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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66 章
梅兰达望向陷入热烈讨论的各部主官，科学家，和观察员们，心中暗赞秦翎洋今早向她提出的策略。
——与其任由众人沉溺于对毁灭的恐惧，或寄望于联盟总部给出指令，不如给出一个清晰明确的生存目标。
——这个目标，不是虚无缥缈的一线生机，而是由数据、物资与推演支持的，一个切实可行的生存方案。
——而它的提出者，不应该是她这个指挥官，而是“讨论”中得出的“共识”。
“指挥官阁下，火候差不多了……” 头戴脑机接口的秦翎洋在私人通讯频道中，推送来一个提醒。
他，正全程监控众人的讨论内容，并实时调用狄安娜主机对众人情绪和讨论内容进行推演分析，静待那个“最佳介入点”的来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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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前，梅兰达单独叫来秦翎洋，与这位埃里克森钦定的“智囊”商议应对之策。
只要她愿意问，秦翎洋倒是肯将想法和盘托出。
他详细讲解了如何在即将召开的联席会议中精妙布局，助她达成既定目标。
只听到一半，梅兰达便皱起了眉头。
她很不赞同秦翎洋的做法。那些做法……只能说，这位副参谋长，对舰员隐私的尊重，实在是有限。
“至少——请允许我监听会议室内的全部谈话。”
秦翎洋平静说道，“您很清楚，发言时机至关重要。而在这种场合，根本没有‘不可听的私人谈话’。”
秦翎洋看向她的目光中，既无躲闪也无愧疚。
也许，对他而言，监听公开场合的谈话，实属平常——并不是“见不得光的手段”。
梅兰达沉默良久，终究点了点头。
这场会议的几个目标，必须尽快达成。
若一味坚守所谓的“道德良知”，却无法带领众人尽快走出困境，那这份体面的坚持，又有什么意义？
“秦副参谋长，谢谢你的开诚布公。” 梅兰达微微点头，抬眼直视这位始终带着淡淡笑意的年轻人。
“今后，我也希望你在使用那些手段之前——能如今日一样，事先与我沟通。”
她顿了顿，眼神凌厉起来，
“毕竟，这里是第一舰队参谋部，不是联盟情报一处。而我，不希望我的舰员们时时刻刻担心隔墙有耳。”
“我明白。” 秦翎洋敛了笑容，正色道：“既然我同意担任您的副参谋长，就不会对您刻意隐瞒。”
“埃里克森总指挥官将第一舰队交给我时，曾说你会是我最值得信赖的助手。”
梅兰达轻声道：“希望我们两个，都不负所托。”
秦翎洋整肃了神情，点头承诺道：“请放心，我必全力以赴，助您一臂之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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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兰达扫视全场，按下消音键。
室内霎时寂静无声。
“诸位，过去两日，参谋部已联合工程部进行了数万次推演。结果显示，目前我们最可行的方案，是立即展开全部生态舱，依托两艘母舰，先行在木星轨道建立第一个居住点。今后，”
她环顾众人，微微一笑：“我们只需派遣护卫舰前往安全区外执行任务；而据狄安娜主机预测——只要维护得当，这一定居点将可持续运作数千年。”
“数千年。” 她在心中默念了一遍。对此刻身处孤岛的他们而言，那可是漫长得近乎奢侈的未来。
她看向秦翎洋，点头示意他展示推演结果。
“……我们有望在十年内建成一个稳定的生态系统，支撑一座约十万人口的太空城市。” 秦翎洋补充道：“当然，在系统全面稳定之前，最初几年内，大多数人仍需每年进入休眠舱，度过数月。为此，狄安娜主机将根据技能与意愿、身体状况、年龄与性别比例等因素，休眠轮次。”
他顿了顿，补上一句：“工程部建议，为应对不可再生物资的持续消耗，该项任务应立即启动。”
“……”
不出所料，经过一番简短讨论，“休眠人员名册”很快被置于任务日程的优先位置。
梅兰达点了点头。
