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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六十五
没能要到晴初的嫁妆,孟老太太和继母吕氏立马对晴初的热情下降,一扫先前的周到,吩咐了大丫鬟荷香去领了她瞧院子。
反倒是孟晴嫣的生母赵姨娘十分的殷勤,亲自随着晴初一同去到吕氏为她准备的新院子。
位置离得较偏,好在足够宽敞,门口刻着三个字青芜斋。
与宣永候府的灼华苑的满园烂漫桃花截然相反的是青芜斋里皆是碧色一片。藤蔓缠绕的墙壁,树丛是新修剪过的,摆放的几盆花只有叶子。
“这院子先夫人爱住呢,说是夏日里乘凉正好。”赵姨娘笑吟吟地说道。
吕氏跟前的大丫鬟荷香还未离开,赵姨娘开口就提先夫人,也不知是天真还是故意示好。
晴初回道:“还是太太想得周到,知晓我惦念生母,就给我腾出这个院子,荷香姐姐,可要代我向太太道生谢意。”
有什么样的主人,就有什么样的奴婢,荷香与继母吕氏对待晴初的态度几乎是一样的,没给好处之前就是淡淡的,例行差事的答道:“大姑娘亲自去谢的话,会更有诚意些。”
说完,还狐疑的瞥了一眼赵姨娘,也把她奉承晴初的话语听进去了,估摸着回去就要禀告给吕氏听。
可见荷香在吕氏跟前十分得脸,连姨娘都不太放在眼里。
虽然赵姨娘也是吕氏身边的丫鬟开的脸,但是好歹生了个女儿,抬了身份,荷香的举动意味着吕氏平日里在丫鬟面前不怎么给赵姨娘体面。
金顺儿听见荷香刺耳的话,眉头立马皱起,就要与荷香理论两句,被晴初悄悄拉住了,轻轻摇摇头,示意她不要太冲动。
金顺儿抿了抿唇,按耐住升起的恼怒,没有吭声。
众人围绕这青芜斋转了转,赵姨娘始终笑容可掬,“大姑娘要是对府里的事宜不清楚,尽可以差人来问我。”
荷香的表情淡淡的,偶尔瞟过赵姨娘的眼神带着鄙夷。
不一会,就逛完了青芜斋。
妙竹先送走荷香,塞给她了赏钱,是按照宣永候府打赏大丫鬟的分量。
荷香拎了拎,脸上终于现出了几分震惊和压抑的欢喜出来,听闻大姑娘手里把持着不少的嫁妆,想必是真的。她敷衍随意的带带路,竟然得了那么多赏钱,看来以后要仗着大太太的威势,多多的捞几把才是。
妙竹将荷香变幻的神色尽收眼底,面上不动声色的笑了笑,送走了荷香。
赵姨娘示完好,见晴初累乏了,也不多留,反正来日方长,她下次再来便是。
青芜苑顿时剩下了从宣永候府带来的自己人。
“姑娘,这院子明显是草草清扫出来的,奴婢瞧着不少地方还有厚厚的灰尘没有擦干净。”金顺儿总算可以发发方才被荷香激怒的牢骚。
“能给个地方住下便可,不要过于奢求了。”妙竹说道,显然她更了解孟家的境况,能为晴初整理出来一个院子也是给体面了。
两个大丫鬟安排了一下,重新布置了青芜斋。
荷香回到吕氏所在的怡晖堂,将赵姨娘对孟晴初阿谀献媚的嘴脸夸张的禀报给了吕氏听。
吕氏立马就来了火气,好歹赵姨娘算是她的人,头一天就去殷勤的讨好孟晴初,不就是明晃晃的打她的脸吗?
