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辈子真夫妻 三辈子假夫妻

作者:闲散老怪
[收藏此章节] [投诉]
文章收藏
为收藏文章分类

    第二十七回清照望月欲作佳词难成篇明诚好古欲考状元终分心


      西园雅集,二十多位名人雅士或联诗\或题咏\或画画\或插科打诨,在中秋圆月之夜,举杯邀月对月舒怀,高高兴兴尽情热闹一场,在午夜时分作别王诜相继离去。文曲星观音等离开西园,到一僻静处恢复了原形,升到半空。文曲星手里拿着一纸短札,意欣欣犹自慨叹不已,道:
      “真是篇好诗文,有此两篇佳作,我那颗千年墨囊果就值了,就没有被糟践了……我得回上界去,把这篇诗文也放到极品阁里……”
      “星君且慢!”观音劝阻道,“星君又得一篇极佳诗文,实属可喜可贺,至于入选极品阁,那是极容易的事,何至于急于一时。再过几日就是秋试会期,你的另一个弟子赵明诚要参试,何不多留几日,一块看看再回去……”
      “如此甚好。菩萨不提起,老朽倒忘了。”文曲星恍然道。
      “我们先去看看八戒和嫦娥在做什么。”观音道,“在上界时的一对情敌,到了凡间却成了一对佳偶。如果八戒再能得个状元,二仙这一趟凡间之行可谓再不能圆满……”
      众仙来到赵家上空的时候,天色刚刚放亮。赵家堂屋台阶前躺着一块残碑,赵明诚正伏在石碑上仔细辨认上面的字迹,清照则在梳妆台前认真梳洗打扮。
      “看见没有,”观音指着下方对文曲星道,“这都是因为你的那块石头,把个八戒整得如此走火入魔。”
      “那是一块什么石头?”文曲星问。
      “那是一块残碑,是昨日有人给他送来的。”观音回答。
      昨日,城外一个村子里有人挖菜窖挖出一块石碑,那人见石碑规整,正要拉回家砌猪圈,有一人见上面有字,提议说城里有个人喜欢有字的石碑,抬进城去,起码能换两坛子酒喝。几个人把石碑抬到赵家,赵明诚见了,果然喜欢,拿出一吊钱给了来人,几个人高高兴兴喝酒去了。赵明诚则一头伏在石碑上,一直到深夜,今早一起来又到石碑跟前琢磨。
      “官人,”清照梳洗完毕,走出门来,“东西已经是自己的了,以后慢慢看也来得及,三日以后就要秋试,你还是先温温书的好。”
      “娘子,你来看。”明诚好似没听见妻子的话,指着石碑让清照看,“你看这块碑,刻画怪诞不经,细琢磨却颇有味道。只可惜字太少:‘汉故民吴公之碑熹平元年十二月上旬吴公仲山……’熹平,是后汉灵帝的年号;仲山,估计是此人的字,其它生平郡望一概不知……”
      “官人,”清照提高声音道,“事情要分轻重缓急,三日后就是秋试,你应该把心思放在秋试上……”
      明诚听了,直起身来,对着妻子笑一声道:“那些字真的挺怪的。”说着往书房走,到了门口又回头望一眼,才进了门。坐在书桌前仍然心不在焉,不一会儿,想起什么事,又出门来到残碑前。清照看着摇摇头,不再说什么。
      观音在上空看见,笑着道:“这个八戒,对石头痴迷到这个份上,自己一直想要的状元都顾不上了。等贫僧下去点画点画他。”观音说着,同红孩儿轻轻降落地面,红孩儿又唱起那首天地老歌来:

      天上的桂花树什么人儿栽?
      地下的黄河呀什么人儿开?
      什么人三界随意走?
      什么人前后能知三千年么依呀咳?

      清照也在石碑前看那些字,忽然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直起身来静耳细听,脸上欣喜道:“官人你听,又是那个声音,又是那首歌,一定是那位长老又来了。”
      明诚细听,也道:“是那个声音,这可是咱们的福星,快到门口迎一迎。”
      夫妻二人顾不得身上的土手上的泥,急忙来到门口,只见永巷深处两个人影踥蹀走来,歌声依旧唱着:

