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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尔迷的虚度日常(二)
训练场的独立偏厅内,缇尔妲刚刚结束对科特的基础体术指导,正用一块干净的软布擦拭手指。科特年纪尚小,黑发柔软,一双猫眼因为高强度训练而显得湿漉漉的,此刻正微微喘着气,仰头看着自己这位高大得令人敬畏的长姐,眼神里是全然的依赖和一丝未散的紧张。
“今天就到这里,科特,”缇尔妲的声音平稳,听不出太多情绪,但她伸手揉了揉科特发顶的动作,算得上温和,“休息一下,明天继续同样的耐力训练。”
“是,姐姐。”科特小声应道,乖乖转身离开,走了几步又回头看了一眼,才慢慢地消失在走廊尽头。
缇尔妲看着那小小的背影消失,碧蓝的眼眸里闪过一丝满足的微光。科特很听话,训练认真,最重要的是,那双眼睛里对她这个姐姐的依赖和信任,纯粹而直接。这让缇尔妲感受到一种奇异的熨帖感。
就在这时,偏厅另一侧的门被无声推开,伊尔迷走了进来。他穿着便于行动的深色便服,手里拿着一个薄薄的电子记事板,显然是来商讨某个即将进行的任务的细节。
“姐姐,关于下个月野草商团的委托,有几个时间点和潜入路线的细节需要最终确认。”伊尔迷直接切入主题,语气是公事公办的平稳。
缇尔妲点了点头,将擦拭手指的布放下,示意他继续。
然而,伊尔迷刚调出记事板上的立体地图,还没来得及开口,缇尔妲看向他的眼神里突然闪过一丝纯粹的期待,像孩子发现了新玩具:“伊尔迷,你要是以后有孩子了,能交给我带吗?”
空气凝固了一瞬。
伊尔迷的手指停在半空,那双总是深不见底的黑眸,罕见地出现了短暂的凝滞。他缓缓抬起眼,看向缇尔妲,她碧蓝的眼眸清澈见底,里面只有纯粹的询问,没有任何玩笑或试探的意味。她是真的在考虑这个可能性,并且觉得这个提议很合理。
换作其他任何人,听到这种提议大概会毛骨悚然或者哭笑不得。但伊尔迷在最初的错愕后,竟然飞快地适应了这种对话维度。毕竟,这是缇尔妲。
伊尔迷收敛起所有不必要的情绪,清晰直接地给出了结论:“姐姐,我不会有那种东西。”
缇尔妲微微偏头,露出一点真实的困惑:“为什么?你也没有□□吗?”她的问题直接得如同在问“你今天吃饭了吗”。
伊尔迷:“……”
他感觉自己的太阳穴极其强烈地跳动了一下。很好,对话从“后代抚养”直接快进到了“□□探讨”。而且探讨对象是他的亲姐姐,一个对人类普遍社交禁忌毫无概念的存在。但这是能跟缇尔妲坐在这里,一边讨论暗杀路线一边探讨的话题吗?
显然,在缇尔妲的逻辑里,可以。
“我有,”伊尔迷不得不回答,语气依旧平稳,但若仔细听,能察觉出一丝极其细微的无奈的硬直,“而且有妥善的隐秘的解决途径。”他迅速带过这个话题,并不打算深入细节。
缇尔妲点了点头,接受这个答案,但显然还没得到她关于“为什么不要后代”的核心解释。她继续用那双求知般的蓝眼睛看着他,等待下文。
伊尔迷知道,如果不用缇尔妲能理解的逻辑把这个问题彻底堵死,她可能会持续产生兴趣。
他放下记事板,摆出了要进行一场严肃分析的姿态。虽然话题的起点荒诞不经,但他决定用绝对的理性将其终结。
“姐姐,你想象一下,”伊尔迷的声音低沉了些,带着一种冷静到残酷的剖析意味,“如果我真的有一个孩子,而这个孩子,不幸地继承了我的个性。”
他刻意强调了个性这个词。
“这意味着什么?”伊尔迷自问自答,黑眸中毫无波澜,“这意味着,他会是一个天生的控制狂,对秩序和掌控有着病态的执着。他会视大多数人为可操纵或需清除的物件,共情能力极度匮乏。他会精于算计,善于隐藏,并且对血缘亲情有着一套他自己定义的可能极其扭曲的理解。”
伊尔迷的嘴角扯出一个没有任何笑意的弧度。
“养育这样一个孩子,需要耗费多少心力去引导、控制、防范,同时还要避免被他反噬?这其中的麻烦、风险和精神损耗,远超他可能带来的任何所谓传承或情感价值。甚至可以说,这大概率是一项负收益的投资。”
他身体微微前倾,看着缇尔妲。
“某种程度上,我甚至有些理解父亲当年的处境了,”伊尔迷的声音里听不出是对席巴的同情,更像是一种冰冷的共鸣,“面对一个天性如此麻烦的后代,那种明知是麻烦却又不得不接手,时刻权衡压制与引导分寸的……”
伊尔迷没有说完,但意思已经到位。一个 mini 版的可能青出于蓝的操控狂反社会,光是想象那个养育和矫正过程,就足以让最冷静的决策者感到头痛。那意味着无休止的心理博弈、风险控制和潜在的背刺可能。
缇尔妲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似乎开始理解这其中的风险考量。
“那么,”缇尔妲很快提出另一种假设,“如果这个孩子没有继承你的个性呢?”
