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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64 章
2285年12月25日7:10，正和秦翎洋一起，为三方联合会议做准备的梅兰达，收到了托科发来的整编计划。
她快速浏览了一遍，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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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舰队最强的两只陆战劲旅，翔凤第二特种大队和翔星第四特种大队官兵，都因坠入木星大气层而下落不明。
这两支部队的骨干，正是最早由韩呈栋与魏博文亲手训练出的第一批陆战精英。
当年，埃里克森可是费尽心思，才从海明威手中将这两支部队调入麾下。
他当时的目的，就是增强翔星和翔凤的战力，以边缘化翔鹰与翔隼。
毕竟，阿罗德和梅兰达都是纳斯齐将军旧部。
而埃里克森向来谨慎，又怎会轻易信任这两位对他并无太多敬意的高级将领？更何况，彼时，老第一舰队腐败成风……
其实，在梅兰达看来，托科和阿罗德之所以能明争暗斗十年，与这位老谋深算的埃里克森总指挥官的放任不无关系。
只要二人的争斗，没影响到木星试验场的建设进度，他乐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他们互相盯得越紧，作为总指挥官的他就越轻松。
不过，和满腹怨气的阿罗德不同，梅兰达来到木星时已经心灰意冷，对权力之争毫无兴趣，只求平稳过渡，安然退役。
出身战斗部队的阿罗德与托科，并不擅长冗长繁复的工程事务，对各类细致活计更是避之唯恐不及，能推则推。
而梅兰达拥有丰富的深空探索与后勤建设经验，正好填补了这方面的空白。
很快，她就几乎承包了试验场与飞翔之城建设的所有“杂活”：回收设备、清理航道、拖曳陨石、运送登星人员……
因此，在第一舰队的职责分配中，翔凤与翔隼主要承担安保任务，负责巡航与传感器布设；
翔星与翔鹰则负责与851研究所科学家和工程团队的协同配合，承担了高达八成的联合任务。
所以，今后兴建木星居住点，梅兰达的工程部拥有最多资源。
但，她的部队，战力不强——尤其是陆战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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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兰达调出了王明远的第五特种大队名册。
在这份整编计划中，托科将军提出，希望她解除王明远的第五特种大队卫戍851研究所的任务，并将这支隶属于东方舰队的部队编入第一舰队序列，补充给极度缺乏陆战队员和指挥官的翔凤舰队。
这的确是一个重新调整并补充托科部队兵员的好办法。
王明远是一员不可多得的猛将，且并不像传闻所说，骄横跋扈，有勇无谋。
在851研究所疏散任务中，他能随机应变；在飞跃号拦截行动里，他临危不乱，调度有方；登上翔隼母舰后，与托科和阿罗德和谐共处。
尤其令人印象深刻的，是他在军情通报会上主动采用心理安抚策略——就连一向孤高自矜的维克托所长也对这位驻军指挥官赞不绝口。
让这样一位履历耀眼、经验丰富的战地指挥官仅仅守卫已停泊于翔隼舰上的研究所，确实有些大材小用。
但是，如果将王明远与第五特种大队调拨至托科舰队，他便得到了一位实力强劲的副手，舰队战力恢复如初。
她踱步到舷窗前，安全区外，是混沌不堪的木星大气层，一如当前的局势，晦涩不明。
“托科为人精明，善于审时度势。若局势不利，他会隐忍退让；可一旦局势有利，他会不会借势再起波澜？”
“他驻扎在阿罗德舰上，二人会不会因此而争端再起？”
我该如何抉择？
——托科的整编提议，是恢复第一舰队战力的良策，还是令权力天平再度失衡的隐患？
如果选择拒绝这份提案，她还有另一个选项：将这只劲旅直接整编至自己的麾下。
她摇了摇头。
托科之所以提出此议，定是王明远已私下表达了他的意向——他，希望加入翔凤舰队。
而王明远会做出这样的选择，自然有他的理由。
他和托科一样，皆出自韩呈栋麾下。
而梅兰达和阿罗德，则皆为纳斯齐将军旧部。
不信任，是一方面。
