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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七章沉冤
房间内晨光熹微,温柔缱绻。龚岩祁默默听着白翊讲述那段被遗忘的过往,从初识的剑拔弩张,到并肩作战的默契,再到西荒大泽立下血契,最终归于“归墟之眼”那场惨烈而悲壮的牺牲。
当听到龙宸燃烧神魂,化作金雨修补天地,而白翊却因此失去了所有关于龙宸的记忆时,龚岩祁的心突然闷痛难耐。他无法想象白翊在醒来后,面对空落落的心绪却找不到缘由,那该是何等的茫然。
“……后来,我就都忘记了。”白翊垂眸看着手中那枚温润的龙晶,指尖轻轻摩挲着,眼神深邃悠远,“我忘记了曾有这样一个人存在,忘记了他如何与我立下血契……也忘记了他最后是如何因我而殒落。直到那天在地宫里碰到这枚龙晶,所有记忆才瞬间恢复。”
龚岩祁沉默着将白翊拥入怀中,仿佛要通过这种方式将那跨越了漫长岁月的伤痛分担一些到自己身上。他低头吻了吻白翊的发顶,声音温柔道:“所以,你之前一直追寻的那些天罚错判的根源,会不会就是那个时候出现的?”
“或许吧。”白翊靠在他怀里闭上眼睛,汲取着令人安心的温暖,“龙宸殒落,血契的异常中断,以及我记忆的缺失,不知其中哪一步影响了律令之书,又或者是律令之书影响了我们,进而导致了一系列的错误记载,我必须弄清楚。”
龚岩祁听了白翊讲述的这些“故事”,感觉世界观再次被刷新。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左心口,有些疑惑:“所以……我真的是…龙宸的转世?”
“血契图腾不会认错,我更不会,你记不记得我说过,你的因果丝跟所有人都不一样,是赤金色的。”白翊抬起头望着他的眼睛,面前这双眼睛和千年前的那个他,简直一模一样,白翊冰蓝色的眸子里带着一丝期盼,“赤金色,是龙宸鳞片的颜色,龚岩祁,听完这些,你有没有想起什么?”
龚岩祁静下心来细细回忆,然而关于“龙宸”的一切,依旧是一片空白。他无奈地摇了摇头,带着歉意看向白翊:“……对不起,我还是什么都想不起来。”
看到白翊眼中一闪而过的失落,龚岩祁心头一紧,连忙又说道:“但如果……如果我真的是他,我倒是能理解他为什么会那么做。”
他抬手轻抚白翊柔软的发丝,语气认真道:“换成是我,在那个时刻也一定会做出同样的选择。眼睁睁看着你燃烧神魂去填补那个窟窿,我没办法袖手旁观,如果我的所作所为能换回你的性命,那我肯定也……”
“不许!”白翊猛地抬手捂住了他的嘴,“不许再胡说八道,什么换不换命的……我不想听!”
神明难得这般任性慌乱,龚岩祁心里又软又疼,他拉下白翊的手紧紧握在掌心,低笑着凑近,用鼻尖蹭了蹭他微凉的脸颊:“我的意思是,如果再给我一次机会,我还是会选择保护你。”
白翊脸色微愠:“再?再什么再!没有再一次,你给我闭嘴!”
龚岩祁笑了:“好,不说再一次,那说点别的……比如,再来一次?”