派下人将赵姨娘唤来了怡晖堂,直接让她跪在了地上。
“你是何意,上赶子去奉承一个丫头片子。”吕氏当着几个丫鬟的面,毫不留情的训斥赵姨娘,根本没顾她的脸面。
这也是荷香诸人看不起赵姨娘的一个原因。
“大太太,奴婢可是为您着想才特意过去的。”赵姨娘心思玲珑,早知会有此一训,提前就准备了托词。
大太太冷哼一声,“你讨好大姑娘,难道还是帮我的忙不成,不下我的脸就不错了。”
赵姨娘面不改色地说道:“大姑娘久不在孟府,对人多有疏离和防范,又背靠着宣永候府,有孙老妇人撑腰,太太明着要拿捏起来需费一番功夫。像她一个丫头片子,也不值得大太太亲自去和缓关系,免得辱没了太太的身份才是。可若由我先虚与委蛇,取得了大姑娘的信任,那么就能对她的习性弱点更为了解,介时全部汇报给太太听,太太要办起她就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大太太闻言,觉得似乎有些道理,对赵姨娘的说法动心,怒气也稍稍退了下去。
“那你今日瞧出些苗头来了吗?”
赵姨娘点点头,陪笑道:“大姑娘软硬不吃,对人冷冷清清的,还要时日慢慢才能获得她的青睐才是。”
不得不说,赵姨娘分析得有理,大太太对晴初的观感也是如此。脸上和颜悦色了起来,说道:“荷香,去扶姨娘坐着。”
这就是不打算教训赵姨娘了,凭白浪费了一番口舌,也没看成一出好戏。荷香不情不愿的捞起地上跪着的赵姨娘坐到旁边的椅子上,当着大太太的面,荷香还是不敢违逆的。
“今日里,你也看见了,老太太想让大姑娘将薛菱玉的另一半嫁妆挪回孟府,可惜被大姑娘找了个顺当的借口给推了,此事向来是老太太的心病,哪有孟家嫡女的嫁妆放在外祖家的理,传出去还不知外头人是如何想。”大太太透露此番话就是要赵姨娘拿主意了。
比起另一个没生出儿女,基本没存在感的王姨娘来说,大太太自认为算是给过赵姨娘不少好处了,就因为赵姨娘时长能为她谋划一二,如同孟晴嫣也喜欢询问孟晴珊一样。
赵姨娘瞥了瞥四周侍立的丫鬟,大太太立马会意,挥一挥手道:“你们都下去罢。”
在荷香离开时经过了赵姨娘身边,嫉妒的瞪了她一眼,本来打算在背后编排赵姨娘的不是,等着大太太责罚她。结果,倒是让她得了脸,让一干丫鬟下去,独留她说体己话。
荷香心中愤恨的离去,赵姨娘眼神闪烁,她并不想开罪荷香,有道是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荷香就占了两样,偏生得了大太太的青睐,这种人就是只能讨好。可是她已经退让很多了,荷香还在背后使绊子,令她也有几分不愉。
干脆得罪就得罪了。
赵姨娘收回了别的思绪,转而朝着大太太道:“既然大姑娘不愿意搬回嫁妆,那就找个让她不得不双手奉上嫁妆的法子便是,最好是从老爷那儿下手。”
“行不通的,老爷向来清高得很,跟他一提此事,就会知老太太打得何种歪主意,绝对是不会赞同的。”大太太不禁说漏了嘴,将老太太打着歪主意的事给抖了出来,实则也是她心中所想。
“就算再清高,也不能不顾孟家的脸面,大少爷是独子,已经和柳家的嫡女定亲,很快就要下聘了,孟家世代清流,没有多少银钱那是自然而然的事,孟晟是先夫人记在名下的嫡子,分一部分先夫人的嫁妆作为聘礼应该不为过吧,这样的理由名正言顺,想必老爷那也是说的过去的。”赵姨娘徐徐说道,嘴角微翘有笃定的笑。
大太太闻言,眼里立马精光闪烁,赞道:“好主意!”