伊尔迷脸上的那点弧度消失了,恢复成一片深潭般的平静,但那平静下,似乎掠过一丝更幽暗的东西。
“那他就更倒霉了,”伊尔迷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斩钉截铁般的判定,“有一个我这样的父亲对他来说,就是彻头彻尾的灾难和不幸。”
他直视着缇尔妲,话语如同冰冷的解剖刀,一层层剥开自己,也剥开那个假设中无辜的生命可能面临的命运。
“姐姐,你认为我会有基于血缘关系对子女的爱和温情?”伊尔迷的语气甚至带上了一丝极淡的嘲弄,不知是对自己,还是对爱这个概念本身,“我不懂。我拥有的,是评估其价值和风险的本能,是思考如何塑造或利用的算计。爱?那种无私的温暖的充满包容和牺牲的东西?那不在我的思维模式里。”
他陈述这些时,没有自嘲,没有愧疚,就像在宣读一份客观的心理评估报告。
“我是一个标准的百分之百的控制狂。我视大多数生命为达成目标的资源或需要清除的障碍,生命本身的价值在我这里需要经过严格评估。用世俗的标准看,我毫无疑问是反社会的。”
“让一个普通的孩子,在一个我这样的父亲身边长大?”伊尔迷微微摇头,清晰无比地陈述,“那会是一场灾难。要么他被我的控制欲扭曲摧毁。要么他因为无法达到我那非人的标准而陷入痛苦和自我怀疑。要么,他会在某一天看清他父亲的本质,然后陷入永恒的恐惧、憎恨或挣扎。无论哪一种,对他而言,都是会导向自我的毁灭。”
伊尔迷基于冷酷到极致的理性,认真地看着缇尔妲总结:“从任何角度分析,拥有后代对我而言,都是高风险低收益且极有可能造成另一个生命不幸的选择。况且,以我现在的地位和身份,不需要考虑情感寄托,也不需要依靠后代养老。”
“所以,姐姐,你的假设不成立。我不会要孩子。自然,也没有孩子可以交给你带。”
缇尔妲听完伊尔迷这一长串逻辑严密、层层递进从自身剖析到风险推演再到结论否定的论述,沉默了大约七八秒钟。然后,她缓缓地点了点头,脸上浮现出一种类似于看到复杂数学题被漂亮解开的认可神情。
“伊尔迷,”缇尔妲的语气里带着清晰的赞赏,“你想得很周到。很全面。是我没考虑到这么多变量。”
她是真心实意地觉得伊尔迷的分析很棒。她只看到了“带孩子可能获得依赖感”这个让她感到满足的点,而伊尔迷却罗列了从遗传风险、教养成本,对孩子本身的影响到自身需求替代方案等一连串她根本没想过的复杂因素。这很厉害。
伊尔迷看着姐姐那副你解题思路真清晰的表情,一时无言。
姐姐……你能想多点?以你的力量和那套思维逻辑,你要是真的想多点,配合上你那人类巅峰的实力……我都不敢想那会有多可怕。大概会是以一种更加纯粹更加无法理解也更加无可阻挡的方式,把这个世界搅得天翻地覆吧?
这个念头让他微妙地松了口气,甚至有点感谢缇尔妲这种在某些方面的思维简单。
“那么,任务细节?”伊尔迷果断地将话题拉回安全的轨道,重新拿起记事板。
在这个烂透的世界里,有缇尔妲这么一个难以理解的家人已经足够创人了。他不需要,也绝不想要,另一个可能比他更麻烦,或者让他显得更不堪的后代,来重复证明这个世界的荒谬与自身灵魂的扭曲。
“嗯,你说。”缇尔妲也立刻将带孩子的提议抛诸脑后,仿佛那只是闲聊时一个无关紧要的念头,注意力重新聚焦到立体地图闪烁的光点上。
偏厅里,关于暗杀计划的讨论继续平稳地进行下去,仿佛刚才那段关于后代、个性与风险的诡异对话,从未发生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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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了,缇尔妲是无性恋,这里就明确补充一下

一个优秀的控制狂反社会就不要滥生无辜了,对自己也对下一代负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