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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处来归何处去
两个奶妈是直接在宛城中请的,由于时间仓促,没有进行充分调查,所以为了以防万一,雪儿要求我和小米见她们的时候得蒙上面纱,她自己不仅戴上了面纱而且将银发盘起遮蔽。其实我想提醒她的,如果真的是来者不善,那么我们光蒙住了自己的面庞又有什么用呢,对方可以从日常的生活仪态来辨别的。
雪儿考虑的不可谓不周全,过了一天,就将那两个她认为不太可靠的奶妈给遣散了,换上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奶妈。在她的精心呵护下我的身体康复得很快,身材也与怀孕前无异,脸蛋不必说,永远是十七岁的模样,皮肤却比以前更红润了。
新来的那位奶妈经常用艳羡的目光瞧我,对雪儿尤其恭谨,每回都要施个大礼。
自宝宝睁开眼那时起,我就知道他是天隽的孩子,因为那双丹凤眼太有遗传特征了,甚至在他洁净的眼眸流转间,居然暗藏着一股摄人心魄的魅力。还好他先天的脾性挺安静的,暂时没有到处勾引人的嫌疑。
田令祺似乎也揣摩出孩子他爹的某些线索,于是趁雪儿不在屋内之际,悄悄地溜进来,轻声细语地探问:“那月薇,这孩子莫不是都城第一风流才子韩天隽的吧?”
看他七分笃定,三分没落的神色,再望望摇篮内正眯着双媚眼瞧我的宝宝,我想不承认都难啊,爷俩越长越像了呀,索性硬着头皮轻轻点了点头。
虽然猜想得到了我的证实,可是田令祺非但没有高兴之色,反而怒气冲天地说道:“你知道你遇人不淑吗?珏王爷倒罢了,韩天隽可是风流成性啊,你怎么能这么不自爱呢?!我,我快被你气死了!”
看他气急败坏的样子,我一时语塞,摇篮中的宝宝不知怎的突然大声啼哭起来,我忙俯身将其抱起。他的小手胡乱撩着我的长发,小脸一个劲地往我怀里钻。雪儿大步跨进了门,估计是被宝宝的哭声引来的。她看到田令祺在也不惊讶,兀自从我怀里接过宝宝,轻轻拍了几下。宝宝睁着一双泪眼全神贯注地望着雪儿的双眸,安静地用一双小手合拢住雪儿垂在胸前的一缕银发,没多久就呼呼睡过去了。
田令祺估计感到了场面的尴尬,所以一声不吭地出去了,满怀着对天隽和我的误解。我也没想对他辩解什么。愿意理解我的,自会敞开心扉看到本质;不能理解我的,我百口齐辩只是越描越黑。
“雪儿,你知道宝宝的生父是谁吗?”我望着她柔和的侧脸,轻轻地问着。
“月儿喜欢的人。”
“雪儿,你说,一个人可能同时爱上几个人吗?这样的爱是不是很肤浅?可是心痛的感觉又是那么真实而强烈。”
“月儿是神使啊,不是凡夫俗子所能窥睨的。”
一段貌似答非所问的对话让我的心境又开阔了许多。我的身份之谜至今未解;黎晨下落不明;风起死回生后不知情况如何;珏和天隽的记忆要怎样找回;对剪奕凛和楚翮的情愫是否能彻底割舍,这一切的一切需要我去解决啊。即是神使便注定是不能安于平凡的人生,伤口已经愈合,就应该去完成那件答应爷爷的事。
雪儿静静地坐在我身侧,过了许久许久,待我神游一圈回来,已经太阳西斜了,她才柔声说道:“月儿,我要走了。”
眼下我最不愿意面对的事情总算是来临了吗?我很是留恋地握住她的手,问道:“什么时候?”
“明日。”
为何她的神色还能如此淡然,我一下子烦躁起来,仿佛就要失去身体的某个组成部分般难受。我有机会也有借口让她留下再陪我一段时间,可是要走的总是会走,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
这是一个不眠夜,我独自坐在摇篮边,望着宝宝安详的睡颜,我知道自己就如一个婴儿般,已经依赖雪儿太久了。天隽如果知晓自己有了个这么漂亮的儿子会不会高兴呢?作为生父,他有权利知道孩子的存在,但是我却将其剥夺了,自己是不是太自私了?
