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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诊 IV
“怎么了?”
“有蛇。”
“被咬了?”
“嗯。”
“我看看。”
康巴滑到居夜莺身侧,见她手捂左腿,一个下蹲,直接撕开了她的运动裤。焦灼的目光沿着金属支架,滑到了大腿根部,终于在内侧发现了伤口。
“那里没知觉,没想到被一条蛇偷袭了。” 兴许是伤口的位置过于尴尬,居夜莺微微侧身避开了康巴的目光,“伤口看着是还好。”
“蛇的样子,看… …看到了吗?” 康巴同样意识到了不妥,略显结巴。
“没什么特别的,就是暗灰褐纹的那种,看着很一般,溜得倒是快。”
“应该是温泉蛇。” 康巴松了口气,抹去了额间的汗珠,人也自觉背过了身,“你也是厉害,怎么惹到它的。那蛇可温和了,胆子也小。”
“说不定是它喜欢我。” 居夜莺手边没什么干净的布料,索性就把伤口晾在了外面。两道牙印不深,微微渗着鲜血。居夜莺细细瞧了会儿,便没再理会了。她用撕裂的裤子布料遮了遮裸露的大腿,将那根金属义肢也露了出来。
“被国家一级保护动物喜欢的滋味怎么样?” 康巴依旧背着身,自顾自耸肩憨笑了几声,揶揄道。
“自我感觉更好了。” 居夜莺扯着嘴角,也被逗乐了,“话说,你衣服呢?”
“哎呀,脱了里衣做记号,外套不小心落下了。”
“抱歉,让你担心了… …可这样等,也不是办法。夜晚山里冷,你没穿衣服,会感冒的。”
“哼,我哪有那么脆弱。再说,我要真冷了,再爬上去拿衣服,就好了。” 康巴无意一说,平白觉得背脊一阵凉意。
居夜莺好笑又好气地白了男人一眼,什么叫低调的炫耀,她今天可终于见识到了。
“不行,我还是要把手机拿出来,总不能干等着吧,总得试试。” 居夜莺不假思索卸下了义肢,轻拍了拍康巴的背脊, “用这个吧,这东西坚硬,要门实在拉不开,试试看敲玻璃。”
“不行,不行,这东西贵重,敲坏了怎么办。”
“再贵重,哪有命贵重。车里还有急救箱,要能都拿出来,那就是双保险了。再说了… …我不想叫韦大娘和学长担心,我们这个点还没回家,他们要联系不上我们,会急死的。”
我答应过学长的,我要好好的,我不会再让他担惊受怕了。
康巴说不过居夜莺,只得接过义肢,回到了小货车前。他瞄准玻璃窗左下角,操起金属架子利落一砸,车窗骤然碎了。紧接着,他手臂小心翼翼穿过破损的玻璃,轻轻扳开了车门。硕大的身躯缩成一团,俯身探进车厢,蹑手蹑脚摸索了起来。
可谁料,就在这时,车体突然剧烈晃动,转而一个大幅倾斜,哐镗一声,顷刻间掉了下去。
“康巴先生——”
一声呐喊,居夜莺感觉眼角飙出了泪。她吃力地拖着身子,挪到了悬崖边。满目雾蒙一片,什么都看不清。迷茫,懊恼,一种熟悉的情绪在脑海中泛滥,而她却只能焦急地望着崖下,在空洞的白雾间一遍又一遍喊着一个名字。
康巴说过,就算他掉下去,也会没事的。
居夜莺忐忑地等待着,好一会儿,她隐约听到了回音。
岩壁之下传来了支支吾吾的声音,她起初听不清。
直到视野里出现了一具黝黑色的身躯,她才又喜极而泣。
康巴嘴里叼着黑挎包,赤手空拳爬了上来。他站稳后,拽下包,豪爽地撸了一把汗。他脸上依旧不见险象环生的侥幸,人反倒唉声叹气了起来:“最后关头只撩到了包,手机没拿到,还赔了辆车。完了,完了,我的小破吉普车要赔给韦大娘了。”
“人没事就好。抱歉,我刚才不该自作聪明的… …”
“你看,我还把这个也弄坏了。” 康巴俯身捡起居夜莺的义肢,几只零件松松垮垮荡在了主杆上,发出了刺耳的声响。
“没事,这个修一下就好。”
居夜莺话音未落,就被康巴单手扛起。康巴将她放回到原来的小平地,自顾自念了一声:“都说了,崖边危险,不能坐。你不用担心,我不会有事的。”
“你坐下来,我帮你看看,你好像也受伤了。”
“没事,都是小伤。”
“你右臂都在流血了,我先给你止血吧。” 居夜莺不顾康巴客套,二话不说褪下针织衫。她解开了白衬衣,露出了白色的运动内衣。
“居医生,别,别,别。你要为了帮我包扎,把自己扒得□□的,黎医生非得打死我。”
“哪有那么夸张,我里面有穿衣服的。更何况,医者仁心,救人要紧,要是学长的话,他也会这么做的。再说了,关学长什么事啊。” 居夜莺说得头头是道,一个大力,精准钳住了康巴的手臂,衬衣一挥盖了上去,直接扎了起来。
“还不关他事啊?居医生,你和黎医生这么眉来眼去的,这要换作是我们高原男女,早就儿女成群结队了。”
成群结队,还能这么用呢?