      天上的桂花树王母娘娘栽,
      地下的黄河呀禹王爷爷开。
      孙悟空三界随意走,
      观世音前后能知三千年么依呀咳。

      走近了,正是以前来过的那位长老和他的随身小童。清照和明诚急步上前双手合十施礼:“阿弥陀佛,长老万福,我们真是有缘,又见面了。”
      “阿弥陀佛,施主万福。”观音也双手合十施礼。
      清照明诚把客人让进门,观音看着阶前的石碑问:“贫僧记的,施主喜欢古旧东西,这莫非又得了一件宝贝?”
      “这也算不上是宝贝,”明诚道,“只是这上面的字有些古拙,着实喜欢。”
      “施主喜欢古物,不以功名为念,这倒是着实难得。”观音话锋一转,又道,“清晨在城外经过一处村庄,远远听见有朗朗读书声,寻声找去,见一个私塾里几十个学子正在背书。其中有一个,十七八岁,背书背得滚瓜烂熟,四书五经全不在话下。台上坐着一个白发老者,神情肃穆,一声不吭,目光定定地注视着他的弟子。据人讲,他自己三下考场,全都名落孙山,从此断了仕进的念头,一心教授年轻学子,发誓不教出一个状元来死不瞑目,如今已经教出五个进士,只差一个状元了。施主与这位老者比起来,可谓挣脱了名利疆锁,超凡脱俗,赛神仙一个……”
      二人听了,好似触到了什么心思,一时谁也没有说话。观音又莞尔笑着道:“贫僧随便一句话,施主不要往心里去。有扰施主,贫僧告辞。”
      清照明诚送客人到大门口,红孩儿唱着歌同观音离去了。二人返身回来,站在那块石碑前,傻傻地谁也不说话。
      “娘子,你说长老真的是在夸我吗?”过了好一会儿,明诚突然问。
      “我觉得不是。”清照道,“我觉得长老说的都是反话。”
      “如何是反话?”
      “长老知道你并没有忘记功名,还知道你想考状元,说那些话,正是想提醒你……”
      “也许是他的真意呢。见我以前追求功名不好,见现在变了,说那些话勉励我……”
      “咱们也别瞎猜了,”清照道,“你若真的不求功名,不想考状元,那你就琢磨这些残碑。如果还想考状元,就先把这些碑放下,把心思放在书本上……”
      “行吧,听你的。”
      明诚觉得妻子的话有道理,默默回书房温书去了。
      这一日是八月十六,人们称十五为‘望’,称十六为‘继望’,是说在十五赏月之后,十六仍然可以继续赏月。清照在二楼的平台上布置了书案绣墩,还摆放了一些清雅花草,每到月中十四,便在这里赏月,一般都要连赏三日,有时心情好,五日六日的时候也有。时日长了,下人们都叫这里为赏月台。昨日是八月十五,是世间众人除了大年外最看重的节日,寓意着团圆美满的意思。清照明诚及一双儿女,还有五个下人,都聚在赏月台上赏月,大家随意说些关于月亮的话。清照赏月则与别人不同,她看得认真,看得真切,她能看到月亮里的桂花树,看到捣药的兔子。然而十五这一日天公不作美,天空中经常有白云飘过,即使没有云,天空中好似也蒙着一层雾霭,月亮里的一切便不甚清楚明了。月到中天,时辰已不早,大家该说的话说尽,明诚说句“好月只待明年了,今年就此散了吧”,众人也便纷纷散去。