更大的问题恐怕是：王明远——这位据说在翔龙母舰上也只服韩呈栋一人的指挥官，对于她的领导能力，没信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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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兰达回身望向秦翎洋。
她的副参谋长正头戴脑机接口细细浏览托科的整编报告，面前，是数十份指挥序列排布图，每份图边，是一份战力评估表。
片刻后。
“指挥官阁下，感谢您的信任——让我调阅第一舰队和第五特种大队的军官背景资料。”
秦翎洋摘下脑机接口，将一份指挥序列图和一份战力平衡曲线，推送到了她面前。
“这是您要的分析结果。”
丹凤眼微微挑起，秦翎洋脸上露出一个淡淡的笑意：“若您愿意听，我还有几点建议，供您参考。”
梅兰达点了点头：“秦副参谋长请讲。我们的时间不多，联席会议即将开始。而且，”
看向这位特别爱卖关子的情报处长，她忍不住轻笑了一声，“托科将军那个急性子，恐怕早已等得坐立不安了。”
她记得密电中，埃里克森指挥官给她的第一条提醒就是：与秦翎洋打交道，务必开诚布公。
——他的忠诚归属虽难以预判，但只要她的目标不触及联盟的根本利益，他，便是一柄值得信任的无影快刀。
秦翎洋的建议很简单：同意托科的整编请求，但可以将姜之余的宪兵分队留下，划归参谋部，直属指挥官调度。
他细细讲述了这个整编方案的三重好处。
——这样安排，几方皆可接受，算是“各退一步”的最佳平衡；
——从战力上看，第五特种大队目前留守木星的仅有三百五十人，而姜之余的宪兵小队虽仅五十人，战力却最强；
——姜之余本人更是一员智将，最善维持治安和破案。
“我还建议指挥官阁下从翔隼与翔鹰两舰抽调宪兵，将直属宪兵队扩编至三百人，并赋予其安全区警备职责。”
秦翎洋看向眉毛微微皱起的梅兰达，神情严肃的说道：
“木星实验失败，到底是天灾，还是人祸，现在尚无定论。但我可以确定一点——在治安未稳、人心未定的当前阶段，一旦再生混乱，后果将不堪设想。”
“我们需要一支直属于总指挥官、且足够强悍的陆战力量，以实现安全区的平稳过渡。”
这一提议起初令她颇感惊讶。
“三百名宪兵的宪兵队——如果这样，姜之余岂不是要被晋升成为中校？可是……”
姜之余虽然年轻，但已担任少校这一职位本身就十分罕见。
“小姜十五岁就上了战场——战功赫赫。而且，他有别人没有的丰富经验——”
秦翎洋将姜之余的简历推送显示区，嘴角勾起一抹笑意。
“维持治安的经验——您如果知道韩舰长手下的捣蛋鬼有多么猖狂，就知道小姜的手段有多么高明了。我考察他很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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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兰达仍有些犹豫。
于是，她在修会期间，特别召见了邵林逸，详细询问了这位年轻少校的过往。
姜之余自小被韩呈栋带在身边培养，在调任王明远的宪兵队之前，他是韩呈栋亲卫队的队长。
他不仅陆军科目上表现出色，飞行科目也全优。
由于他的诡计多端，与韩飞龙不相上下，姜之余被称为“飞龙舰队第一损将”，号称“无案不破”。
而邵林逸更是直言，姜之余此次被轮换过来，一是为了照料他心情抑郁的表妹姜妙言，二是协助脾气暴躁的王明远管理好飞翔之城的治安，减轻魏博文将军的负担。
梅兰达点点头，心想：“这样一位宪兵队长，倒是她目前所需要的。当前，两艘母舰上的人心惶惶，鱼龙混杂，宪兵队任务繁重，他们必须维持良好的秩序，并确保851研究所研究人员和设备的绝对安全。”
不过，秦翎洋为她招揽过来小姜，也是为了给他自己扩充实力——宪兵队将隶属参谋部。作为他的副手，出身韩呈栋亲卫队的姜之余当然是他可以想到的最可靠、最合适的人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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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决定采纳秦翎洋的建议。
VIP餐厅中，梅兰达环视四周，道：“今日我请大家来，是想和你们讨论一下第一舰队的指挥结构调整。”
