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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信这种话。”艾伦转过头看着阿诺德的眼睛,那双绿眼睛实在漂亮,漂亮到他觉得自己应该把阿诺德的眼睛挖出来。
一对完美的绿宝石,做成耳环最漂亮,而且来自于帝国血脉最高贵的雄虫之一。
阿诺德的血肉会是鲜甜可口的吗?
艾伦不知道,艾伦不在乎。
“我们不需要考虑爱,只需要考虑怎样能够让我们在这个世界上活得更好。”艾伦站着,眺望远方,“您应该很清楚我们这种虫是一直被排挤的。”
“我明白。”阿诺德轻轻地应了一句,“我知道您想表达的意思,我知道我们这时候需要做什么——阿斯卓穆,我会给他准备发育月需要的东西。”
“好。”艾伦挑着阿诺德的下巴,“我希望您能尽快,保证阿斯卓穆发育月不会因为年纪太小而导致等级跌落。”
“他已经十四岁了,艾伦。”阿诺德低声道,“不小了,虽然比其他雌虫可能早些,但是已经不能说是个虫崽了。”
“当然。”艾伦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我知道,可是他是我弟弟。”
“我知道。”阿诺德轻快道,“您的兄弟就是我的,我不会让他痛苦。”
“哪怕您活着我觉得已经在让他痛苦了。”艾伦调笑一句,“好了,去准备您该准备的东西。”
窗外,远处模糊的皇宫塔尖高耸入云。
艾伦盯着那座塔看了很久,低声道:“我会推倒它。”
那塔曾经是用来拘束那位开国虫后的,艾伦从一本书上看到过这个记录。
那是雌虫悲惨命运的开始。
也许在最开始,那些雌虫对未来的悲剧还一无所知。
艾伦站在那儿,像一座沉默的雕像。
芭芭拉抓着艾伦的衣摆轻轻摇晃:“哥哥,您这时候看起来好难过。”
“我没有难过。”艾伦低下头看着她,轻声道,“我只是觉得……没有必要。”
雄虫和雌虫没有必要走到现在这一步,他们没有必要变成现在这样完全对立的样子。
可艾伦知道从人类基因污染虫巢的那一天开始,一切就已经不可挽回。
他们不再能够建造通天的巴别塔,他们没有一颗相同的心了。
哪怕他们还说着一样的语言,流淌着一样的血,他们也早已经分崩离析。①
没有通天的巴别塔,没有真正团结一心的族群。
哪怕他这时候推翻了雄虫的统治,未来也一定会有其他虫,在他离去之后许多年,又觉得那个世界也同样是腐朽的。
艾伦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样想。
也许是因为虫族的世界里科技的发展永远快速,基因迭代的效果也同样立竿见影。很多很多年以后,说不定雄虫们也已经恢复到曾经强悍的水平,雌虫也可能因为权力而沉迷于纸醉金迷。
但这些事不是他现在要想的。
“您总是在担心各种各样的东西。”伊露森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淡淡的沙哑,“您应该享受一段时间的休息,艾伦。”
“我不能休息。”艾伦干脆道,“我要是休息了,您几位怎么办?您能够做到很多事,可是很多时候您的战斗力注定您会很少关心其他虫到底需要什么。”
因为雌虫的战斗力能够轻松达到他们想要的目的,各种各样的目的。
艾伦见过边境区的雌虫,那些雌虫甚至会圈养不慎跌入边境区的雄虫——不是中央区养尊处优的那种养法。
落到边境区的雄虫是家畜,唯一的作用是为那个家族的雌虫提供配子。
至于雄虫本身会不会因为接受不了粗暴的对待而死去……艾伦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那些雄虫没想过他们会不会在粗暴的对待中死去。
所以不需要考虑他们的感受。
所有雄虫……都有罪。
只不过有些愿意赎罪,有些不愿意。艾伦敲着窗沿:“您这时候不应该出现在这里,伊露森,去接管林侯爵府。”
“我以为您会用巴希尔。”伊露森的声音带着轻飘的意味,“他更合适,不是吗?”
