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牵物理效应

　　玖日的投资资金终于通顺了，煊腾很快拿到了款项，开始赶工改建工程。
　　程洁滢也带着自己的团队进驻玖日，开始参与公司的日常事务。由于慧滢投资的是玖日，所以有权过问玖日的财务、营收及其他投资项目等，程洁滢可以借此机会，帮刘世轩彻查公司的内部问题。

　　经过几个月的调查，程洁滢发现，玖日确实有不少投资项目跟何畔经营的企业有合作，而且这种紧密的战略性合作关系已经持续很多年了。除了建筑设计经常会用北京建筑设计院之外，总公司以及各个分公司的室内设计、软装、办公家具等也会选择跟何畔有关的公司合作。
　　程洁滢把电脑拿给刘世轩看：“通过公开渠道可以查到，何畔名下投资了5家公司，其中4家都跟玖日合作过。”
　　刘世轩目光如炬地盯着屏幕，缓缓说道：“所以，任启亮、孟凡贵都是何畔的人，是他安插在玖日的内鬼。怎么能把他们从玖日清除掉啊？”
　　程洁滢：“他们都是玖日的元老兼股东，不能贸然行动，打草惊蛇，得想办法采取迂回策略，逼他们慌不择路，等待他们露出马脚。”
　　刘世轩点点头：“我们是不是要给他们安排一些陷阱？我怕内鬼不止他俩，还有别人。”
　　程洁滢：“我发现玖日跟何畔有关的项目，价格都不低，但也不是高的离谱，就是正常范围内的上线。所以我怀疑，他们是被何畔用钱收买的。这里面，他们肯定有分成。”
　　程洁滢好像突然想起来，接着说：“对了，我前几天在休息室喝水时，无意间看见任启亮戴着一块手表，特别贵。我就调侃他说‘任总这表不错啊，挺贵的吧？’他当时表情一僵，慌忙用衣袖将表遮住，还心虚地说‘不贵，哎呀，怪不好意思的，这是个高仿的假表，戴着玩儿玩儿。’我当时也没在意，后来发现，自从那天开始，他再也没戴过那块表。”
　　刘世轩不以为意道：“再怎么说，他也是玖日的股东啊，不至于穷的买不起一块表吧？你这有点多虑了。”
　　程洁滢瞪大眼睛小声说：“我一开始也是这么想的，但后来想想还是觉得不对。就算是玖日的股东，可他平时很抠门的，部门里下午一起点咖啡，他都总逃单不给实习生咖啡钱，让人家小孩给他垫。以他在玖日的收入，再怎么样也舍不得买一块一百多万的理查德米勒吧？他那些股份分红，可不是能让他随便挥霍这种顶级奢侈品的水平。而且我问他时，他那尴尬的表情就让我觉得不对劲。如果是自己花工资买的，不妨大方承认，但他马上说是假表，你不觉得他在心虚吗？”
　　刘世轩摸了摸自己下巴上的胡茬，琢磨了一会儿说：“我觉得你说的这个很有可能，不妨去查一下这块表的来历。”

