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长得像我手下败将

　　尘埃散去，三个黑影站在原地。

　　夜久目光锁定在其中一人身上：男性，梳着金色长卷发，穿着浮夸的花式衬衣，挂着红宝石耳坠。

　　“好久不见，夜久。想要找到你，还真不容易……所幸涡罗区不大，粼岛就更小了。”

　　“你还是这么搞笑，髓真。”夜久“啧”了一声，“上次黑圣女保你命，今天她不在，你就这么找死。”

　　“我可不认为。”髓真右手轻抚额头，慢慢将刘海缕向脑后，笑得很是夸张，“作为「唤灵骑士」，很多人愿意向我伸出友谊之手……所以，我带来了重燃之核的最强者，「送魂骑士」。”

　　夜久听言，看向另两人，发出声嗤笑。

　　“就算是狐假虎威，也至少带个真的虎来吧？送魂骑士曾经是北部集团的首领，我亲眼见过，这两人谁都不是。”

　　“……”髓真似乎有些尴尬，但还是很快接话，“你打断我做什么？我想说的是重燃之核的最强者，「送魂骑士」的手下。”

　　“行，你说是就是吧。”夜久眼神不屑，“黑圣女派你们来清洗我？那可真不像她。”

　　“我倒是希望她能这么下令，但她拒绝了。”

　　“既然如此，你还来找我做什么？”

　　“能从自行从疯血化中恢复，你是唯一一个。所以，你的生物样本，对我的研究很有价值。”

　　“哦，你想要我的血，还是直接从心脏里出来的那种。”夜久明白过来，有些被逗乐了，“真奇怪，我记得在显乜城里，你可是落荒而逃了。所以现在，你有什么自信，能让我流血呢？”

　　髓真一副胜券在握的模样，“如果没有觉醒剂这种伟大的发明，你能不能再变成那样都不一定，就算可以，也建议你不要那么做。”

　　“哦？为什么？”

　　“那么大量级的魔息，你肯定会被垂天院发现。说不定，还会被当作新入侵的黑兽追捕呢！”

　　“确实，你说的有道理。”夜久扬了扬眉，反问道，“但是，他们来抓我的同时，难道不会顺便也来抓你吗？你可是唤灵骑士哎，他们一定很想听你介绍那个伟大的发明。”

　　“额……”髓真表情凝固了。

　　夜久夸张地点点头，“看来，你没考虑这个问题。”

　　髓真冥思苦想几秒，大手一挥，双眼中满是坚定与凛然，“算了，我愿意冒这个风险，毕竟进化是要付出代价的，这也是理所当然。”

　　夜久瞪着眼睛，确认对方不是在惺惺作态后，彻底无语了。

　　虽然他和髓真都是疯子，但他觉得，他们有本质的区别：他是有章法有格调地疯，而髓真纯属偏执……以及脑容量不够用。

　　如果在平时，他或许会出于无聊，想逗弄对方玩玩，但今天不行。因为葬礼的事，垂天院加强了对涡罗区的监视，随便什么风吹草动，都可能引发镇压。不，惊动那些人倒是没什么，但如果被巡溟官注意到他在浮光城……那可就麻烦了。

　　他默默盘算着，目光再度投向那两名等待的杀手—— 虽不是真正的送魂骑士，但他们很明显并不弱。

　　“送魂骑士？唤灵骑士？他们是重燃之核的人？你们要打架吗？”一直没说话的圣土这才弄清楚状况，惊讶不已，举起双手做出投降之态，“我不认识这家伙，和这家伙无关。你们出身粼岛的吧？我也是，都是亲戚、亲戚，别打我。”

　　“哈？我们不是最好的朋友吗？你居然不帮我？”夜久语调委屈，试图向髓真解释，“他骗你们的，我们经常坑蒙拐骗，一个唱白脸，一个唱红脸。而且他非常弱，你们可以先攻击他，然后我会来救他，你们再趁机攻击我。”

　　”……“

　　杀手看向髓真，似是在问询。

　　“这家伙的话，一句都不能信。“髓真打了响指，“别管那个人了，上。”

　　“……啧。”

　　黑色羽翼聚拢，夜久瞬间原地消失，往粼岛深处飞去。

　　“追！”

　　髓真和杀手也迅速消失。

　　“哎，只有我一个人收拾残局了。”

　　圣土看着那些人远去，松了口气，转身走进废墟之中，自言自语。

　　“希望那瓶瞒着他私藏的金酒没有碎掉。”