话音刚落,还没等白翊反应过来是什么意思,龚岩祁便一个翻身再次将人按在床上,用实际行动把这些略显沉重的话题暂时封缄。
窗外天光大亮,明媚的艳阳照亮了整片天地,也温柔的包围了两颗终于同频跳动的心。
然而,在某个不为人知的阴暗角落。
一个身影隐在浓黑的阴霾之后,手中把玩着一块形状不规则的碎片。那碎片看似普通,表面却隐隐流动着透亮的光泽,仿佛有生命在蠕动着。
“竟然真的回来了……龙宸……”
他的手指收紧,碎片在掌心发出刺耳的“咯吱”声。
“没想到,燃尽神魂,堕入轮回,你竟然还能找到他……”
阴鸷的目光慢慢变得冷漠诡谲:“也好……既然回来了,那这场游戏才真正开始有意思起来。”
……
“案子基本了结,姜致远也抓到了,我们是不是该回汶垣了?”龚岩祁在浴室里一边帮白翊吹头发一边说着。
白翊懒懒地睁开眼睛,看向镜子里的人:“回去之前,我还有一件事必须要做。”
虽未明说,但龚岩祁却懂他的意思,放下吹风机,从背后轻轻拥住白翊:“是为严天穹的灵魂解除天罚对不对?需要怎么做,我陪你。”
“他的执念根源在于那场被歪曲的‘卫城之战’和他蒙受的冤屈,古城遗址就在地宫之上,而地宫里的秘密是这一切的见证,也是他执念凝聚最深的地方。”
“行,那我陪你再进一次地宫。”
两人收拾停当,再次来到了栖凤路河堤下的地宫入口。由于案件的原因,这里的封锁并未解除,但他们有墨阳市局的批准,可以自由进出。
再次踏入这倒置的幽暗世界,他们直接来到了那个放置龙晶的密室。白翊眼中流转着银白色的神光,仔细感知着周围的能量流动。
“严天穹对于那场战争的执念虽然很深,但我没想到,他的灵魂碎片似乎并不集中在这里……”白翊微微蹙眉,继续用神力感知灵魂残片的能量。
忽然他看向密室左侧的石壁,神力流转到那石壁前竟分散成几缕光点,光点之后隐约显现出一道隐蔽的缝隙。
“这里有个暗门?”龚岩祁也发现了异常,上前用手触摸,发现那缝隙确实是一道门的轮廓。
两人在周围寻找可以开门的机关,最终在墙角一个倒置的狼首石雕口中,摸到了一个突起的石块。
“咔哒”一声轻响,那道隐蔽的石门缓缓向内滑开,露出一条狭窄幽深的通道。
两人警惕地走了进去,走了约十几米后,地势逐渐平缓,周围的建筑结构也恢复了正常,不再是上下颠倒的。
通道尽头连接着一个颇为宽敞的空间,像是一个巨大的地窖,角落里还散落着一些早已腐朽的木架和陶罐碎片,墙壁上有明显人工开凿的痕迹,有一些放置油灯的壁龛。
“这里很像是个临时避难所。”龚岩祁打量着四周,推测道,“会不会就是当年严天穹用来藏匿百姓的那个地下暗道?”
白翊点了点头:“很有可能,《将名实记》上记载的那句‘匿于市井’,应该就是指这古城之下的地窖,这留存着有人生活过的痕迹,人数还不少,应该就是当年百姓们暂避的地方。”
这时,白翊脚下不小心踩到一个硬物,地窖里光线很暗,他弯腰从一堆浮土和碎石中捡起那个硬物,这才看清是一部手机,屏幕上布满了裂痕,但机身还算完整。
“这是……方教授的手机?”龚岩祁一眼就认了出来,之前让方芝怀帮忙罗列方同洲失踪前的物品清单时,他看到过手机的型号和特征。
白翊按下电源键,手机屏幕毫无反应,但他还是能隐约感觉到,手机上残留着一丝微弱的灵魂气息。
“看来方教授也到过这里。”龚岩祁沉吟道,“所以,他的手机信号最后消失在‘栖凤路27号’,其实根本就是一个真实的地址,是因为这个特殊空间混乱的磁场能量,干扰了基站定位,但手机所在的位置并没有问题,基站信号显示的也是正确的地址信息。”
白翊接着他的话说道:“这也可以解释为什么严天穹的灵魂碎片会在这里产生共鸣,因为这里不仅是严天穹拯救百姓的庇护所,也是他蒙冤历史的起点,承载了太多复杂的情感与执念。也正如此,方同洲作为他的灵魂转世,冥冥之中那千丝万缕的感应,让他不知不觉就找到了这个地方。”
“但他在没有完整虎符的情况下,是怎么进入地宫的呢?”龚岩祁不禁疑惑。
白翊自然也不明白,不过此时最重要的还是先帮严天穹解除天罚,所以他选定了地窖中央一块较为平整的空地,盘膝而坐,双手结印,周身开始散发出柔和的银白色神光。背后的羽翼缓缓舒展开来,圣洁的羽毛上流淌着波光粼粼的纹路。
白翊指尖轻转,神力开始向四周扩散,仔细捕捉着空间中残留的每一丝灵魂印记。不一会儿,面前慢慢浮现出一个虚影,白翊睁开眼睛望着那道越来越清晰的虚影,开口道:“严天穹?”