——果然，让他们自己得出结论，比她亲自下令，要有效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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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可以转入一个轻松一点的议题。”
梅兰达轻舒一口气，挥手将泊位分配图和数份任命文件推送至中央显示区。
“即日起，所有护卫舰将泊入翔隼号。原泊于翔隼的商船，将全部调回翔鹰号。今后，翔隼舰作为军事区管理；翔鹰舰1至9号泊位为军事区，10至26号为非军事区，专供商船停泊。”
会议室中响起几声低低的叹息。
梅兰达话锋一转，唇角含笑：“不过，罗乔治船长的10号运输船将继续同时接驳翔鹰与翔隼两舰的10号泊位，以便我们共享这个目前唯一被批准运营的——休闲娱乐场所。”
消息一出，明显令众人精神一振。
昨晚在讨论泊位分配时，一听说梅兰达打算将10号运输船泊走，甚至打算让Aloha暂停运营，阿罗德气得当场跳脚。
“没有一个能大吃一顿的地方，那这日子还有什么意思？”他嚷着，“更别说……罗乔治那里的斗舞、游戏，还有——反正，我的部下，离不开Aloha的美食……”
托科则叉着腰，揉着下巴慢悠悠地接口：“我同意。在这种士气低迷的时刻，有个地方吃点好东西……对提升部队士气，确实重要。”
事实上，梅兰达早已从秦翎洋处得知，这两位将军几乎每晚都去罗乔治那里蹭饭喝酒，三人相谈甚欢。
于是那位精于算计的参谋长建议，不如以此作为“交换条件”——若要保留Aloha，二人必须承诺约束好他们舰上的官兵，不得滋事。
果然，两人当即痛快点头，回去便各自下达了舰长令，明令严禁部下在休闲区惹是生非。
阿罗德还特别提到：若因个别人滋事，导致10号运输船被调回翔鹰泊位，肇事者，我必将从重惩处，绝不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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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兰达接着道：“在这次会议开始前，我还将宣布第一舰队的几项新任命。如果在座诸位舰长和各部门主官有不同意见，请马上提出，我们必须尽快确定第一舰队的指挥结构。”
梅兰达展开第一份任命，宣布道：“首先，我宣布解除王明远上校及其指挥的第五特种陆战队对851研究所的防卫职责。王明远上校即日起晋升为少将，并任命为托科将军的副舰长。同时，第五特种陆战队将正式编入第一舰队，直属托科将军指挥。”
梅兰达舰长继续宣布道：“姜之余少校即日起晋升为中校，调任指挥官直属宪兵队，并担任队长。他将协助秦翎洋副参谋长处理与851研究所及联盟观察团有关事务，并参与X装置第二部手册的解码工作。”
“从即日起，第一舰队参谋部将移至851研究所所在的翔隼舰20号泊位。851研究所的安全防卫将由第一舰队参谋部和宪兵队接管。”
她的目光扫视会议室一圈，第一舰队的高级指挥官们对于王明远上校的晋升和任命都毫无异议。毕竟这位第五特种大队的指挥官家世显赫、资历深厚，且战功彪炳，在851研究所疏散和飞跃号拦截任务中的表现亦是亮眼。
然而，落在姜之余身上的目光就不一样了。
除了几位851研究所的首席科学家和来自翔凤舰的军官微笑着向他表示祝贺外，大部分人投向他的目光都是惊讶和审视。
众人心中疑问顿生：
——任用这样年轻的一位宪兵队长？
——他来自飞龙舰队，能管好我们第一舰队母舰上的治安吗？
——姜之余？他什么来头？
——指挥官直属宪兵队要扩编到300人？什么意思？
梅兰达心中暗暗思忖：虽然秦翎洋对姜之余信任有加，可他毕竟不过二十刚出头，在大家面前证明他就是宪兵队长的不二人选，可是需要尽快有些作为。
不过，想到当初她任命刚满20岁的邵林逸执掌刚刚组建的翔鹰第三中队时，她的那位一向挑剔的飞行主官艾尔达也曾经颇为不满。
他私下里甚至指责她任人唯亲。
然而，不过几个月过去，第三中队的出色表现就令艾尔达态度大变。他不仅开始对邵林逸精心培养，走到哪里都要带上以便时时调教，还特别爱向其他舰队的指挥官们炫耀这个以Aloha事件闻名的新生代精英飞行员。
这令林逸十分难堪，他经常私下里同薇薇安抱怨：“那一次，明明惹事的是我弟弟林歌和托科舰长的儿子托尼，而令事件升级是你表哥谢夫纳，结果，我却常常被艾尔达上校拎出来示众！”