思考了一夜,至凌晨方才睡着,醒来后,奔去雪儿的房间一看,她已经离开了。心内犹自凄然,眼前的所有景物一下子变得萧索起来,缓缓地挪进屋内,看到几案上躺着一张玉叶银凤笺。拈起来一读:大君山南麓玄机庄园。
独自走到园中,绕着我们昨天还一起走过的小径散步。紧紧拽着雪儿留下的笺,望着一方蓝色的天空,极目处,一只鸟儿展翅飞过,我知道我要去哪里了。
宝宝今日满月,田令祺忙了一大桌的菜以示庆祝,还按照我提供的配方专门做了个小蛋糕。小米、奶妈、他还有我,四人围着一圈落座,作为主角的宝宝仍旧安静地躺在摇篮里。
雪儿走了,随其离开的还有那些深藏不露的护卫,她将奶妈留下了,明里是给宝宝喂奶,其实是给我做兼职保镖。
他们将各自准备的满月礼送到我面前,我开心地接受,然后回赠装着宝宝胎毛的荷包各一个,这又是楠国的习俗。田令祺送的是一副银制小碗筷,精巧可爱;小米送的是一串手摇铃铛,像风信子;奶妈送了个小枕头,舒适柔软。
本以为,满月庆祝就此简单而温馨地过了,没想到,小米和老爹欢天喜地地赶来了,还带了一大串彩虹茶楼的老员工。
小欢怕我责备她暴露隐匿地点,进来就对我解释道:“小姐,是雪儿小姐让人告诉我这宅子的具体方位的,我本想一个人偷偷地来为小少爷庆满月。可是被爹爹他们发现了,偏要跟着我一起来。”
“彩云,老爹就不能来看看你?”卢老爹很有老泪纵横的趋势。一旁的小岩也感慨道:“大家都很想念小姐的。”
“是啊!是啊!”众人齐声附和。
我狠狠感动了一下,自己在他们心目中的位置这么重要,于是安抚道:“大家能来,我真的很高兴。”
田令祺十分敬业,早就回到厨房去加餐了。奶妈将宝宝带回我房间照料,大家凑在我跟前七嘴八舌地问问题。
我也不可能一一作答,好多都是小米代为回答的。最后谈论的焦点落到宝宝的名字上面,大家摇头晃脑地帮我出主意。连姓韩还是姓那,我都还没有最终决定,何谈起名字啊。不过宝宝满月了,是该有个正式的名字。
正在大伙儿讨论之际,我的房间那里传来一声短促的呼喊:“小姐。”接着就什么声音也没有了。
“我去看看!”小米一下从座位上弹起来,快速跑出去。
我觉得应当是发生了什么大事,否则一向沉默寡言的奶妈不会大声喊我的,于是跟着跑了出去。
跑到房门口,和急速转身的小米猛烈相撞,我被撞得接连后退了三大步,还好跑在身后的小欢将我扶住才稳住了脚跟。小米双手撑住门框才免于跌倒,她的脸色刷白,断续地说道:“小,少爷,不见了!”
才多久时间啊,不过半个小时。扑进门内,往摇篮内一看,空空如也。回头再看奶妈硬挺挺地站在门口,嘴巴微张,双眼微闭,全身上下除了眼珠子还在动外,其他都是固定的,明显是被瞬间点了穴。
吩咐众人呆在门外,我再仔仔细细地勘察了一遍案发现场,没发现任何蛛丝马迹,心寒了一截。稍稍稳定下自己焦躁的心绪,指挥大家将奶妈僵硬的身躯就近搬到我的床上。摸摸她的手掌因为血流不畅,有变凉的趋势,现在只有寄希望于她能快快冲破被封的穴道。
等了将近五六分钟,我感到事情不妙,她武功本不弱,居然在瞬间被人封住周身数个大穴,可以推想那个窃贼的武功之高深,既然是高手封穴,那么她凭自身的修为能冲破吗?思及此,我赶紧吩咐小欢去找赵瑞儿过来。
瑞儿来后,对奶妈的身体机能状况进行了一番检查,确定尚属正常,但脉象有呈虚弱的趋势。至于解穴,她也是一筹莫展,试着用金针刺扎穴位不见有任何动静。
喜剧突变悲剧,我忍着剧烈的担忧、害怕之情送走了众人,悄悄询问瑞儿:“她有生命危险吗?”
留在一旁的小米脸色惨白,哆嗦着双手轻轻按揉着奶妈的四肢。
瑞儿叹了口气,摇摇头道:“她体内中气还足,目前是没有问题,可是时间一久就难说了。我不知道点穴的人用了多大内力,会将穴道封住多久。”
“这可怎么办啊?!”小欢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一个劲地跺着脚,自言自语:“小杰他们要是在就好了。”
就在我们无计可施之际,她突然“哇“地大叫一声,喷出一大口淤血。我们都围上去,急切地询问她情况。
她十分虚弱地说道:“这口血吐出来就好了,不过我的十年功力算是全废了。”
我紧接着问道:“当时发生了什么事情?”
她一边回想一边缓缓地叙述道:“那时我正坐在摇篮边,突然从窗外快速飞来一样白乎乎的东西,我伸手接住,一看,原来是一片羽毛。”
“都说轻如鸿毛,一片羽毛能当暗器使用?”我惊讶地反问。
她肯定地点头,并且摊开手掌,将她当时握住的羽毛展示给我们看。一片修剪得很精致的白色正羽,羽轴底部略尖还镶着一层金箔。我捏到手中轻轻转动,仔细地研究。
“以它射出的力道不可能伤到我,应当不是暗器,否则我恐怕难以如此轻易地就接住。但可以想见那射出羽毛的人是个武林高手,所以我马上追出门去。可是刚开门我就遭到了偷袭,只来得及喊一声就被制住了。”她很遗憾地说着。
我轻轻地问道:“看到那人了吗?”
