也有不识得的。
她再看一眼,已见靳松云四人也在其中。
看到李良宏一行人来到,舟师海道的头领都起身行礼。
楼梯上脚步声响,任子霖自楼梯上下来,先抱拳行礼,而后做了个请的手势:“唐大人、钱大人,请到楼上品茶。”
他对着海道的兵士吩咐:“署提举大人的亲随就由你们好生照应。今日酒菜管够,你们只管放开来吃喝,署提举大人的亲随可都是好酒量,你们可不能让他们喝得不开心。”
舟师海道的兵士都笑道:“把总放心,交与我们吧,必定让他们不醉不归!”
任子霖则对着李灵钥招手:“祥哥儿、曜哥儿也一同上去,我专给二位留了座。”
二楼设了两张八仙桌,任崇恩、俞之远、霍啸雨和李良宏已围着一张桌坐下。
李灵钥一行人来到楼上,给任崇恩见了礼,任崇恩笑道:“祥哥儿曜哥到这边来品茶。”
俞之远也笑着起身:“祥哥儿曜哥儿来此就座。”
李灵钥和李青祥连忙行礼:“多谢任伯伯关怀,我们兄弟还是与二位任家兄长坐在一处自在些。”
李良宏也微笑着道:“守卫使,他们年幼与我们坐在一处只会拘谨,让他们在那边就座吧,他们自在些,咱们也能好生说话。”
李灵钥没见罗飞鹏,她仔细回想楼下所见,楼下除了霍啸雨的侍卫外,都是舟师海道的头领,没有罗飞鹏的身影。
莲喜楼的酒菜做得也甚是精致,有甜酸、辛香、微辣等多种风味,连点心都染了别家没有的浅紫粉蓝色,让人赞叹不已。
好几味菜连唐明安都没见过,钱远昆与李良宏自然也未曾得见。
唐明安仔细看了片刻:“这几味菜我从前也未见过,不仅色泽独到,风味亦很是独特呀!”
他转头问李灵钥:“青曜,你可见过这几味菜?”
李灵钥知晓今日任崇恩请客用的乃是海中诸国的菜色。
南朱罗国与大食和波斯两国的客商也会在柔佛等海中诸国停留,广府去海中诸国在那处立足的百姓学了当地的菜式,又将当地特有的香料与异国香料一同用到了极致,连所用的酱料都由十种以上香料调配而成,做出来的菜式自然与广府菜式大异,已算得是柔佛等国独有的菜肴。
但她笑着摇头:“明安哥哥都没见过,我哪里见去?这也是初次见到,做的可真是精美。”
任子墨笑道:“这家酒楼是我们兄弟意外寻到的,广府的蒸鱼蒸鸡果真是好,但我们吃得味重,吃久了此间的饭食,总觉口中太淡,好不容易寻到这家味道浓重些的,时不时来解个馋。这回特意请各位也来品尝。”
任子霖:“他家还有好几味拿手菜,可惜好些味香料都没了,没能做出来。这香料得等外洋的船舶来时带来,等他家得了外洋独有的香料,请各位再来品尝一回。”
席间觥筹交错,任崇恩连连敬酒,与李良宏霍啸雨说笑不止,没有提到市舶司的事务。
李灵钥与唐明安等同坐一桌,又坐在了李青祥身边,席间诸事都由兄长应对,她不是用心品尝便是微笑应对。
楼下极是热闹,闹酒划拳,欢声笑语直传到二楼来。
任子霖与任子墨看了看那边桌,小声道:“下回我们都坐楼下去,多热闹呀。”
喝过粥,众人已饱足,又说了一阵话,李良宏见天色已黑透,对着任崇恩拱手:“多谢任守卫使赐宴,下回市舶司再宴请各位。到时守卫使可一定要赏光呀。”
任崇恩笑着还礼:“那是必定要来叨扰的。”
一行人下得楼来,楼下已喝得满脸通红的众人连忙起身行礼。
任崇恩微笑着问:“今日的酒菜可还合各位的脾胃?”
舟师海道的兵士都大声道“好”,靳松云四人虽也喝得满脸通红,但行止倒还稳妥,都对任崇恩行礼感谢。
出了莲喜楼,已有人牵过几匹马,任子墨前去牵了霍啸雨的马来,霍啸雨便对着众人拱手道别。
他跨上马背,靳松云等人也各自上马。
任子霖则让人赶了马车来,送唐明安与钱远昆坐入马车,跟在霍啸雨一行人后方离去。
任崇恩看着他们离去,对李良宏笑道:“李大人,在下还有几句话与李大人说上一说。”
李良宏微醺,他笑着拱手:“任大人请说,下官洗耳恭听。”
任崇恩对着左右看了看,李灵钥知晓这时任崇恩要说要紧话了。
她也向着四周看了看,舟师海道的兵士已返回酒楼内继续吃喝,掌柜正让酒楼的伙计去套李良宏的马车,此间只有任崇恩父子与李家三人。
李灵钥一看这情形,便知任崇恩是算准了在这个时刻说话。
宴请从来都是用吃喝为引子,引出要说的话。
皇帝赐宴不是对重臣说要紧话,便是分派要紧的政事,再不然便是褒奖臣工;而大臣中的宴饮,自然是为了将不能在办理朝政时说的话都借了酒宴都说出来。
任崇恩的宴请亦是为此。
李灵钥知晓任崇恩上回请了市舶司众人到海岛上,李良宏便对他说了要建市舶司仓廒一事。
现下仁崇恩宴请,必定也有要紧话要说。
只是他要说的话没在酒宴上,而是在现下。
先送走了霍啸雨等人,便是要与父亲说要紧话的。
李灵钥没向任崇恩看去,而是看了兄长一眼。
李青祥对此也心知肚明,与小妹目光相接,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小心与谨慎。
他们再向四周看了看,才见任家兄弟也已走开,他们应当是以备车马的借口将人都引开了。
车马本不必任家兄弟操心,他们这样一去反倒是拖延了时刻,让任崇恩与李良宏能放心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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