      十六这一日,天色刚刚黑定,月亮还没有升起来,吃过晚饭,明诚和一双儿女都到书房温书去了,清照独自来到赏月台,默默坐在绣墩上等月亮升起来,只丫环小红和小翠守在入口处准备侍候。平时东边的低空总罩着一层灰蒙蒙的雾霭,月亮总要升到一杆高才能露出自己的真容。今晚的夜空却特别清朗,月亮还没升起来,东边极远处低矮的群山背后,一线清辉已渐渐亮起来。清照目不转睛盯着,月亮开始从群山顶上露出来;开始是一小片,即便如此,那如丝如线的清辉仍然毫不吝啬地洒向茫茫大地,只远处群山底部却是幽暗一片。不一会儿,月亮已经露出半个脸,这半个脸好似在对着世人笑,好似在对着世人道不是,说久违了,让你们久等了。转眼间,整个月亮已圆圆溜溜水水滑滑从远山后面一跃而出,如水的清辉一泻千里,洒向整个大千世界。
      尽管望月已成为清照每月必做的一件事,但今日望着那轮纯净无瑕近在咫尺的圆月,仍然由不得一阵心情激荡神思不宁。她看月亮,就像别人看故乡,总有一种莫名的亲近和无尽的遐想。许多年前,她就产生一个愿望,为月亮做一篇词,一篇非常漂亮能够流传后世为人们津津乐道的词,但每到她准备做的时候,总觉得脑子里的那些词平庸俗旧不新鲜,做出来怕玷污月亮的圣洁,不敢轻易下笔。这时又坐在了月亮对面,看着清亮圣洁圆润水滑的一轮圆月,她在脑子里又开始琢磨所有能想到的新词。今夜的月亮特别明净,感觉比平时大,比平时近,好似一伸手就能触到一样,里边的桂花树老兔子,看得清清楚楚。她的脑子好似比平时也灵光,许多新词新想法纷纷涌了出来,一时那篇自己盼望已久的写月亮的佳作就要喷口而出了。这时小红见她攒眉凝目坐卧不宁的样子,以为她哪里难受,端着一杯水上前来看望,叫了一声:
      “夫人,进杯水吧。”
      正在凝神用力的清照听了这一声,不觉吃一惊,那些就要到口边的新词一下子也不知了去向,心情突然低落到极点,破口骂道:“谁要你的水?看不见我正在作词吗?谁要你献殷勤?”
      小红好心做了驴肝肺,又不能说,只得低着头噙着泪水退回去了。清照看着小红委曲的模样,强使心绪平复下来,又柔声吩咐道:
      “我在做词的时候,最不希望有人打扰,以后我不要东西,你们不要送。”
      “知道了,夫人。”小红小翠低声答应一声。
      清照转回身去,望着月亮极力平复心情重新构思她的大作。圣洁而近在咫尺的月亮又渐渐占据了她的心房,刚才的不快很快随风而去,那些不知去向了的新词新想法也渐渐自己找回家来;清照又一次文思泉涌,激情难按难捺,那篇佳作再一次就要喷口而出了。就在这百日一时成败一刻当口,又有人上前来搅了她的好事。这一次不是别人,而是自己的丈夫明诚。清照却待发火,扭头见是丈夫,只好按下心头的暗火,尽量平静地问:
      “你来做什么?”
      “我让你看一篇词。”
      明诚正在书房温书,书童王石拿着几页纸走进来,说是今日驿史送来的书札,先送到老爷府上,老爷看后,又派人送过来的。明诚接住匆匆看过,见有一篇苏东坡的《水调歌头》作得不错,很有味道,便派王石给妻子送去。不想王石很快转了回来,说小红小翠不让送,怕夫人生气,如此明诚才亲自出马来到赏月台。清照无奈地笑一声,道:
      “你知不知道,你搅了我的好事了?”
      “这也是好事,”明诚指指手里的纸,“你不是一直想作一篇关于月亮的词嘛,这是东坡老作的月亮的词,我觉得很好,说不定对你有帮助……”
      “是吗?”
      清照接过,先匆匆看一遍,不觉倒吸一口冷气。又认真看一遍,颓然坐在绣墩上,眼睛望向月亮,长吁一口气,不无伤感道:
      “有东坡老的这一篇词,哪还用得着我再写月亮的词?也罢,有人替我写了,省得我再伤脑筋了。”