她宣布，第五特种大队作为一支劲旅，用来防卫851研究所是大材小用。
因此，她决定将第五特种大队编入第一舰队，并划归托科将军指挥，以解决他的舰队陆战队编制不足的问题。
托科和王明远对视一眼，显然对梅兰达如此之快，就做出了决定很有些意外。
二人立刻起身，向梅兰达敬礼致谢——她并未因为忌惮托科将军的实力变强而驳回他的请求，心胸也算宽广。
不过，梅兰达紧接着就提出，她要把姜之余留下，并着手组建一只宪兵部队。
王明远气得差点从椅子上跳起来——他的第一反应是：嘿，梅兰达指挥官，你怎么可以把姜之余从我身边撬走！
他可舍不得姜之余——那是韩舰长送给他的宝贝，是他幸福生活的源泉。没有小姜在旁边时时提醒他，这日子肯定会难过不少。
一旁的秦翎洋仿佛早就料到了他的反应，轻轻拍了拍王明远的手臂，示意他稍安勿躁。
王明远心头警铃大作，恶狠狠地瞪了秦翎洋一眼，腹诽道：
——梅兰达指挥官哪能这么快盯上小姜，一准是秦狐狸搞的鬼！
——好嘛，翎洋，你真不地道，从军校起你就算计我，如今还是！
但转念一想，他又叹了口气。
——梅兰达的安排也不是没道理，维持治安、稳住局势，是小姜最擅长的。
——他能跟着秦狐狸学本事，也不算坏事。
——把小姜留在身边当管家，岂不是耽误了人家的大好前程？
于是王明远收回瞪向秦翎洋的眼刀，决定忍了。
起初，姜之余也十分奇怪为什么梅兰达舰长会注意到他，不过看到秦翎洋投过来的一道目光，他便明白这是秦叔叔的意思。
姜之余的父亲林嗣源负责特勤局，与搞情报的秦家关系十分密切，所以，秦翎洋知道他的真实身份。
秦叔叔来到木星，肯定肩负秘密使命。
这个使命不会因为木星大爆炸的危机而消失，反而可能与调查这次危机的发生原因有关。
姜之余暗暗揣测：
——秦叔叔需要一个信得过的人来帮他。
——把我调去身边，一定是和那个任务有关……
他于是爽快起身，表示接受任命，并十分诚恳的感谢了梅兰达指挥官对他的信任和对他能力的肯定。
落座之后，姜之余便凑过去悄声说道：“王大队，您以后就好好培养102号吧——它聪明、上进，肯定比我还贴心！”
王明远白了他一眼：“滚滚滚，别管我的事了——去攀你的高枝去吧！”
姜之余坏笑着补了一刀：“不过话说回来，我也可以把102号带走。它现在可是隶属于宪兵队了——我……”
“啊！” 小姜闷哼了一声，眉头紧皱。
王明远已经毫不客气在桌下狠踢了他这个侄儿一脚，咬着牙低声骂道：“你个忘恩负义的小混蛋，别打我小兄弟102的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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饭桌上，看到梅兰达这么快就同意了托科的整编请求，阿罗德不禁心中懊恼——托科这个老奸巨猾的家伙，我下手又晚了。
想到自己发现的那两个大宝贝，阿罗德不敢再拖。
看到托科与王明远已谢过梅兰达，心满意足地开始用餐，阿罗德马上放下刀叉，抬手调出两张照片，推送到梅兰达面前。
“梅兰达指挥官，我翔隼舰上的工程部队一向薄弱。可否请您给我派两位技术指导？我这儿有两个绝佳人选——就是维克托所长派给王明远上校的那两位技术指导，萧天柏和瞿志美夫妇。”
王明远拿着汤匙的手一顿，差点噎着——阿罗德，这个从来瞧不起工程任务的将军，居然打上天柏夫妻俩的主意了？
阿罗德笑得颇为得意。
“这两位首席工程师不仅在陨星建设方面经验丰富，还擅长机甲操作。我建议将他们正式编入第一舰队，担任教官，培训更多工程兵。这样，他们就有权限使用军用机甲。”
他顿了顿，补上一句：“昨天Aloha的午餐会上，我就曾经邀请他们两位来我舰上帮忙训练——他们当时都已经答应了！”
“嗯，这个建议不错。” 梅兰达点头应道，“他们夫妻俩的确是难得的人才。”
她心中暗想：阿罗德这回倒是难得细心，看来他认真看过了回收飞跃号的视频，终于意识到——工程兵，在今后的木星安全区建设中，将十分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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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兰达看了眼计时器，又环视了一圈几位神色放松、笑意犹存的指挥官——他们的请求基本都已得到满足，此刻正低声交谈，气氛前所未有地轻松。
她轻叹一声，从手臂终端上调出了几份简报，投影至中央显示区。
“诸位，我们还有一个更棘手的问题。” 她语气一沉，收回笑意。