　　-

　　夜久并不打算逃。

　　对方既然能找到他，就说明在这件事彻底解决前，他过不了安生的日子。

　　点着灯光的屋宇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排排废墟。

　　粼岛，大部分隐民都敬而远之的区域，隐藏着诸多不安定因素，远离垂天院和巡溟会的管辖。

　　夜久选择逃往此处，正是看中这一点——但也同样说明，这里很接近重燃之核。

　　找到合适位置后，他迅速回身，手中凝聚黑雾，自半空发动袭击。那两名杀手也立刻做出反应，一人举起炮管状的武器，释放淡红的电流，而另一个则是高速绕过他，明显想要包抄。

　　两股力量相撞，一幢塔楼随之崩塌，碎砖飞溅，发出沉闷的声响。

　　杀手取出一枚红晶，迅速装填至武器，再度发动攻击。

　　夜久往相反的方向闪避，左手伸到背后，准备挡住另一名杀手的伏击。然而，对方力气出奇地大，没有被他甩飞，而是像个炮弹般把他撞飞出去。两人重重落在地上，砸出大坑，红色雷光随后而至，笼罩住两人。

　　他即时释放防御，才化去大部分能量，而那名杀手穿着专用防具，更是毫发无损。

　　“哇哦，装填式，又是高精度到个体的定点攻击，这可是高级货。”他吹了声口哨，“看来，黑圣女得到了不少资助，涡罗区外的人？”

　　杀手没有回答，继续一个在远处发动攻击，一个在近处干扰，彼此配合天衣无缝，难以突破。

　　双方你追我赶，短短几分钟内交锋数十次。

　　渐渐的，光息变成魔息，他们速度开始慢下来，显然是有人受了伤、体力开始流失。

　　借着一个空隙，夜久退出缠斗。

　　他在屋顶站定，把脱臼的肩膀关节复位，“还要打吗？你们好像有点不顺利啊。”

　　杀手一左一右落在两侧，呼吸急促，周身布满流血的伤口，显然是落了下风。

　　“看在黑圣女和同族的面子上，我没下死手，但接下来就不一定了。”

　　“你果然很难对付。”

　　髓真表情有些扭曲，拿出两瓶药剂，扔给那两人。

　　杀手接过喝下，效果立竿见影，魔息大幅度上涌，形成高墙、将四周团团围住。

　　夜久看得一愣，“你还真的，不怕引起垂天院的注意吗？”

　　“我说过，不计一切代价。”

　　这家伙是个纯粹的神经病……要不还是逃走吧，不要惹祸上身，夜久默默盘算。

　　正在这时，另一个强大的气息逼近。

　　-

　　来者是个身材高大的男性，光头，皮肤青灰，披着暗红色斗篷，眉宇间萦绕着瘆人的气氛。

　　他驾着腐木制成的车架，四根生锈铁链延伸而出，各自拴着一头低吼的、唇齿间流出黑色唾液的怪物。

　　在场四人皆是一惊，停止动作，注视着来者。

　　“……”

　　“暗格，你果然来了！”髓真率先爆发出欢呼，“太好了，快把这家伙抓住！”

　　暗格目光落在髓真身上，声音沙哑低沉，流露出森森寒意，“住口，蠢货，你太肆无忌惮了。就算这里再远离巡溟会耳目，也有风险被发现。身为首领，行事如此轻率，回去之后必定让你付出代价。”

　　“……额。”

　　髓真脖子缩了缩，立刻不敢说话了，显然是十分畏惧。

　　“不要紧张，药既然被发明出来，就是要给什么人的，不是么？”夜久毫无紧张感地拂去衣服上的灰尘，做出友好的模样，“况且，最近巡溟会忙得团团转，才没有心力来监视粼岛。不过呢，这家伙也确实该打一顿，因为看你的表情，他把这两人带出来，应该没经过你的同意……送魂骑士。”

　　暗格转而看向他，“先前听说过你，今天亲眼看到，果然很强。髓真带着这两人前来，也只能说是不自量力了。”

　　“原来她背地里这么夸我，既然如此，我能走了吗？”

　　“我不这么认为。”

　　暗格从车架上消失，转而出现在夜久身后。

　　“虽然我不赞成这个蠢货的异想天开，但你作为我们曾经的一员，如今想要离去，这是要付出代价的。”

　　魔息聚拢，漆黑刀刃忽然而至。

　　因为攻击毫无征兆、速度又快，夜久始料未及，根本没时间发动防御。

　　“……！”

　　虽然凭借着反射神经，他勉强躲过，却还是让刀尖划破额头。

　　他于是立刻后撤，瞬间退出至二十米，却不想暗格形如鬼魅，再度闪现他的身后。

　　黑刃斩落，腰间传来剧痛。

　　什么……我竟然被砍中了？

　　夜久来不及震惊，捂住伤口，振翼高飞至半空。

　　但就算如此，暗格依然如影随形——这一次，被击中是肩膀。

　　他意识到情况不妙。

　　暗格比传闻中强很多，不仅速度极快，而且拥有超高的控制能力，在挥舞超高密度、足以切开他羽毛的黑刃的同时，还能做到毫无气息。

　　在黑刃再次来袭前，夜久突然大吼，“等等！”