      三日后才是秋试之期,众仙利用这几日工夫,先游了龙门石窟,又看望了黄河河神;观音慈悲为怀,时时想着百姓安危,叮嘱河神谨遵职守,以百姓为念,保一方平安。之后,又应湘子之邀,就近到了嵩山,在湘子的秀水沟美美吃了两日茶。八月二十日,众仙驾着祥云优哉游哉又来到东京开封上空,察看秋试情况。
      秋试虽是初试,虽是淘汰低劣生员,选取优异生员,为第二年省试做准备,但一切形制规格都是按省试来的,所有学子都被关在贡院里,吃喝拉撒都在里边,一刻不得离开。第一日贴经四书五经,第二日诗词赋,第三日策论,只少了对答。三日考试完毕,当晚鸡埘开栅般放了出来。又三日放榜,城外那位白胡子老者早早由众弟子簇拥着来到贡院门外等着。大榜一张,众弟子纷纷来给他报信,那位十八岁的学子名叫张超的果然得了第一名。老者捋着白胡子一脸得意之色,指着他的得意弟子道:“这只是小试牛刀,明年春闱才是大考,回去还要抓紧。”
      在上空,文曲星不无担忧道:“八戒表现很一般,我们如何帮帮他才是?”
      “那个小子是个劲敌,”观音道,“好在日子还长,他若有心做状元,自己应该多下功夫,到时候我们相机行事也就是了。”
      众仙又说一些闲话,也就各自散了。
      一场秋试惊醒了梦游中的赵明诚,没想到自己会差这么多,竟有五十五名学子在自己前头,从此再不敢懈怠,早起晚睡,三更灯火五更鸡,努力背书作词。妻子陪在身旁,侍候饮食起居之余,也一起背书作词,真正是红袖添香剪烛论文,连过年元宵节都没敢松懈一刻。过了二月二,回过头来检查自己的功课,觉得该背的书都已经背熟,该知道的故实都已知晓,和妻子做了不少应景诗词,这时才松了一口气,准备迎接三月三开始的省试。
      春闱省试的考期就要到了,许多神仙都惦记着八戒考状元的事,都想过来帮忙;一来为了兄弟朋友情谊,二来,八戒是直性子,你对他好,他会记着你,你对他不好,他便恨你,以后见面就不好说话。三月初一这一日,文曲星\悟空\观音先后来到东京上空;八仙自五台山分手后,各自在自己的主山驻守,如今得知八戒要考状元,也不约而同来到东京上空。众仙见面,行过礼,道过安,各自吐一些自家云田,做一个十一彩祥云道场,稳稳地坐在云端里,俯身观察下方的动静。时当辰牌时分,正是人们上值上工的时候,只见城内一个大户人家,一个四十多岁的小个子中年男人穿戴齐整赶着车出了门,观音指着那人对众仙道:
      “这次省试有好戏看,你们注意看那个男人。”她显然知道接下来要发生什么事。
      “菩萨你也真是的,”性急的曹国舅埋怨道,“你先知先觉,知道要发生什么事,告我们不就得了,还叫我们自己看。”
      “事情尚在两可之间,贫僧也不是很明了。”观音推诿道。
      众仙低头看着下方,但见那辆车就似一只蚂蚁,忽左忽右踟躇前行,好一会儿,终于停在一座大门前。小个子男人下了车,左右看一眼,一挥手,从车上跳下两个随从,又返身从车上抬下一个大箱子来。
      “我去听听他们说什么。”蓝采和最是好事的,一出溜到下方去了。
      只见二人抬着箱子,小个子跟在后边进了门。往右有一个凭水凉亭,亭子里坐着一个人,虽穿着居家燕服,却是容貌肃穆一副官宦作派。两个随从把箱子抬到亭子里,转身离去了。小个子男人和主人见过礼,二人对面坐下,言说手比,好似在说什么重要的事情。一会儿,好似事情谈妥,主人动手打开箱子,竟然是满满一箱子元宝。查看过后,主人把箱子盖上,二人又说一些话,小个子中年男人起身作礼告辞,留下箱子离开了。
      蓝采和气喘吁吁返回来,第一句话就道:“这真是天下一大贿案,足足五千两银子,五千两呐……”
      众仙问他究竟怎么回事,他才一五一十道出原委。
      原来那小个子男人是个商人,家里颇有资产。有个儿子二十五岁,从小对文墨就有天赋,他就想让儿子走仕途,通过科考进入官场。那一位便是这次大比的主考官,二人通过中间人早就拉上了线,今日是交银子定货的日子。二人商量中了进士五千两,中了探花加五千,中了榜眼加一万,中了状元加三万。今日的五千两只是进士的价。以后加不加,或者加多少,还要等放榜后看名次而定。
      众仙听了,一时炸了锅。有骂朝廷卖官鬻爵的,有担心八戒状元梦难圆的;有的提出,祸害百姓即为妖,一来为八戒圆梦,二来为百姓除害,在此次大比中,将此案中的魑魅魍魉一网打尽。观音和悟空却默不作声,一直静听众仙说话。直待众仙说够了,都静静地看着观音表态,观音才开口道:
      “事情或许还有回转余地,我等还是先看看再说。”
      众仙听了,虽不大乐意,也只得如此。