虚影逐渐凝实,显现出一位身着残破铠甲,面容坚毅的将军。令人惊异的是,这副灵魂的周身竟缠绕着一层暗红色火焰,然而,尽管被火焰包裹,将军的眼神却依旧清澈锐利,身姿挺拔,全身上下透着一股不屈的正气。
“吾乃严天穹。”虚影开口了,浑厚的声音回荡在幽闭的地窖中,他的目光扫过白翊和龚岩祁,“尔等何人?”
“翼神,白翊。”白翊平静地对上他的目光,开口道,“我召集将军的灵魂现身,是为拨乱反正,洗刷将军蒙受的冤屈,解除我曾错判于你灵魂的天罚烙印。”
严天穹闻言,周身的火焰更加炽热,他冷笑道:“弃城失地,累及百姓,陛下亲定罪责,吾何冤之有?”
白翊轻声叹息着摇摇头:“将军不用再为了不值得的君主去坚持你那忠信仁爱,真相已被你的后人记录于地宫密室之中,你曾拥护的君主,正是将你弃于危城之上的罪魁祸首。”
说着,他指尖轻点,手里的龙晶悬浮到半空中,散发出温暖的金光。紧接着,那段被尘封的历史借助龙晶的力量,完全展现在严天穹面前。皇帝的密令、被迫弃城的无奈、疏散百姓的仁心、引开敌军力战突围的壮烈,以及,最终被反诬通敌,以“畏战潜逃”之罪处以极刑的残酷真相。
“陛下……为何……”
严天穹看着那光影交织中的过往真相,身体微微颤抖,周身的火焰剧烈翻腾,显示出他内心情绪的波动。他一生忠君爱国,马革裹尸亦无所惧,却从未想过最终害他性命,污他清名的,竟是他誓死效忠的君王。
“功高震主,怀璧其罪。”龚岩祁在一旁沉声开口道,“你手握重兵,又知晓古城龙晶的秘密,皇帝既想得到龙晶的力量又忌惮你的威望,所以才设下此局,一石二鸟。”
严天穹沉默了,他周身的火焰渐渐平息下来,良久,长叹一声:“原来如此……吾一生忠义,竟错付至此……真是可笑……”
龚岩祁又说道:“其实,我猜将军也并不是完全没有设防,您在赴死之前,安顿了百姓,转移了虎符,还藏好了古城的秘密,恐怕就是想到,万一实情真的如此,至少还有个退路,我说的没错吧?”