她差点忘了孟晟是记在薛菱玉名下的嫡子这么重要的事了,虽然亲疏有别,不是生母那也是名义上的生母,岂有让孟晴初独占了全部嫁妆的理,怎么也要从她身上的嫁妆里刮下一层皮肉来。
孟晟的聘礼当然要她这个当家太太来置备,只要薛菱玉的嫁妆能进孟家的门,她从中截留些物件下来轻而易举,想必老太太也不会坐以待毙,那时她以老太太做幌子,铁定能捞上不少。
再不济,也可等弄得孟晴初身败名裂之时,亲生女儿孟晴嫣代嫁进温家,想当然的孟家为了脸面,她挪用了孟晴初的嫁妆给孟晴嫣,也没人会说什么的。
但这一切的前提是先要孟晴初将嫁妆搬进孟府,上交给她这个继母保管才行,若一直握于孟晴初之手,有宣永候府撑腰,她也是讨不找好的。
“此事真的要办,最好还是要老太太去与老爷游说才好,碍于孝道,老爷就算不同意定也会委婉许多,以老太太的性子稍加闹一闹,说不定就成了。”大太太兴奋的自顾自的说道。
赵姨娘适时的奉承道:“还是太太想得周到。”
“事情真能办成,少不了你的好处。”大太太不忘给了赵姨娘许下一颗甜枣,让她好忠心尽力为她办事。
“奴婢没别的奢望,只求太太能为三姑娘挑一门好亲事。”赵姨娘诚恳道。
有求就好拿捏,听赵姨娘一说,大太太就更为放心,“三姑娘是我看着长大的,自是会为她结门好亲,你大可不必忧心。”
随即,就让赵姨娘退下。
赵姨娘故作低眉顺眼的应了一声“是”。其实她心里清楚,大太太绝对会为了银两和权势把孟晴珊随便嫁了,之前她买通了大太太的丫鬟透露了消息,说是大太太悄悄去给孟晴珊相看了几户人家。赵姨娘私下里去一打听,不是老得能做孟晴嫣爹爹还有余的鳏夫,就是身有残疾的富贵纨绔,除却能给足了聘礼以外,根本无一是处。
幸而孟晴珊争气,在顺妃娘娘那以画技力压众贵女,拔得头筹,扬了才名,令老爷刮目相看,要亲自过问了未来亲事。虽然孟绍也是为了能仕途顺畅,拿孟晴珊做筹码打算结门好亲家,但比起大太太只图钱财聘礼来说,强上了不少,好歹孟绍注重百年世家清流的脸面,不会把孟晴珊往火坑上推。
想要的东西还是要靠自己谋取,赵姨娘的眼底有坚定的神色。以她的聪慧可人,根本不惧吕氏和老太太,唯一忌惮的就是生了孟家独子的许姨娘。
那位成日在小佛堂里吃斋念佛,可谁也不敢轻视了她。照着如今的势头看,不出意外的话,孟晟就是孟家长房唯一的继承人,他的生母自然水涨船高,看人下菜碟的奴才们多是巴结为上,丝毫不敢在许姨娘头上动土。
就连孟晟和老太太为了孟晟,也会给许姨娘足够的体面,大太太欺软怕硬的性子自是不消说,平白无故也不会开罪许姨娘。
赵姨娘在心中叹气,摸了摸自己的腹部,怪就怪自己没能生出个儿子。想起也奇怪的很,自从孟晴珊出生以后,长房就再也没有新出生的孩子了。
哪怕是老太太为了给长房开枝散叶,又纳进来一位看起来好生养的王姨娘,依旧没有出现奇迹,至今那位王姨娘都没有怀上过孩子。
赵姨娘和王姨娘,乃至大太太都用过不少偏方,无一例外的没有效果。
眼见着孟晟作为长房的独子,备受宠爱的一天天长大成人,如今都考上了探花郎,只能怪天意如此了。
以赵姨娘谨慎的性子,不是没怀疑过会不会是许姨娘做了手脚。可转念一想,若许姨娘真想下手,那她也生不下来孟晴珊,毕竟她是后来才被抬做姨娘的,再加上她寻医问药过无数次,大夫都说她身子没问题,没怀上孩子是运气的问题,所以最后就打消了对许姨娘的怀疑。