她摇着头,认命地说道:“技不如人啊,那人根本不给我与他正面交手的机会。”
“难道真的就没有任何线索了?”我失望地喃喃着。
她使劲回忆了一下,说道:“不过,我在被点穴的瞬间闻到了一股奇怪的香味,说不上来是什么花香还是药香。”
“我知道了,你要好好静养。”我站起身来,走到空空的摇篮边,兀自出神。
“天哪!小少爷呢?是不是,是不是……”她激动地挪到床边。
我连忙走过去,在众人开口前飞快地说道:“孩子没事,我把他抱到小米房里了。你别多虑了,先将身体养好才是!”
她欣慰地躺好,眼内隐隐闪烁着泪光。我把小米、小欢和瑞儿都一一唤出去,交代她们要暂时保密。并让瑞儿开个方子帮助她调理身体。
安排好这些,我独自坐到园内的亭子中,举着那根羽毛翻来覆去地看。现在的思绪有些乱了,想不出可能是谁掳了宝宝去,为何掳去?是为了钱,还是纯粹为了小孩?
在阳光的直射下,我突然发现羽轴中间有一条阴影,于是迅速剥除底部的金箔,倒过来一看,确实有异物藏在里面。用两指甲尖小心翼翼地夹住,缓缓地抽出,是一卷薄如蝉翼的纸卷,再用指腹抹平,上面书有一行蝇头小字:从何处来,归何处去。
心下一惊,拽紧字条,跑进屋内,小声地问她:“你有什么仇家吗?”
她略微思索了一下,回道:“我没怎么行走过江湖,应当不会招惹到什么门派,要是有人想故意陷害我就难说了,有谁会同天下人都是朋友啊!”
我点着头,觉得她说得很有道理,但是亡羊补牢也为时未晚,于是建议道:“这个宅子显然已经暴露了,不如你回家安心休养,我还回彩云茶楼。”
“可是……”她犹豫地问道:“是不是嫌我惹来麻烦了?”
我连忙摇头否定:“不是的,我担心你再次遇到危险,回到你熟悉的地方,有你熟悉的家人和朋友照顾你。如果你不愿意回去,也可以同我一起回彩云茶楼。”
不管那行字是恶意的威胁还是善意的提醒,我都决定照办了,反正先做到那个“归”字吧。等归去了,再观后效。
谨慎起见,我把田令祺找来,打算把他也遣归了。就是不知道怎么开口,赶个一腔热血的朋友离开总是伤人心、逆人情的事。
在我踌躇之际,田令祺先开口了:“孩子被偷就应该马上报官啊,看你紧锁峨嵋的样子,这样下去不是办法。你不去,我去!”
“别!”我马上阻止他。
他大声训斥起我来:“你还有什么顾虑?孩子可是你亲生的啊!怕是私生子,被人笑话?得,我认了,我当他爹,我去报官!”
他急得直跳脚,我反而渐渐平静下来,冷静地分析道:“如果报官有用,我一早就报官了,宛城的严城主定会全力帮我查办,可事有蹊跷,孩子丢得太神秘了。首先,这宅子隐秘,即使暴露也就这几天的时间;其次,除了几个知心人,外人根本不知道这里有个刚满月的孩子;第三,在孩子丢失前奶妈接到了一片羽毛暗器,里面藏了这张纸条;第四,我不确定那个投暗器的与掳走孩子的是不是同一个人;第五,我不知道那掳走孩子之人的居心何在,但我知道那人是个绝顶高手,官府能奈之何?第六,……”
“别第六了,你以为自己的推理能力很厉害啊?你是不是就打算照着这破纸条上的意思做了?”他很生气地将纸条撕了个稀巴烂,“我们都是打娘胎里出来的,要怎么回去啊?!”
“现在敌在暗处,我们在明处,留纸条之人是敌是友不明,我们暂避锋芒总是对的。退一步说不定就能水落石出。”
他负气地跌坐到椅子上,问道:“你莫非是叫我回蘅城?”
“是的。从何处来,归何处去,我不知道这具体指的是谁,但每个人都执行了,说不定就能获得下一步的信息。田令祺,你是我的好朋友,我希望你能……”
“好了,别说了,我回去便是。不过,我可有个条件,你得给我养好身体,下次见了又是面黄肌瘦的,我就再也不听你的了。喏,这是我专门为你写的食谱,叫厨子照着做给你吃!”他摸出一本书塞给我,之后毫不拖沓地离开了。
奶妈也派人送回老家了,我和小欢、小米简单收拾了一下东西回到了阔别多月的彩云茶楼。
孩子的讯息全无,我其实是没有什么心思进食的,简直是寝食难安,但已经答应了田令祺,就勉强吃一些维持人体必需的营养。他送给我的那本食谱,我舍不得直接交给厨师,于是自己又手抄了一本给茶楼的厨师参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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