　　过了两周，程洁滢找刘世轩再次碰头。
　　“轩，我通过朋友查到了这块表的来历。这种名贵的表销量很低，只要认识内部销售人员，给点好处，他们就能把买家名单发过来。”程洁滢用电脑打开一个名单表格，指给刘世轩：“看，两个月前，何畔名下的账户购买过一支同款表，序列号都能对上。”
　　刘世轩盯着屏幕，说道：“所以，何畔是把这块表作为贿赂的礼物送给了任启亮。”
　　“没错。”程洁滢继续说：“我猜任启亮没戴过这么贵重的表，他这么抠门的人也忍不住想得瑟一下，体验一把当有钱人的感觉，没想到刚带上就让我这个识货的给看出来了。对于这支表，任启亮毕竟心虚，所以谎称是假表。”
　　程洁滢又打开了几张照片，是一个奢侈品二手店的交易记录，她继续说道：“我顺藤摸瓜，去二手市场打听了一圈。果不其然，任启亮不敢戴了，他可能想着，留个赃物在手上不安全，所以去二手市场把这表给卖了。他大概觉得拿着钱更安全，可这交易记录就更加成为了他收受贿赂的有力证据。”
　　“这证据留好，我们准备以此把他从股东的位置拉下来！”刘世轩咬牙切齿地说：“这帮蛀虫还不定从玖日捞了多少油水中饱私囊了呢。”
　　“别急，不要有一点证据就迫不及待审判，那帮家伙都精明得很，他们也有自己的办法脱罪。玖日集团体量庞大，人员繁多且复杂，你目前怀疑的也就一两个人，实际上，背后可能有一连串各个部门的人员与他们勾结在一起。现在并不清楚到底有多少人，都是些什么人，所以，咱们要静观其变，伺机行动。”
　　刘世轩点点头，说：“我想先试着采取一些行动，看看他们的反应。”
　　程洁滢问道：“比如呢？”
　　刘世轩咬了一下嘴唇，说：“比如最近的项目，阻止玖日与何畔相关公司合作，选其他公司，看都谁会反对，他们会找什么样的说辞。”
　　程洁滢在电脑上查了一下，说：“目前在进行的项目是玖日总部及各地分部集团办公室改造和老旧办公家具更新。其中有三个备选合作公司，里面中标可能性最大的是企盼设计装饰公司，这家恰巧是何畔持股的公司。”她飞快地翻动着企查查的页面，展示给刘世轩看。
　　刘世轩：“另外两家的资质 、报价和口碑如何？”
　　程洁滢：“都不错，符合要求。”
　　刘世轩：“到会上讨论的时候我会力荐另外一家，你作为投资人也是有话语权的，帮我说话，明白吗？”
　　程洁滢：“没问题，另外两家我们先做一些背调，接触了解。”
　　刘世轩：“行，帮我约那两家供应商走访一下。”
　　程洁滢：“轩，你不怕把他们惹急了，这些元老们合起伙儿来对付你？”
　　刘世轩歪嘴一笑：“那正好，逼他们露出马脚。”
　　他突然想起来，自己当初刚接管玖日的时候，不明所以地干过一回这样的事——就是一意孤行地选用肖敬然的设计来建造玖月大厦。当时任启亮他们确实一心要选杜宇刚的作品，是刘东旭力挺了自己才让肖敬然拿下这个项目。如今，难免又要打一场硬仗了。

　　接下来的几天，刘世轩马不停蹄地拜访了另外两家供应商的老板，其中伊馨设计装饰公司的老板表现出了很大的诚意。所以刘世轩跟伊馨老板李荣辉商量，自己很希望与该公司开展业务合作关系，要想拿到这次的订单，需在不改变品质和数量的情况下，让他们报一个比较低的价格，先赢得标书，后续自己可以在执行合同时附加额外条款，将少报的数额弥补给他们。
　　李荣辉不明白，轩总这是真想给他们订单，还是其中有什么陷阱？但这生意他是真想接啊！犹豫再三，他还是答应了刘世轩的要求，毕竟要先合作起来，后续有项目才有机会赚到钱。