那人就跟菩萨似的,明明可仗着孟晟生母的身份和体面,在府里横行霸道,肆意妄为,怕也没人敢多加指责。偏生就乐意安然呆在佛堂里,丝毫不争宠,久而久之,众人就把她当做隐形人了,以为她看破红尘,心如止水。
但是,赵姨娘却觉得许姨娘并非看似的那样,对许姨娘时刻怀有警惕之心,但只要许姨娘不轻举妄动,她也不愿意招惹许姨娘。
这一回,为着帮大太太出主意迫使大姑娘奉上嫁妆的事,就是以孟晟的聘礼做得引子,反正有大太太和老太太打头阵,赵姨娘倒是可在一旁看戏,瞧瞧许姨娘是不是真的是尊菩萨不理世事,连亲生儿子的事也不顾了。
赵姨娘一走,大太太就又回了正院寻孟老太太。
嬷嬷挡在了外面,说道:“老太太累乏了已经躺下,太太还是晚些再来。”
大太太最是了解孟老太太的心思,新不提此刻并非老太太的歇息的时辰,再者老太太兴高采烈的等着孟晴初挪嫁妆,结果事没办成,铁定正在苦思新的良策,哪会睡得着,估计是正在郁闷中,不想见客的托词罢了。
“还请嬷嬷,通禀一声,我有大姑娘的要事相告。”大太太提了提孟晴初,想必老太太能听出其中的暗示。
嬷嬷见大太太不死心的站在外头等候,于是就进去将原话传达给老太太听,果然没一会嬷嬷出来的时候,就邀请大太太进屋详谈。
老太太依旧歪在软塌上,神情略显疲态,妥妥的心累造成的,见到大太太来访,也没有多少喜色,问道:“大姑娘又整出什么幺蛾子来了。”
“我是来给老太太分忧的。”大太太含笑道。
“你说说看。”老太太眉毛都没抬一下,漫不经心的说道,显然没把大太太的话听进去。
“您向来注重孟府世代清流的名声,先夫人将一半的嫁妆放在宣永候府,完全是不合规矩之举,传出去还以为咱孟家要贪墨薛菱玉的那点嫁妆似的,我一直都知此事是您的心病,本来还以为大姑娘回来会将嫁妆带回孟府,好全了名声,结果大姑娘不情愿如此,还找借口推辞了您的一番好意,想必您心中定是尤有伤心,那大姑娘也确实不识抬举。”大太太一字一句皆说到了老太太心坎里,因为她自己也是这么烦恼的。
老太太的脸色果然有所好转,终于拿正眼瞧着大太太,作出了倾听的样子,说道:“难道你有什么法子解决吗?”
“我左思右想,能让大姑娘甘心奉上嫁妆的就只有让老爷出面了。您或许忽略了一件事,晟哥儿可是薛菱玉名义上的嫡子,也就是大姑娘嫡亲的哥哥,再过不久,晟哥儿就要下聘礼了,咱们长房统共就他一个独子,他也争气,才名远播,如今还考上了探花郎。那亲事自然是要风风光光的办,聘礼自然也是要越多越好,方能显示出咱孟家的气派。可是您也知道咱孟家世代清流,视钱财如阿堵之物,并算不上大富大贵之家,要做面子少不了钱财。既然晟哥儿是薛菱玉名义上的嫡子,那么分出些嫁妆给晟哥儿做聘礼那也是理所应当的,谁也挑不出错来,老太太您向老爷劝说一番,毕竟晟哥儿的亲事是老爷做的主,只要老爷点头,大姑娘再想推脱,就是她的不对了,为了一点嫁妆,连嫡亲哥哥的脸面都不顾,怕是晟哥儿也会对她生出成见的。”大太太将赵姨娘的主意,重新夸大其词的又讲给了孟老太太听。