而这一次，翔鹰第三中队在飞跃号回收行动中凯旋，更是出尽了风头。
年轻的飞行员们将生死置之度外的事迹被救援他们的10号运输船的船员和翔隼舰上的官兵在木星网络上大加称赞。
执行减速网计划、狙击陨石，尝试倍速飞行，和以轻型穿梭机给陨石变轨的各种炫酷操作的视频广为流传，让这些年轻飞行员们赢得了第一舰队全体飞行员的尊重——这也使得梅兰达任用培养年轻军官的理念开始深入人心。
梅兰达轻叹一声：还真是应了韩呈栋的那句话——自古英雄出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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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兰达又看向坐在851研究所指挥台后好奇观望的那对夫妇微微一笑，道：“萧天柏和瞿志美工程师，我有意邀请你们出任第一舰队工程兵教官，帮助我们训练一支工程兵部队。不知维克托所长可曾向您二位提起？”
两人刚刚和维克托共进了午餐。
他们没想到梅兰达和阿罗德会提出让他们加入第一舰队的请求。
不过二人商量一番后，想到弟弟萧天桦曾经跟他们讲过，像他们这样有经验的登星工程师确实是不可多得的。
其实，萧天桦也曾经邀请哥嫂去飞龙舰队指导过翔龙母舰工程部的工程兵们登星机甲操作。
考虑到今后，建立木星居住点需要大量工程兵，他们也觉得确实应该把自己的经验传授给年轻一代。
所以二人齐齐点头表示愿意尽自己所能，为第一舰队尽快培养更多优秀的工程兵。
翔凤和翔鹰两舰的工程部主官不由得眼红不已，立刻揪住翔隼的工程部主官闵吉安，讨价还价。
片刻后，当值的翔隼舰工程部部长闵吉安站起身，向众人汇报道：“梅兰达指挥官，目前我们第一舰队的工程兵训练科目，基本还是以作战任务为核心。但今后我们的重心将是建设居住区，比如加装防辐射的能量节点和能量罩，安装、调试休眠舱、生活舱、生态舱等等。”
他扫视一圈，继续说道：“因此，我们几个工程部主官协商后，建议由几位舰长批准，将各舰的工程兵与星建公司的工程技术人员统一编组，开展集中培训。这样可以最大限度提升效率，让每一位工程兵尽快掌握多项关键工程技能。”
梅兰达听后，心知这是个极好的建议，便抬眼看向托科和阿罗德。两人对视片刻，也点了头。
“好，集中培训确实高效。” 梅兰达回应道，“那就由你来牵头吧，闵上校——协调各舰安排与训练事宜。”
阿罗德原本因两位顾问被共享而颇有些不悦。
不过，梅兰达这样的安排，倒是令他的眉头舒展开来。
毕竟，翔隼舰的工程兵力量最薄弱，若能借此机会和兄弟部队一同系统训练、补齐短板，确实是稳赚不赔。
而他的工程兵主官闵吉安为人精明，行事周全、人缘又好，确实是个再合适不过的协调人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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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翎洋看了看计时器，朝梅兰达点了点头——提醒她，是时候转入本次会议的中心议题了。
她再次按下消音键。
会议室瞬间归于寂静。
“各位，” 她开口道，“接下来，我们要讨论的是——官兵心理问题。”
她语气一沉：“这几天，我们已经注意到一些官兵在得知埃里克森指挥官与汤普森舰长殉职的噩耗后，再看到翔星号与翔凤号接连损失，精神已几近崩溃边缘。”
她看向秦翎洋，轻轻一点头。
秦翎洋将几份心理状况评估数据推送至中央显示区，语气沉重的讲述道：
“……当部分高级军官得知木星实验失败，可能导致地球与火星的人类文明彻底毁灭时，情绪出现严重波动。一位军官选择了结束自己的生命。”
梅兰达毫不意外的看向被这一消息震惊的众人。
她扫视全场，声音提高了些：
“诸位，接下来一个小时内，我们将讨论应对方案与具体执行措施。我希望——”
她微微一顿，强调道：
“这样的悲剧，是第一起，也是最后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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