      那位接受贿银的官员姓曹名权字有德,便是今科钦点的主考。像这样三年一科的抡材大典,主考一般都是那些官居高位\文名冠天下的文章大佬,他一个翰林院的四品侍讲本没敢想这样的美差会落到自己头上。大约一个月前,他应朋友之邀在醉仙酒楼吃酒,席间,一个朋友的朋友主动与他攀谈,说起官场之风\做官之道,那是无所不知无所不晓头头是道。酒至半酣,那人当着朋友的面突然问他:
      “如果让你做今科主考,你能不能拿回三万银子来?”
      曹权这一惊非同小可,愣是僵在那儿好一会儿回不过神来。那人笑着又道:
      “如何?惊着你了?这是千载难逢的好事,一时难信也在情理之中……你仔细想想。”
      “你开玩笑吧?你是谁?我是谁?这话从何说起?”曹权终于回过神来,也笑着道。
      “就算开玩笑,”那人神情却很认真,“还是那话,这一科让你做主考,你能不能拿回三万银子来?”
      这一回曹权真的动了心思:也许对面的这个人真的有些来头,也许许多人都巴望得到的那个大烧饼真有可能落到自己头上。他本就是一个揩油老手,他官能做到正四品,少了奉迎巴结是绝无可能的,而奉迎巴结的主要内涵那便是银子;俸银有限,死巴巴的几个钱,只够勉强维持生计,再想做他用,只能从公务里揩油捞钱。也许那人也是看中了他的这一点,好事才找上了他。
      那人见曹权仍然一脸狐疑,又笑着道:“看来老兄是有酒了,今晚回去好好睡一觉,做个好梦,明日再告知我。”
      第二日散朝出来,回到部衙,听下属回了几件事,一时清闲,便遛达着出来,转身来到南苑的亭子里散心,不想又碰到了那个人。
      “如何?昨夜南柯一梦,可做到了主考的位子?”那人又笑着和他打招呼。
      “昨晚我一晚没合眼,”曹权道,“你说的那件事太大,万一东窗事发,那可是要掉脑袋的。”
      “事大不假。”那人认真道,“唯其大,自然有大人物罩着,你尽可以放心大胆做去。近来几科都是这么做的,你可以侧面先打听打听,顺便了解了解这里边的规矩。三万是交上头的,除此之外,凡是知道此事的,都得有个交待,这里边如何权衡燮理,就看你的能耐了……”
      此时他坐在贡院的议事堂里,正准备给参与此科省试的各色官员训话,道貌岸然不怒而威,俨然就是当年刚正不阿的包拯。其实这二十多日来他做了不少事;先是了解了前几科通贿买第的实情,心里有数后,又派出几个得意心腹,暗中去联络有意花钱买进的生员,接着又物色了十几个靠得住的阅卷属员,以便到时候按银子多少排名次。如今一盘棋已是稳稳按定,接下来只等一步一步施行了。这一日是三月初二,傍晚戌时生员就要进院,他不敢大意,他先把所有参与大比的工作人员集合起来训话。他冷峻的目光先朝众人巡视一遍,然后开了口:
      “各位……各位同仁,各位属下,今年又是大比之年,三年一届,为国家擢拔人才,这是国家大事,你我都要谨奉职守,把这大事办好。本官有幸被钦点为主考,这是本官之幸,本官自当尽心竭力,效忠王事,做好这届大比……今日是三月初二,是生员进院的日子,你们都要打起精神来,各就各位,各司其职,把自己所担负的责任做好……”
      观音等在上空看曹权集合队伍陈师鞠旅训话,虽听不清他说什么,但看他神情,一定是冠冕堂皇,尽说的是漂亮话,仙姑不禁笑道:
      “在世为官竟是两副面孔,背后一副,当面一副,这一点,我等可是学不来。”
      “说到底,还是一个‘利’字作祟。”曹国舅道,“我等没了名利之念,自然少了那些逢场作戏。”
      “菩萨,我等该如何治治那小子,要不世道也太不公平了。”吕洞宾道。
      “再等等。”观音道,“我等治他,那还不是小事一桩,但如何治,方法要得当,时机还要选对……再等等看。”
      “那就听菩萨的,等等看。”悟空道,“只是这时间……今日才三月初二,学子们进院,明日开考,三日以后考完,再过三日出榜,我等这么等着,也太无趣了些……谁给说个笑话,解解闷,时间过得还快些……”
      “这个主意好。”观音点头道,“这里有个标准,谁能把红孩儿逗笑了,证明笑话说得好;没逗笑,那就是说得不好。”红孩儿一向不苟言笑,自从见了众仙,没见他说过一句话,露过一个笑脸。
      “菩萨,你这也太难为我们了。”吕洞宾笑着道,“你那个小徒弟,有谁见他笑过?听说他娘刚生下他来,别的孩子是哭,他是笑,过了满月,就不笑了,直到今日谁也没再见过他笑。”