妙哉啊!这是孟老太太首先浮起的念头,“没想到你还有这份玲珑的巧慧。”她夸了一句吕氏,孟晟的亲事肯定绕不过当爹的孟绍,只要孟绍认可了这件事,孟晴初若不交出嫁妆来,就是把整个孟家所有人得罪了,只要孟晴初稍微有点脑子,就不会把娘家得罪干净了,还不是得把嫁妆拱手奉上。
等到薛菱玉的嫁妆入了孟府的库房,还不就是她囊中之物,就算缺斤少两了,也有孟绍在前面顶着,是他先同意了这桩事,她老人家也就是顺水摸鱼。
老太太一扫先前的郁闷,笑逐颜开起来,“多亏了有你分忧,这法子实在是好。”
大太太吕氏谦虚了一句,说道:“这是媳妇应该做的,这劝说老爷之事,还得您亲自去为好,免得老爷猜度别有用心,要贪墨大姑娘的嫁妆,毕竟晟哥儿下聘可不是个小数目,为了能给彰显孟家独子的面儿,肯定是聘礼越多越好。”
“对对,可不就是这个理,为了晟哥儿,我就豁出这张老脸了。”老太太义愤填膺地说道。
见老太太点了头,这事就成了一半,吕氏心花怒放,面上极力压制着激动,光想想薛菱玉的嫁妆分量,她随便捞些出来晚上做梦都能笑歪了嘴。
孟老太太和吕氏正在兴致勃勃的商议,开着的窗户墙角下赫然蹲着一个洗扫的小丫鬟,眼珠子直转,暗自将里面的对话记在心里,等到里面即将谈完,小丫鬟就飞也似的跑去了慕玉阁。
许姨娘正在慕玉阁的堂里上首坐着,除去日日随侍在侧的秦嬷嬷外,还有一位少见的不速之客。
大太太吕氏身边的大丫鬟荷香来访。
还带了一则惊人的消息。
“赵姨娘这人面上一套,背后一套,先是热脸贴着冷板凳的在大姑娘面前阿谀奉承,见大姑娘对她没有好颜色,转背去了怡晖堂,就开始挑拨离间太太与大姑娘的关系,我在外头偷听到的,绝对千真万确。赵姨娘早就瞄上了大姑娘的嫁妆,给大太太出了主意,让大太太借着孟府是清流世家,银钱不足的由头,谎称大少爷的聘礼不足,要大姑娘把嫁妆献出来凑给大少爷做聘礼。”
为了拉赵姨娘下水,荷香添油加醋地说着,“这事一听就无耻得很,也就赵姨娘能出这种不要脸皮的烂馊主意,大太太自是不愿意应下的,赵姨娘使劲儿劝说,直言大少爷是先夫人的记名嫡子,大姑娘与大少爷是嫡亲的兄妹,如此先夫人分出一部分嫁妆给儿子做聘礼,名正言顺,谁也挑不出错来,大太太不似赵姨娘这般无耻,踌躇万分,一来她是大姑娘的继母,此事传出去不知情的人还以为她谋算大姑娘的嫁妆,二来大太太确实想为大少爷风风光光的结亲娶妻,苦于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缺了银钱不知如何是好,正不知如何决策之时,赵姨娘又用她歹毒的心思献上了一计,让大太太去游说老太太,支使着老太太做出头鸟,先劝服了老爷为上,碍于孝道,老爷更容易点头,那么大太太就不用担着坏名声,就把大姑娘的嫁妆给要了去,一切问题迎刃而解。”
荷香一口气将话说完,她虽然小心眼又贪财,人倒是不蠢,不然也不会在大太太跟前十分得脸坐上了大丫鬟的位置。她这一番话,将大太太、老太太以及老爷都一起摘了干净,把筹谋大姑娘嫁妆的恶劣行迹全都归结到了赵姨娘的歹毒心机上,其他的主子们全都是受了赵姨娘的蒙蔽,就算哪天许姨娘将她告密的事传了出去,她也有辩解的余地。
许姨娘的神色淡淡的,听完荷香的话,并没有表现出明显的情绪。以她对大太太吕氏的了解,多半是吕氏为了大姑娘所继承的薛菱玉的嫁妆,所以唆使了赵姨娘去出主意来对付大姑娘。
