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瓷

　　混合了东莨菪碱的□□制剂将本就剧烈的致幻作用进一步催化，却又因为其本身的镇静效果让这一切看起来格外柔和，殊不知此时此刻在许思衡的本就脆弱的神经系统之中正在经历着怎样的惊涛骇浪。
　　这一份制剂是金三角制毒人员新调配出来的药品，目前连最终的定型结构样式还没有，只能以制剂的形态保存，但由于作用效果极佳，也是万晓川下一阶段打算投放到欧洲市场和中国市场的主要货物，许思衡也不知是有幸还是不幸，竟然提前体验了一把。
　　□□本身就能够充份兴奋中枢神经，具有欣快、警觉及抑制食欲之作用，重复使用更会成瘾，过量的使用更会导致急性中毒，严重者甚至会出现精神混乱、□□亢进、焦虑、烦躁、幻觉等状态，但由于混合了一定量的东莨菪碱，这种生物碱本身可用于阻断副交感神经，也能在一定程度上抑制中枢神经系统，从而可以让人在一个相对比较安稳的状态下享受剧烈的精神快感，可想而知这种制剂本身对身体的巨大伤害。
　　万晓川看着眼前虚弱而明艳的许思衡，勉力支撑在墙角不想让自己滑下去，那种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倔强的破碎感仿佛无时无刻不在撩拨着万晓川的心弦。一个没忍住，万晓川竟也像是不受控制似的直接捏住了许思衡的下巴，随后竟直接吻了上去。
　　也许是因为制剂本身的作用，许思衡在万晓川被吻上之后，经历了短暂的停顿，随即便热切的回应了起来，可慢慢的，许思衡似乎是被意识深处残存的几丝理智所唤醒，也可能是感觉到了与自己记忆之中贺述白完全不同的状态，奋起全身的力气把人推开，整个人也因为失去了重心而顺着墙角滑落到了地上。这个时候，许思衡才依稀看清楚站在自己身前的人原来一直都是万晓川。
　　许思衡努力控制着自己双眼的焦距，在确认了万晓川之后，默默的把头别向了一边，而这已经是他目前为止所能做的最大限度的逃避和抵抗了。
　　万晓川犹豫了一下也没有再继续做什么，他原本也不是一个喜欢用强的人，相比于用蛮力强迫，他显然更钟情于摆布拿捏的统治感，这一次若不是实在是因为时间紧迫，估计也不会对许思衡下这样的狠手。
　　看着万晓川转身离开，许思衡默默松了口气，只不过这并不代表着结束，而是许思衡苦难的开始。
　　之后的三天里，几乎每隔八到十个小时，万晓川都会带着人过来给许思衡强行注射一支制剂，随之而来的头痛、错乱、高烧、血压上升、盗汗、瞳孔放大等症状也一直伴随着许思衡，整个人更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瘦着，幻听、幻视更是无时无刻的出现着。
　　再后来，许思衡的身体状态已经不足以承受单次注射的计量了，整个人也已经出现了心律不齐和循环行虚脱的症状，可即便如此万晓川依旧没有半分心软，只不过将原本的注射换成了葡萄糖吊水，在这里面还掺了一定量被稀释过的制剂，为的就是让许思衡尽快成瘾。
　　在第三天傍晚的时候，换葡萄糖吊水的人换成了沈清，看着近乎脱相的许思衡，沈清也不由得叹了口气，说道：“你这又是何苦呢？”
　　许思衡艰难的转过头来，虚弱而缓慢的问了一句，“怎么换成你来了，是准备放弃我了？”
　　沈清笑了笑，回答道：“别这么妄自菲薄，现在的你依然有利用价值，万晓川这次没过来是因为他去现场看着装货去了，毕竟是要往中国发的，任何细节都马虎不得。”
　　许思衡一听到万晓川不在，整个人都激动的颤抖了一下，随即怔怔的看着沈清，过了片刻用极低的声音说道：“我想问你件事。”
　　沈清也愣了一下，想了想之后反问道：“你都被折磨成这样了，还打算跟万晓川继续斗下去吗？”
　　许思衡道：“你当初跟我说那些话，不是也因为不肯轻易认命吗？”
　　沈清应了一声，随后说道：“你想问什么？”
　　许思衡道：“我想知道我爸爸现在怎么样了？”
　　沈清猛的一顿，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许思衡看着沈清的样子，便也猜出了个大概，于是试探着问了一句，“是不是已经不在了？”
