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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四章
珍珠和严明二人,一路低头疾行,看上去像是哪宫主子遣出来办事的宫人。一路转过两条小巷,再传过一扇角门,便到了掖庭。
珍珠扶着墙,略缓了缓,等气息平稳了,才与严明一同缓步向掖庭走去。没几步,便穿过了一道大门,掖庭中人身份都是低贱的,平日里浣洗衣衫、倒夜香此类腌臜辛苦的活儿,都是由这里的人来做。
珍珠按着安庆绪所属,一路兜转,来到掖庭西北角一个小小的偏厦。外面一圈低矮的院墙,此时也都破落不堪了。此处在掖庭最角落的地方,平日里断不会有人会无故来这里。院墙内有两块小小的菜地,倒是打理的整整齐齐,此时已是深秋,地里的蔬实尽数都收割了,只剩瓜豆的架子还在风中立着。
珍珠和严明对视一眼,在这样的乱世里,竟还有这样一片祥和之所。似乎一道破败的院墙,便隔绝了人世间的腥风血雨,这一处,虽然简陋,却像是世外桃源了。
二人轻轻推开院门,刚走了几步,便听到一个声音喝道:“什么人?”
一抬头,只见一个粗壮的婆子从屋子里出来,面容威严,举手投足间,像是个有功夫在身的。
珍珠有些失望,此前在母妃身边,不曾见过这人。难道是安二哥弄错了不成?她上前一步,温声说道:“冒犯了婆婆,还请见谅。只是不知这院中,可还有她人同住?”
那婆子眼中生疑:“你是什么人?”
珍珠心下了然,若是再无旁人,这婆子断不会问出这样的话来。心中暗喜,却又不能贸然泄露了身份,只是答道:“不知能否麻烦婆婆,让我们见见这院中的主人?有人说,这院中得人,很像是晚辈的家人,晚辈与家人离散多时,故而冒险找到此处,还请婆婆通融一下。”
那婆子冷着脸:“这里哪有你的家人?我也没听说过她还有什么亲戚在洛阳的。我看你们也不想为非作歹之辈,你们走吧,就当没来过这里。”
珍珠见那婆子就要返身进屋,急上前唤道:“婆婆慢走!”
那婆子见有人近身,怕是歹人,一挥衣袖,一股劲风袭来,竟将珍珠卷起,抛向远处。严明见状,忙飞身而起,接住珍珠,带着她稳稳落地。见珍珠脸色发白,怒道:“你大胆!”
那婆子冷笑道:“果然是有些功夫的,小子,我告诉你,你要想对夫人不利,在我手下,你也讨不着好!”
两边正在剑拔弩张之时,屋门缓缓被推开了,一个清瘦的夫人走出来,轻声制止道:“住手!”
那婆子忙收手躬身立在那妇人身后。
珍珠略一打量,慈眉善目,衣衫简朴,却端得是姿容秀丽,不是韦氏,又能是谁?心中大喜,忙上前跪倒:“珍珠参见母妃。”
韦氏抬眼也是一惊,忙上前扶起珍珠急道:“你这孩子!里如此危险,你怎么来了?”说着,拉着珍珠进了屋。
只见这是一间内外套间,虽不大,却也一应器具应有尽有。韦氏拉着珍珠坐下:“珍珠,你为何回来到洛阳?又为何会来到掖庭之中啊?”
珍珠殷切地说道:“我听故人说,在掖庭中见过一位妇人,颇似母妃。怕有万一,便亲自来接您。冬郎军务繁忙,前线军情紧急,不能亲自前来,珍珠就瞒着他,还请母妃恕罪。”
韦氏渐渐湿了眼眶,半晌,才宽慰道:“冬郎有你为妻,真是三生有幸啊!”
珍珠奇道:“母妃,为何你会在这洛阳行宫呢?”
韦氏敛了眉眼,缓缓说道:“韦家获罪,我也受到株连。那是杨国忠专权,我身在庵堂,却仍得不到安宁。你们父王怕我受到奸人迫害,便想法子烧了庵堂,把我转移到了洛阳。原本他想让我在洛阳城里找一处院子安身,后来却听说安禄山要攻打洛阳城。皇上年老,看不明白,你们父王心里却很清楚,安禄山迟早是要占了着洛阳城的。便派人将我送到这宫苑里来,混入掖庭,俗话说,最危险的地方,或许最安全。这位春华姑姑,是伺候我多年的暗卫。原本已嫁了人,丈夫病逝,你父王便又寻了她来伺候我。”
珍珠心下疑惑:“父王?”太子李亨,昏聩体弱,独宠张氏。前世害的冬郎和郯儿一死一伤,如何会?
韦氏知她心中所想,拍拍她的手:“有些事,不能只看表面。你父王姬妾众多,为何独独宠爱一个没有子嗣的良娣?他的这个太子,做的身不由己。他心里苦,你们要多多体谅他才是。”
这一世,好像有许多事都发生了改变。珍珠定了定神,说道:“母妃,我们此来,已经安排妥当。烦请现在就收拾行装,随我出去吧。我和严明定然护你周全,返回长安!”
那婆子原本一直沉默,闻言,上前行礼道:“见过广平王妃。”又对韦氏说:“夫人,王妃说的是,这里毕竟不是久留之地,还是快些离开得好。”
韦氏匆匆收拾了几件随身重要之物,换上珍珠二人备好的宫女装,四人借着夜色,匆匆离了掖庭,前去御花园,和安庆绪汇合。
远远地,从昏暗的天色中已能看见御花园的轮廓。珍珠一行加快了脚步。
突然,从黑暗中,传出一个声音:“慢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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