毕竟赵姨娘与大姑娘并没有实质性的利益冲突,哪怕弄来的薛菱玉的嫁妆,也不过是中饱了吕氏和老太太的腰包,与赵姨娘没有一丝一毫的关系,她没必要冒着得罪人的风险刻意劝使吕氏去行这样的事。
荷香的话七分真,三分假,不可尽信,也不可不信。
不过,许姨娘难免默默称赞了一下,赵姨娘果真是聪明缜密,居然能想出了这样的法子,以孟晟的聘礼为由,可以名正言顺的要大姑娘乖乖双手奉上嫁妆。
恐怕大姑娘为了孟晟的脸面,也心甘情愿如此做。
只是,她也不会坐以待毙,眼睁睁看着吕氏的算计得逞。
荷香离开的时候,秦嬷嬷亲自送出去给了一袋赏钱。
可把荷香高兴坏了,今儿个跑了两趟格外的差事,也就是动动脚动动嘴巴的活计,收的赏钱比月例银子多了不少。
大姑娘大方还情有可原,没想到许姨娘也如此大方。
在荷香看来,赵姨娘和许姨娘同是一样的姨娘身份,可地位千差万别。许姨娘是连大太太吕氏都不会轻易开嘴的人,毕竟未来可是孟晟当家做主,那他生母的地位自然水涨船高,私下里奴才们都是将许姨娘当太太的身份供着。
而且,不知是不是许姨娘常年礼佛,不理俗物的缘故,荷香感觉站在许姨娘面前会隐隐生出一种畏惧感,令她下意识的毕恭毕敬,不敢像在赵姨娘面前那样随便的逾越,言辞也会尽量斟酌一番,出了慕玉阁才能好好舒一口气。
等荷香一走,正院里偷听的小丫鬟就急急的跑过来报信,差点在慕玉阁门口的阶梯上摔了一跤,幸好站稳了,没有倒下来。
不同于对待荷香的一脸冷漠,秦嬷嬷和蔼的一笑,说道:“慢着点。”
小丫鬟点点头,尤带着稚气的说道:“奴婢有急事要告诉许姨娘,嬷嬷替我通禀一声。”
秦嬷嬷领着小丫鬟进了慕玉阁里。
小丫鬟迫不及待地说道:“大太太去找了老太太,要让老太太出面去劝说老爷,挪用大姑娘的嫁妆去给少爷做聘礼。还说少爷是先夫人名义下的嫡子,用先夫人留下的部分嫁妆凑出来下聘,是理所应当的,老太太十分赞同的样子,正打算去要老爷首肯。”
许姨娘破天荒的笑了笑,“你是不是偷听到的。”
孟老太太和吕氏商谈这么重要的事,肯定不会留小丫鬟在里面伺候的。
小丫鬟的脸上红了红,略有不好意思,说道:“被姨娘猜中了。”
“下次小心被发现了。”许姨娘嘱咐了一句。
“姨娘放心,我省的,每次都小心翼翼的,绝对不会被抓着,有什么重要的消息我都会来报给姨娘听的。”小丫鬟信誓旦旦地说道。
许姨娘也拿这个小丫鬟没办法,她老想着报恩,也就随她去了,“注意别把自己折进去就成。”
“我机灵着呢,只要能帮着姨娘,让我做什么都成。”小丫鬟咧嘴一笑,天真憨直的可爱。
“你快回去吧,免得有人唤你,你没在当值,又挨罚了。”许姨娘朝着秦嬷嬷使了个眼色。
秦嬷嬷会意,将赏钱递给了小丫鬟。
小丫鬟坚决不要,说道:“我爷爷治病已经收了姨娘够多的银子了,替您报报信是应该的,不是为了要您的赏钱。”
秦嬷嬷摸了摸她的头,笑道:“你先收着吧,就当是打点用的,未来还要靠着你多打探打探那边的消息,该用钱的时候就使银子。”
说着,又抓了一把八宝糖交到小丫鬟手里。
小丫鬟望向许姨娘。
许姨娘笑着点点头,说道:“秦嬷嬷说得没错,以后多的是要你打探消息的时候,你那么机灵,有银子放在身上更为妥当些。”
小丫鬟这才接了秦嬷嬷的赏钱和八宝糖,说道:“姨娘吩咐的事,我都会好好办成的,老太太身边的贴身丫鬟们个个见钱眼开,我去套她们的话容易得很。”