      “他笑不笑无所谓,我讲个真事。”铁拐李怕场面冷清,菩萨难堪,首先道,“说的是泰山脚下有个张家庄,庄里有个姓张的义士,仗义疏财,广结朋友,名气很大。一日晚间,家里来了一位客人,甚为英武,手里提着一个包袱,洇洇往外渗着血。进门就问:‘这是张义士家吗?’张点点头:‘是。’请客人坐。那人坐下后又道:‘某有一仇人,十年了不能得手,今夜终于报了仇。’又指指旁边的包袱,‘这便是那厮的首级。’又问:‘有酒么?’张说有,急忙命家人上酒。那人毫不客气,立即大吃大喝起来。吃一会儿,又问:‘听说张公仗义,有个小小的请求,可以吗?’张只得点头答应:‘可以。’那人又道:‘西去三里远,有一老人,有大恩于某,义士能不能借我十缗,我立刻去报答他。酬恩报怨,人生一大快事。若是能成,此生恩仇两清矣,以后唯义士马首是瞻,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张见说,没有丝毫犹豫,罄尽家财给了那人。那人拿到钱后,慨叹道:‘真乃快哉,虽死无恨矣。’留下包袱去了。全家人一夜不敢合眼,直到五更鸡叫,见那人还不回来,颤巍巍找开包袱,竟是一个猪头……”
      众人听了,不禁全都笑起来,连红孩儿也笑了。
      观音也笑着道:“红孩儿笑了,证明李仙讲得好。谁再来一个?”
      “我也讲一个真事。”张果老道,“太行山下有两个村子,村里各有一个勇士,一个姓李,一个姓赵。一日,二人中途相遇,李某看着手里的酒葫芦道:‘可惜有酒无肉,不能尽兴。’赵某笑着道:‘谁说无肉?我们自己就带着肉。’说着拿出刀来,从自己小腿上割一大块奉给李。李某见状,也用刀从自己小腿上割一大块送给赵某,二人便大嚼大喝起来。不一会儿,酒喝干,肉吃完,因流血过多,二人也渐渐断了气……”
      故事讲完了,谁也没有笑,只老钟恨恨地骂一句:“这是什么勇士?这是两个傻蛋。”
      悟空看着张果老嘻嘻笑道:“张老头,看来你的笑话不好,谁也没笑……”
      “谁说的?你就笑了。”张果老指着悟空道。
      悟空自失地又笑一声:“老孙是笑了,老孙是笑那两个傻蛋,死了也不知道为何死的。”
      “我也讲一个真事,肯定不逗笑,但是叫人迷惑不解。”曹国舅一本正经道,“华山脚下有一个村子,村子里有一个卦师,因为卦算得准,方圆百里都有名。一次,村里有两个举子要进京赶考,临行前去问卦,卦师要了二人生辰八字,算过后,一个是蹑踪探花,一个是名前孙山。众人听了,都还有些不信,结果第二年春闱完毕,真有快马送来消息,一个得了一甲第四,一个得了三甲倒数第二。人们高兴之余,也服了他的卦算得准。还有一件事,邻村有个做生意的,一走五年没有音信,年轻妻子想再嫁,又不知丈夫死活,就找他来算卦。算过后他说,人还活着,一两年就回来。妻子回到家苦苦又等了两年,还是不见人影,心想是他算得不准,正好有一个主,觉得机会难得,错过了可惜,正准备要嫁人,头日夜里,丈夫回来了,避免了一场尴尬。……这样的事情多了,你说他对别人的事算得这么准,对自己的事也应该知道吧?一次晚上出门,被一条疯狗咬了一口,在炕上躺了七日,竟死了。菩萨,你说这是如何一回事?”
      “大道无形而有数,”观音淡淡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造化,造化之数格定了你,你就得在这个小圈子里挣扎;或享福,或受罪,谁也逃不出这个小圈子去……”
      “那他为何算别人算得那么准?”
      “准还是不准,都是混碗饭吃而已。”
      红孩儿听着,“咯咯”笑起来,悟空指着红孩儿笑道:“你们看,红孩儿笑了。”
      红孩儿指着曹国舅道:“我是笑老官那么相信算卦的。”
    插入书签 

    ←上一章  下一章→  
    作 者 推 文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
    关闭广告
    关闭广告
    支持手机扫描二维码阅读
    wap阅读点击:https://m.jjwxc.net/book2/5566110/167
    打开晋江App扫码即可阅读
    关闭广告
    ↑返回顶部
    作 者 推 文
    昵称: 评论主题:


    打分: 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作者加精评论



    本文相关话题
      以上显示的是最新的二十条评论,要看本章所有评论,请点击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