“当然。”艾伦转过头,看着那双橘金色的眼睛,一字一顿道,“但他不是我的虫,我不信任他。”
“我不可能信任他。”艾伦咬牙,“我只信任曾受过我帮助的虫,他们可能会追随我,忠诚于我,但是巴希尔不是。”
艾伦和伊露森都知道,巴希尔只忠诚于他自己。
为了一个亚雌,可以闹到和雄虫兄长公开针锋相对,那样的疯子……
艾伦指尖摩挲着自己的嘴唇,好一阵才道:“我不敢用他。”
“也是。”伊露森点头,“要是他哪天发现虫帝可以给他他想要的,他就会跳反。”
“这一天不会来。”艾伦斩钉截铁道,“我不会允许这一天最终到来。”
“那就要看您本事了。”伊露森低笑一声,“好了,我走了,您注意小心。”
“会的。一路平安。”艾伦看着伊露森转过身,“小心,说不定侯爵并不是真心投靠。”
“无所谓。”伊露森挥了挥手,“您也知道虫帝那边的军雌不是真心投靠您的,这种事情就不需要专门给我讲了。”
艾伦抿着唇,看着门外,好一会儿才意识到伊露森也不再是一开始那样的虫了。
在他们去绑架尤兰达的那一天,伊露森还会说这样的事不要再做。
可现在伊露森自己也清楚,温和的手段改变不了任何情况。
芭芭拉是因为他们不顾一切地和雄虫为敌,才会得到自由。
斯嘉丽.奥沙利文是因为他们手里有武力,才终于被拯救。
所有的虫,都得依靠暴力才能重新推平现在的世界,现在的统治者。
“很多时候对其他虫仁慈就是对自己最残忍的事情。”艾伦低声喃喃,芭芭拉却只是抬起头懵懂地看着他。
“对……哪些虫呢?”芭芭拉轻声问,“哥哥,您好像总是在仇恨其他虫。”
“仇恨?”艾伦低头看着芭芭拉,忍不住道,“您好像还是想得太浅——要是仅仅是因为仇恨,我不会走到现在这一步。”
不会有虫为了仇恨就选择反叛。
那是莽夫。艾伦想,揉了揉芭芭拉的头发:“您不要想这么多,在后方等着我们的好消息就可以了,您只需要想到我们可以成功。”
“可是……”芭芭拉绞紧了手指,慢慢说,“我想要帮您,我觉得您需要我。”
“现在可能还不到您出场的时候。”艾伦轻松道,“放心好了,我不会忽略任何一个虫。”
芭芭拉紧紧地抿着唇,嘴唇发白:“是这样吗,哥哥,您真的……”
“真的。”艾伦蹲下来,看着芭芭拉的眼睛,“相信我,好吗?”
“嗯。”芭芭拉从喉咙里挤出一声轻哼,“勉强吧。”
艾伦嘴角勾起:“这样就很好了。”
“可是这样的话您不会觉得不高兴吗?”芭芭拉的蓝眼睛滴溜溜地转着,“您不是一直说希望自己的手下能够全心全意地相信您,相信您能够带着大家去更好的世界……”
“我需要他们相信我,但不代表他们不可以怀疑。”艾伦说,“我觉得如果我手下的虫没有自己的想法,只会听我的话,我反而更需要担心他们。”
“为什么?”芭芭拉歪过头,“都听您的,不就可以真正造成巴别塔了吗?”
“可是他们就不是他们了。”艾伦抓着芭芭拉的手晃了晃,“您知道吗,他们现在跟随我,是因为他们自己想要跟随我,他们看到了这个世界的糟糕。”
可如果他们万众一心,完全没有任何其他的想法,完全不曾怀疑过他们在这条路上走下去是对是错,对这个事业本身是不利的。
独裁做不久。艾伦很清楚知道这时候自己唯一的优势就是他能够接受其他虫的观点。
虫帝本身在皇位上坐得太久了,手握重权的虫天然带着自信和高傲。
而且这个时候虫帝之前也确实做过许多还不错的功绩。
艾伦想着自己曾经看到过的记录,他舅舅托特莱少校家里曾经放过一些虫族史书,其中不乏有早年虫帝自己亲手撰写的内容。
至少在才登基的时候,虫帝和虫后维罗妮卡殿下蜜里调油,也真正有着自己的理想和主张,想要让这个帝国变得更好。
可好像也只有那么一瞬间,昙花一现的辉煌,紧接着虫帝就滑入了深渊。
他和之前的任何一任虫帝一样开始打压雌虫,开始认定雌虫是雄虫的附庸,用“爱”去绑定雌虫。
虫帝也开始慢慢忘记自己曾经想过要让雌虫和雄虫都在他治下快乐地生活。
为什么?艾伦皱起眉,他始终不明白一个虫怎么会突然毫无征兆地性情大变。
除非……
有其他的灵魂夺舍了这个虫。
艾伦只觉得荒谬,这是可能存在的事情吗?一个雄虫,甚至是帝国最高统治者,神不知鬼不觉地被不知道什么东西占据了躯壳。
连维罗妮卡虫后,他的枕边虫,都不知道自己的丈夫已经变成了另一个个体,所以才不会完成他们的理想。
这不可能!
可是除了这种解释之外,艾伦也想不到还能有怎样的情况能够让一个曾经对雌虫友善的皇子变成那样残忍暴虐的帝王。
或许权力真的是毒药,或许他们就是要承认自己在抢夺的也不是一件好东西。
可是怎么能承认呢?
艾伦头疼欲裂,下意识抱住了自己的脑袋,零零碎碎的记忆碎片从他的脑海里掠过。
“我们这样做能成功吗?”陌生的声音,活泼的,雀跃的,“成功的话是不是就可以改变现在的情况了?是不是马上就可以成为他们眼里的英雄了?”
下一刻声音变得支离破碎。
“不,不,错了,都错了!不应该是这样的,不应该是……”
“艾伦?”担忧的声音一瞬间打碎了幻听,艾伦迷迷糊糊地抬起头看向对方,“您好像不太好,是不是太累了?我们休息一下,不急于一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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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巴别塔:《圣经》中人类制造的通神之塔,上帝让人们说不同的语言,无法相互理解,从而打断了巴别塔的建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