“那就好,银子不够了就过来支一声,千万别舍不得花银子,重要的是事情能办成便可,自己也要注意安危。”秦嬷嬷笑道,心里还蛮喜欢这个小丫头片子。
“好。”小丫鬟重重的点头应下,就退了下去。
“难得见如此实心眼的孩子了。”秦嬷嬷朝着许姨娘感叹道。
“上行下效,孟家的主子们就是这幅德行,下面的丫鬟们自然纷纷效仿,久而久之就乱了规矩,一团糟粕。”许姨娘又恢复了淡漠疏离的面孔,冷冷地评价了孟府境况,仿若她置身事外不把自己当孟家人一般。
“孟老太太要去劝说老爷将大姑娘的嫁妆挪用给少爷做嫁妆,此事姨娘可要早做打算,万一老爷点了头,与大姑娘一提,就算明知是个陷阱,嫁妆有去无回,以大姑娘与少爷的关系,估摸着大姑娘还是会愿意将嫁妆挪出来的,介时先夫人另一半的嫁妆经了大太太和孟老太太的手,可就没那么容易收回来了。”秦嬷嬷有些担忧,赵姨娘这一计还真是歹毒,绕了个圈子,堂而皇之的让大姑娘将嫁妆双手奉上。
“也不知老爷会不会答应……”秦嬷嬷喃喃问道。
“为了嫁妆,孟绍不会答应,但为了给孟晟做脸面,他会答应的。”许姨娘对孟绍了解的透彻,应该说她对孟府的每一个人都十分了解,身在局外看局内,总是别样的清晰。
孟绍最犯浑的一次错误就是为了仕途,娶了大太太吕氏进门,致使他堂堂状元郎的出身,硬是停留在四品官职上那么多年,直到孟晟与柳家的亲事定下,才有了重获了圣上的青睐,有了往上升的松动。
这一切,许姨娘心知肚明。
当初孟老爷不同意孟晟与柳家结亲,认为柳诗诗的父亲满打满算也就是个御医而已,无权无势,对孟晟的仕途丝毫助益也无。
还是许姨娘借了孟晟送礼给还在宣永候府的大姑娘之机,与大姑娘暗通款曲,才得以顺利谋划下来,让孟老爷最终点头。
一想起此事,许姨娘的眸子里就有了温柔之色,不愧是薛菱玉的女儿,继承了她母亲的聪慧,只是给她稍加暗示,就猜出了其中的各种猫腻。
那时大姑娘亲自登门找孟绍游说的时候,许姨娘就知道大姑娘将一切都看明白了,孟晟能够得偿所愿,抱得美人归。
唯一令许姨娘不茬的便是,为了孟晟的亲事,便宜了孟绍,让他从中获得了不小的利益,仕途重新一片大好。
尤记当年,薛菱玉可是被孟老太太和孟绍的所作所为两人气到不行,虽然她心里同样愤愤不平,还是在一旁好生劝慰了薛菱玉一番。
在薛菱玉重病之时,大夫直言她时日无多,让孟家为她早备后事。
然而,在薛菱玉临近大限的日子,窦太后就派人与孟老太太接上了头,那会的朝堂正值窦家权势滔天,圣上隐忍蓄力,孟老太太真是被猪油蒙了心,无视了重病在床的儿媳妇,先一步遵从窦太后的指派,与吕家定下了亲事,等薛菱玉一过世,就明媒正娶将吕氏进门做继夫人。
孟老太太向来就见财眼开,喜爱攀附权势,老人家糊涂惯了也就不想多理,然而孟绍居然在孟老太太的劝说下也同意了这门亲事。
就因为得到了窦太后的亲自肯定,只要孟绍与她母家所出的嫡女吕氏成了亲,就保他官运亨通,青云直上。
所谓的百年清流就在权贵的诱惑下折弯了腰,孟绍答应了在薛菱玉过世后就立马迎娶吕氏进门。
孟绍也是利益熏心,堂堂圣上钦点的状元郎,眼皮子浅成这样,上赶子去巴结了窦太后,成为了窦家的狗腿子。