“强森中校的自杀事件，恐怕只是开始。”
“如何稳住安全区内的军心和民心，如何面对地球和火星传来的噩耗，如何可以更好的预防大家的心理出问题？”
“在明天的第二次联席会议开始之前，我希望听听你们大家的意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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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明远的番外 ---
早餐会上，在二人商讨时，托科希望王明远能够出任他的副舰长。
这令王明远心中感慨不已，不由得想起两年前，他和韩呈栋的一番对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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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明远出身陆军世家，对太空生活和作战并不感兴趣。
他当初加入空天军，主要是因为五虎将中的其他四位好兄弟都跃跃欲试，再加上他对韩呈栋这位妹夫的佩服。
因此，不同于其他四人在剿灭海盗战斗中的亮眼表现，王明远最初只是安心跟着韩呈栋训练后备队，而且婚后不久便去了火星X装置研究所驻防。
那时，韩呈栋希望有一支十分可靠的部队驻守火星9区——那可是他舰上众人的家眷所在。
王明远的父亲王广炽在火星驻防多年，人脉颇广，因此，五虎将中作为老王家的独子，且不喜空天军生活的王明远就成了首选。
然而，随着姜羿随韩呈栋参与木星护航任务已有五年之久，第九特种大队急需轮换修养。于是，王明远便听了妻子凌若伊的话，主动要求与姜羿换防两年，让姜羿和凌若元夫妻能够团聚一段时间。
然而，一登舰，韩呈栋就被王明远率领的第五特种大队那松松垮垮的样子气得火冒三丈。
在韩呈栋和萧天桦的亲自督促下，嚣张跋扈却颇为懈怠的王明远不得不开始认真训练。
这倒是让好胜的他在二人的言传身教下，学到了不少练兵的精髓。
火星基地之战中，王明远率领的第五特种大队表现骁勇，以少胜多，一战成名。
此后，韩呈栋开始敦促他学习空战指挥技巧，并承诺推荐他升任驻守火星的翔月号或翔火号的副舰长，以便和妻子凌若伊团聚。
然而，这些提议都被王明远毫不犹豫地拒绝了。
终于有一次，被催得不耐烦的王明远白了坐在对面的韩呈栋一眼：“韩舰长，如果升为副舰长，我就得调走，但我目前还不打算离开飞龙舰队。一方面，我要为我的好兄弟邵翼兵和姜羿报仇；另一方面我还要保护你——韩舰长。如果要当更高的官，我父亲王广炽倒是希望我回去担任地球防卫总署的职务，那样升迁不是更快吗？”
他仔细审视了韩呈栋严肃的脸孔，然后低声嘀咕道：“呈栋，讲真，你最近为什么老想着把我调出飞龙舰队？我告诉你，你那二姑，我那厉害的母亲，可是特别嘱咐过，让我在这里擦亮眼睛，替我那可怜的表妹楚寒玉看好她英俊的丈夫，可不要让他另有新欢！你是不是觉得，我在这里，特别碍事？”
听到这话，韩呈栋当场和他这个平日里还算给些面子的大表哥翻了脸。
他脸色铁青地两步转过指挥台，差点将王明远当场踢出舰长室。
韩呈栋痛骂他不识好人心，昔日的五虎将中，已经阵亡两位，如果王明远再出意外，他将无法承受这样的痛苦。
魏博文现在安全地呆在飞翔之城，萧天桦也被他调离战斗岗位，可是王明远这个王家的独生子还在战场征战！
他韩呈栋绝不能让小姑姑老来丧子。
韩呈栋尤其气愤王明远那“另有新欢，嫌他碍眼”的无端揣测！
他严厉警告：“明远，如果你敢在寒玉或者二姑姑面前这样乱说，那……！”
“我错了！不敢，不敢！”
“你和寒玉，情比金坚！”
看到韩呈栋那“我要杀人”的眼神，识趣的王明远马上对暴怒的妹夫再三道歉。
然后，迅速从他眼前消失。
不过，王明远最终也未能参加今年九月份的那场颇为激烈的121登星战——韩呈栋把他和姜之余一起留在飞翔之城，美其名曰让他好好休整并和博文叙叙旧！
想到这些，王明远不由得慨叹命运弄人。
“就这么着吧，我这个原本只想着在陆地上生活的人，看来是命里注定，要在星舰上渡过余生！”
看向托科，他轻轻点头，干了手中的那杯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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