　　暗格听言，停止动作。

　　“……我们来做个交易吧。”

　　“我把样本交给你，作为交换，你们忘记我的存在，以后别再来用那种理由烦我。”

　　-

　　暗格并未收回黑刃，“你的样本？这个交易，可不怎么诱人。”

　　夜久深吸一口气，变回游刃有余的模样，“是么？你的同伴肯定不这么想。这么轻率地拒绝，显得既不尊重他的诉求，也不重视他的研究。”

　　髓真听言，立刻态度大变，帮起腔来，“就是啊！这家伙的样本才是最重要的！有了它，我就可以……”

　　“住嘴，蠢货！”暗格唇角抽搐，厉声训斥，“你没看出来，他这是在离间吗？你想要他的血，是不是？那我只要杀了他，结果也是一样。”

　　“唔……好像也是，但样本还是活体取比较好。”

　　夜久笑起来，“你砍伤了我是不假，这与能杀我还是有点差别的，况且我已经看穿你的把戏了，送魂骑士。”

　　“你在这周围，设置了可以瞬间移动的特殊咒阵吧？虽然强力，但有范围限制的，要不来赌一赌，是我先逃出去，还是你先砍出足够伤口，让我流血至死？”

　　暗格不为所动，依然平静，“这个赌无论输赢，都似乎对我没有害处。”

　　“不。”夜久眼神幽暗下来，“如果输了，我会搏命、不，选择同归于尽的。换而言之，我会完全疯血化，让每个正在监视涡罗区的人，都被警报声吵得睡不着觉。”

　　“……”

　　暗格神色微变，有些意外。

　　眼前的人不仅擅长变通，也不介意退而求其次，无疑是个狡猾之辈：对于不计后果的偏执狂，对方满足要求，对于行动谨慎，以粼岛利益为重的他，则以安全作为要挟。如此一来，无论什么角度，他都不能拒绝。

　　“喂！暗格，你在想什么啊！”髓真催促起来，“他都说会把样本给我了！而且黑圣女也说过，如果这家伙没干扰我们的行动，就不要随便招惹他，你想抗命吗？”

　　“……住口！”

　　虽然这么训斥，但暗格也知道什么是最优解，因此只能同意。

　　-

　　粼岛深处。

　　棘鸟闭着双眼，口中念念有词。

　　那柄权杖漂浮在半空，顶端如同先前的黑树般生长，延伸出长着黄金尖刺的枝条。

　　数十民众跪坐着，双手举过头顶，等待着她折下尖刺，放入他们手心。

　　等这一切结束，暗格走进大厅，语调阴沉，“我需要解释。”

　　棘鸟扬起眉。

　　“我今天见到那个人了，他是个不折不扣的危险人物，你先前竟然命令我们放过他，到底怎么想的？”

　　棘鸟皱起眉，表情似是不悦，“这件事已经讨论过了，那家伙虽然危险，但我了解他，他本质只是个混乱的独行者，只要不去推，就不会真正倒向任何一方。所以没有十成的把握，我们也没必要去刺激，只会自找麻烦而已。

　　“不会倒向任何一方？”暗格语调徒然升高，“回来路上我诈了一下髓真，他就把显乜城里的事告诉我了，这家伙和巡溟官合作过！”

　　“虽是这样，但这只是他的私人行为，并不会倒向垂天院。”

　　“你怎么知道？因为你们曾经是熟人吗？作为重燃之核的首领，你不能感情用事！”

　　“他杀了火之贤者。”

　　“火……火之贤者？”

　　暗格愣住了，随即眼球开始颤抖，表情满是不可思议，好半天才开口，“你是说，他杀了四大贤者之一的火之贤者？”

　　“是的。”棘鸟注视着他，语调平静，“不仅如此，他还把「砗磲」打成重伤，杀了上代「角枝」，还有那时涡罗区的三个管理人。换而言之，这里能变成我们的领域，正是因为他。”

　　“难、难道他是……？”

　　棘鸟点了点头。

　　“……”

　　许久之后，暗格才从惊骇中恢复过来，“这件事，绝对不能流传出去，尤其是现在，会造成人心动摇。”

　　“我知道，这也是我与他的约定，他隐匿于人海，我们得以保存希冀、继续前进。但若是未来不幸在战场相遇，必不会手下留情……好了，此事就此结束，以后不要再提。”

　　棘鸟抬手，将一份地图放在桌上，“根据情报，浮光城有相当一部分人躲进避浪区，虽然还是比预计少了很多，但也只能这样了。”

　　“时机已经成熟，三天后执行计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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