　　很快，到了公司内部会议讨论中标方案的时候。刘世轩主持这次会议，他先让三家供应商分别进会议室做投标展示，包括办公室的设计、办公家具材质、特点、环保评价、工期以及报价等。三家的设计各具特色，不分伯仲，但价格高低不等。其中伊馨的报价最低，何畔持股的企盼价格最高。
　　等供应商都讲完并去休息室休息后，刘世轩扫视了一下与会人员，开口道：“现在我们来讨论一下这三家供应商，大家更倾向于哪一家？”他盯住任启亮，问道：“任总，您先说说看法。”
　　任启亮看了一眼孟凡贵，说道：“我选企盼。因为企盼跟我们公司之前合作过很多次，大家都比较熟悉了，我们很了解这家公司，比较稳妥，不会出错。”
　　刘世轩把目光移向孟凡贵：“孟总呢？什么想法？”
　　孟凡贵抬头看看任启亮，又看看刘世轩，说：“我也选企盼。这家公司的设计不错，以前还得过奖，符合我们大企业的气质。他们在做办公室装修方面很有经验。”
　　刘世轩笑了，对孟凡贵说道：“哟，这项目孟总不考虑成本了？到时候可是要找您拿钱的。企盼是三家里价格最高的，为什么要选最贵的呢？为什么不选性价比高很多的伊馨呢？”
　　广州玖月的贺朝晖开口道：“我也同意选伊馨。我刚才仔细听了，伊馨的设计很有特色，材料也都符合环保要求，工期还短，主要是价格便宜很多。”
　　任启亮有点不耐烦：“贺总不懂，这些都是迷惑人的，这家公司都没合作过，不靠谱。”
　　北京玖星的杜萧说：“我同意任总的意见，不要贸然选择没合作过的公司，风险比较高。他家报价这么低，肯定有问题。俗话说便宜没好货，好货不便宜，我们没必要为这点钱冒风险。”
　　上海玖辰的徐斌开了口：“没人选另外一家森屿吗？价格适中，设计感也很强，我比较喜欢他家的风格。”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争执不下，会议室顿时陷入一片混乱。
　　这时，程洁滢拍了拍手，说道：“大家安静一下好吗？我选伊馨。”
　　孟凡贵带着不屑的神情瞟了一眼程洁滢，说：“程小姐有投票权吗？你都不是我们玖日的人。”
　　程洁滢辩解道：“我虽然不是玖日的员工，但我是投资方，有权参与玖日项目的讨论吧？我要清楚，我投资的钱都花在哪儿了。”
　　刘世轩厉声道：“程总当然有话语权，她也参与我们今天的讨论和评选，有投票权！”
　　程洁滢把自己的笔记本电脑投到大屏幕上，打开一份详尽的对比分析PPT，清晰地说道：“我对这三家公司做了完整的背调。首先，三家公司都是符合行业规定的优质企业，与任何一家公司合作都无需担忧。大家看这张综合评分表，我从公司资质、历史项目口碑、本次方案创新性、材料环保等级、工期管控能力和报价合理性六个维度进行了量化打分。
　　结果显示，伊馨在设计细节和成本控制上优势明显，其报价虽低，但所提供的材料清单与企盼属同一档次，并非以次充好。而企盼的过高报价，与其提供的方案价值并不完全匹配。
　　我认为，选择供应商不应基于过往的‘熟悉’，而应基于当前项目的‘最优解’。数据表明，伊馨是性价比最高，最适合本项目的选择。”

　　她话音刚落，全场鸦雀无声，这些平日里高高在上的老总们，被程洁滢无可挑剔的专业分析和强大气场完全震慑住了。
　　这时，刘世轩带头鼓起掌来，其他几位老总在片刻迟疑后，也纷纷附和着鼓了掌，掌声稀稀拉拉，透露出几分不情愿。
　　刘世轩：“程总讲的非常好，我们看待项目不应该带有个人主观色彩，而要理智地对待每一个细节，这样才能选出真正适合的供应商。那现在我们来投票吧。选企盼的举手。”
　　任启亮、孟凡贵、北京玖星的杜萧三人举了手。
　　刘世轩：“企盼3票。选森屿的呢？”
　　没有人举手。
　　刘世轩：“森屿0票。那选伊馨的举一下手。”
　　刘世轩、程洁滢、贺朝晖还有上海玖辰的徐斌都举了手。
　　刘世轩：“伊馨4票，胜出！”
　　任启亮不高兴地说：“徐总，你不是选森屿吗？怎么又选伊馨了？”
　　徐斌理直气壮地说：“我一开始是觉得森屿不错，可是后来听了程总理智的发言，我觉得自己想的确实不够全面，所以我选伊馨了。怎么着，还不能改了？”
　　任启亮狠狠瞪了徐斌一眼，从牙缝里挤出三个字：“墙头草！”

　　刘世轩宣布散会，看着任启亮和孟凡贵铁青着脸，一言不发地快步离开，他知道，这仅仅是这场战役的开始。他成功地引出了“蛇”，但也彻底激怒了它，下一轮更凶猛的反扑，恐怕已经在路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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