居夜莺眉眼一挑,也不知道想起了什么,竟是直直望着康巴,只顾着自己不怀好意地笑,却是什么都不说。
“你这笑得也太毛骨悚然了。”
“康巴先生,那你呢?”
“我?”
居夜莺垂眸专注,自顾自地笑着。娴熟的包扎手法却以一个俏皮的大蝴蝶结收尾,好一会儿,她才又继续道:“康巴先生不正是堂堂正正的高原男儿,那你和艾丽丝医生这么眉目传情的,怎么也不见你有什么表示啊?”
“居医生,开什么玩笑呢。” 康巴感到些许窘迫,狼狈地抽回了受伤的手臂。
“不是玩笑,我和你说,艾丽丝她… …” 居夜莺赶紧又凑了过去。
“这不合适,你们城里人就是城里人,我就是个山野粗人。”
“那… …你是不是承认了自己也对艾丽丝医生有好感啊,所以才在考虑合不合适的。”
康巴啧了一声,甩了居夜莺一个脸色,只是对面的人依旧笑意盈盈的,丝毫不在意男人的冷眼相待。她明眸皓齿,印在灰蒙蒙的脸上,衬着纯白色的运动内衣,闪着纯净的微光,耀眼极了。
“我说居医生,你是不是和韦大娘相处久了,怎么突然有了几分村野媒婆的味道。”
“不听拉倒,我就告诉你,真要遇到喜欢的人,心意这种事情,藏在心里,只会越藏越深,越藏越浓,挥之不去的。”
不说,不说,可能就没机会说了。
雨声又变大了,他俩却沉默了。雨水接替了他们,在山涧聊起了家常。时间在淅沥的乐声中不知又淌了多久,崖边才渐渐续上了对话。
“居医生,其实我挺敬佩你的,你真乐观,也很勇敢。”
“嗯?你是说,我的腿吗?”
“嗯。我想啊,这事要换作发生在我身上,也不知道我会怎么样。”
“很多事,都是想着可怕,真发生了,也就那样了。我嘛,就是逞强,能站的时候,绝对不想躺,能走了,就想着要跑,甚至做梦还想要飞呢… …” 居夜莺哼笑一声,轻摇了摇头,目光落在自己的左腿上,却是温柔极了。 “但是最近啊,我却常常在想,如果有一天我也能偶尔示示弱,耍耍小性子,偶尔犯犯懒,被人宠着,念着,其实这样的生活,好像也不错。其实这样,我好像有了更多前进的力量。”
“居医生才不会甘愿只做个小女人呢,本性难改。”
“谁说的,人都会改变的,再说了,我也不是一直要做小女人的。”
“所以说啊,有人护着,那是福气,是要好好珍惜,好好感恩的。就像黎医生那个晚上说,哦,就是带你来嘎扎村的那个晚上。黎医生他说,先前是他没有保护好你,以后,他绝对不会让你再受半点伤害。那个晚上,他把你护在怀里,像护个小鸡仔似的,说出来不怕你笑话,我那时竟然还有些羡慕你。”
康巴自顾自开起了玩笑,居夜莺却泛起了一股酸楚。她含着笑,眸光闪烁,像是要躲避什么似的,游离的目光不知不觉飘向了地上的黑色挎包。她嘴角微颤了许久,欲言又止了好几回,最后才故作漫不经心,随口念了声: “话说,这包看着挺有分量的,不是说里面都是文具和糖果,你不是都分光了吗?”
“哦。” 突如其来的话题转移令康巴愣了愣,不过他很快也反应了过来。他手一伸够到了包,直接从里面翻出了一只别致的丝绒黑布袋,看着不像是传统的藏式风格。
“这是?” 居夜莺诧异道。
“哦,这是艾丽丝医生给的礼物,说是感谢我搭石墩子的。” 康巴回得爽快,不过又觉得这话会引起歧义,于是他又赶紧画蛇添足解释了一番。
“还说我开玩笑,这就叫人赃并获。她送你什么呢?”
“之前行程太赶,还没有机会打开呢。” 康巴死死护着手里的袋子,流露出一副被言中的心虚。
“看看呗。反正,现在也做不了其他事。”
康巴略显犹豫。
“干嘛这么扭捏,莫非心里有鬼?”
康巴耐不过居夜莺激将,心不甘情不愿解开了黑丝带。只见,精致的丝绒袋子里躺着一部智能手机和一个移动电源,还有一张写着歪歪扭扭中文字的卡片,道是:康巴先生,你昨天修桥,手机掉水里了,今天又要出远门,我把我的先给你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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