严天穹眼睛有些失神,落寞地点点头:“可吾却希望,吾之疑心是多余的……”
他沉默了片刻,抬起头看向白翊,眼神里带着一丝历经沧桑的平静:“翼神大人,多谢告知真相。吾之冤屈沉埋千载,今日得雪,便死亦无憾了。”
“你的忠义与仁心,并未被世人遗忘。”白翊看着他,语气里充满敬重,“你守护的百姓未被屠戮,全部得以幸存,后人皆以你为荣,严天穹将军,你并非罪人,而是真正的英雄。”
龙晶的光芒持续照耀,严天穹灵魂上那层暗红色的火焰,竟然开始缓缓消散,露出了他灵魂原本纯净的模样。
“严天穹,今日我将解除你灵魂上的天罚烙印,还你自由,你可愿意?”白翊声音变得庄严肃穆。
严天穹沉默了片刻,慢慢抬起头望着前方,目光灼灼:“愿意,吾执念已消,望大人成全。”
白翊抬起双手,一边是圣洁的审判之羽,一边是象征着冤屈的黑色羽毛,羽尖刺破掌心,神血勾画出倒垂羽毛的图腾,神光在印结之下幻化出耀眼的光罩,笼罩住严天穹的灵魂。
“怨魂为引,神血为媒。”
红光大盛,严天穹的灵魂周围隐隐现出黑色的雾气,逐渐升腾,那错误的天罚烙印在神明的力量下悄然消融。
严天穹的虚影变得更加通透,他对着白翊和龚岩祁,郑重地抱拳一礼,脸上露出了千年来第一个释然的微笑。
“多谢。”
话音刚落,只见他的灵魂渐渐化作无数金色的光点,最终彻底消散在空中,所有的冤屈与愤恨,都随之荡然无存。
天罚,解除了。
龚岩祁立刻上前准备扶住白翊,然而预想中的神力反噬似乎并未立刻出现。白翊缓缓睁开眼,脸色虽然比之前苍白了一些,但他确实还清醒着,甚至能自如地收放神力,根本没有晕眩的感觉。
“怎么样?”龚岩祁连忙关切地询问。
白翊微微感受了一□□内的状况,眼中闪过一丝诧异:“我没事,这次的反噬似乎比之前轻了很多,神力损耗也不像前几次那么严重,难道是龙晶的力量起到了缓冲?”
龚岩祁自然也不知道原因,但无论如何,白翊没有受到严重的神力反噬,那就是最好的结果。龚岩祁一直悬着的心终于落下,笑着说:“没事就好,我们赶紧离开这个地方。”
他捡起方同洲教授那部破损的手机,然后伸手去扶白翊,白翊虽然感觉身体有些虚软,但神智尚且清明,他对着龚岩祁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心情放松地点了点头:“嗯,回去吧。”
这地下避难所的墙上,有个被临时开凿的通道,略显狭窄,但一看就是人为凿穿的,想必是当初在这里躲避的百姓自发挖掘通向地面的捷径密道。
龚岩祁让白翊走在自己前面,然而还没走几步远,突然一股腥甜的味道毫无预兆地涌上龚岩祁的喉咙。他猛地侧过头,一张嘴,竟吐出一口鲜血,洒在布满灰尘的石壁上,留下刺目的红。
胸腔内传来一阵撕裂般的闷痛,仿佛有什么东西在他心口炸开,这痛楚远超刀枪的伤害,来得迅猛又奇怪。他眼前一黑,脚下晃了晃,赶紧扶住石壁才能站稳。
“怎么了?”
走在前面的白翊并不知道身后发生了什么,他只听到好像有什么动静,于是便下意识回头询问。
龚岩祁强行压下继续上涌的血气,用袖子飞快地擦去嘴角的血迹,深吸一口气,咽下喉咙里的腥甜,努力让声音听起来毫无异状:
“没事……刚才脚下踩滑了,这地方太暗,一点儿光都没有,你也要小心啊。”
通道光线昏暗,白翊没看到石壁上的血痕,听龚岩祁说没事也就放了心,转身继续往前走。
龚岩祁跟在他身后,暗暗调整着呼吸,心口的钝痛并为完全消散,图腾的位置隐隐灼烧,喉咙里残留的铁锈味令他疑惑万分。
自己这是怎么了?
是因为天罚反噬的牵连吗?
还是因为……龙宸的血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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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翊:“你刚才是不是流血了?”
龚岩祁强装镇定:“没有,这破路太黑了,摔了一下而已。”
白翊皱眉::“真的?”
龚岩祁:“真的!我什么时候骗过你?快走吧。”
白翊转身继续走,小声嘀咕着:“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儿……”
龚岩祁捂着胸口暗自在心里骂:龙宸你个坑货,转世了还要帮你扛伤害!
龙宸:咱俩是一个人,骂我就是骂你自己,龚岩祁你个傻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