　　沈清深吸了一口气，默默点了点头。
　　许思衡印证了自己多日以来的猜测，可依旧难掩伤痛，泪水自眼角簌簌滑落，比起哭天喊地的哀嚎，这样无声的悲怆往往更加令人动容。
　　沈清也不知道该如何安慰许思衡，想了想之后说道：“许老爷子在你上一次离开他之后还都挺好的，是在大约两天之后病情急转直下的，抢救失败之后万晓川才紧急将许老爷子的遗体转移到了一辆改装过的救护车里运了出去，具体的细节我也不是很清楚，毕竟那个时候我跟你应该刚到曼德勒刚跟那个线人见上面。”
　　许思衡咬着牙听完沈清的叙述，有心再问一些其他的，可许思衡也清楚，眼下的状况并不适合纠结这些。
　　这三天许思衡利用自己为数不多的清醒时间，努力的梳理着这段时间以来，尤其是万晓川的那一句“我现在确实没有多少时间再跟你周旋了”，这当中固然有省厅方面与云南省厅配合行动后给万晓川制造的措手不及，可即便如此万晓川也不应该急成这样，甚至不惜对自己下药也要靠着龙湾集团来完成这一次的交易，而导致万晓川不得不出此下策最大的可能就是他对于龙湾集团董事长蒋奕的威胁并没有他自己所说的那么保靠。
　　而事实也确如许思衡所猜测的那样，许德明的意外离世，让万晓川失去了手中最具份量的一个砝码，即便他手中依然握着许思衡，只要许德明的死讯暴露，就算许思衡肯回心转意彻底回到万晓川的身边鼎力相助，知道一切真相的蒋奕又如肯动用龙湾集团来帮助万晓川完成这次的交易呢。
　　所以，万晓川现如今的盘算一定是尽快促成这一次的交易，只要把龙湾集团拉下水，往后再想撇清关系可就难了，到时候万晓川又有许思衡在手，就算蒋奕知道了许德明的死讯，怕是也只能徒呼奈何。
　　许思衡略略稳了一下心神，按住了沈清准备换吊水的手，然后说道：“等万晓川回来你跟他说我饿了，想喝他熬的蛋花粥了。”
　　沈清大有深意的看着许思衡，从那散乱的眼神里，沈清看到了从未见过的坚定，随后问了一句，“要不我现在就告诉他吧。”
　　许思衡摇了摇头，说道：“这样就太刻意了。”
　　沈清继续问道：“那你还有什么想要我做的？”
　　许思衡似有些惊恐的看着放在床头的葡萄糖吊水，说道：“这一次的挂水里能别掺药吗，我真的受不了了。”
　　沈清手上的动作停顿了一下，随后问道：“还要我替你瞒着万晓川吗？”
　　许思衡觉察出了沈清的迟疑，于是连忙说道：“不用，这对你不好，万晓川很敏感的，要是刻意对他有所隐瞒反而容易被他察觉，你放过贺述白一次，虽然动机不纯，但不管怎么说都是救命之恩，我自然也不会害你。”
　　沈清无奈的苦笑，说道：“真不知道我该不该相信你。”
　　许思衡幽幽的回了一句，“我不也是一样吗？”
　　只这一句，沈清便像是得到了莫大的许诺一般，满意的点了点头。
　　随后，许思衡还气若游丝的补上了一句，“放心吧，我之前答应你的一直都作数，如何取舍都在于你。”
　　沈清没有说什么，直接转身离开。
　　傍晚的时候万晓川从货场风尘仆仆的回来，第一件事就是把沈清找来问许思衡的情况，得知了许思衡刚刚的挂水里没有掺药的时候，万晓川明显的不悦了起来，正准备发作却又听沈清说起许思衡要喝万晓川亲手熬的蛋花粥。一瞬间，万晓川的神情骤变，立刻诘问了一句，“你为什么不马上告诉我。”
　　沈清也是没有想到万晓川居然会有这么大的反应，又不知该如何解释，只能老老实实的回答这都是许思衡吩咐的，看着万晓川冷哼了一声径直夺门而出，沈清突然像是意识到了什么，甚至开始暗暗佩服起许思衡的心机手段来，更庆幸自己一开始的选择。
　　一个男人，能把欲擒故纵，以柔克刚玩到这种程度也算是沈清平生仅见了，不说其他，单就是这一份审时度势，心思深沉就不是寻常人可以企及的，更为可怕的许思衡还懂得如利用自己，更懂得如何利用对手，即使自己身处如此劣势，依然能够将局面厘清，找到破局的阵眼，更不惜以自己的身体当做武器，就算凶狠算计如万晓川怕是这一次也要着了许思衡的道，彻彻底底的一败涂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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