他也不想想,真正影响能保他长盛不衰的圣上,而不是窦太后。圣上被窦家打压处于弱势,早晚有一天是会翻身的,那时正是圣上培育新势力的时候,看中了孟绍百年清流的出身,出众的才华,正要将他纳入羽翼之际,孟绍自己把坟墓给掘了,跑去巴结窦太后,可不是令圣上大失所望。
薛菱玉知道孟老太太和孟绍的所作所为之后,愤怒不已,但是也不戳破,正好以此为借口将一半值钱的嫁妆全部交给了宣永候府的亲生母亲孙老夫人保管。
孟老太太不情不愿,也无可奈何,谁叫她先做了亏心事,在儿媳妇还躺在病床上没有过世的时候就急急与窦太后相约,与吕家结了亲。
如薛菱玉在世时就向许姨娘提起,孟绍一旦纳了吕氏进门,想必仕途就快终结了,让许姨娘代替她,好好亲眼看着孟绍的官运走到尽头。
薛菱玉继承了孙老夫人的聪明才智,看出了窦太后要与孟绍结亲的不怀好意。
无非是借机打压圣上的势力,不想圣上培育属于自己的忠诚力量,并非真的赏识孟绍的才华。估计窦太后也只是抱着试试的态度,以权势诱惑孟绍,没想到堂堂百年清流的世家子弟就这么轻易的上钩了。
如薛菱玉所料的一样,孟绍也就刚娶进吕氏那一会,由还手握重权的窦太后亲自提拔,一下子升到了四品官。
孟绍还沾沾自喜了好一阵,认为自己走了一步对棋,瞬间平步青云,眼见就能身居高位。
结果之后就是漫无边际的放逐在外地,无论多么矜矜业业的办实事,还是四处走门路,反正最终都会卡在一些莫名的关节上。
孟晟在四品官位上一呆就是十多年,从前不如他的那些同科的进士都升上来了,有些还别他坐的更高,而他还在四品官位上徘徊着没有出路可走。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孟绍这么了那么多年,都没有看出其中的蹊跷,还以为是自己身不逢时,没有得力的帮衬才导致今天的地步,完全没往当初娶进吕氏的方向想。
圣上嫉恨着曾经他巴结窦太后的事,已经是令圣上对孟绍失望透顶,那么被圣上看不顺眼了,哪怕是再高位的人能提拔孟绍,卡在圣上那一关,就永远不可能爬的上去。
本来,许姨娘是打算要再一旁看着孟绍官场失意一辈子的,没想到孟晟对柳诗诗对了真心,两人情投意合,好不容易忽悠了大太太与孟老太太让两家绕过了孟绍老爷,先一步交换了信物,将亲事定了下来。
谁知,孟绍苦于仕途出不了头,将归因怪在没有得力的岳家帮衬,他自己没能力,就将一切希望寄托在儿子孟晟身上,当听说孟晟和柳家结亲,且柳诗诗的父亲只是个御医的时候,决然的反对这一门亲事,一点回转的余地也不给,就算是背上不守信诺退亲的名声,也坚决的反对这门亲事。
无法之下,为了孟晟能与柳诗诗,有情人终成眷属,只能将孟绍看不透自己官途不顺的面纱揭开,以此为引,阐明了柳诗诗父亲官职不高,却深受皇恩,才让孟绍终于点头,应下了这门亲事。
如今在想起,许姨娘仍然意难平。主要是因为,或许薛菱玉要是没知晓孟老太太和孟绍的龌龊行径,可能多活一段时日也说不定。
不得已,还是便宜了孟绍,让他又重新获得了圣眷。
薛菱玉在上头开着,也不知会不会对她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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