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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 双生2
塔尘格菲纳的出现,无疑让看客产生种种猜测。
她曾是天空中耀眼的存在,出生便被立为王储,童年时就体现出与之匹配的才能。然而,在她满百岁时,女王突然下诏,改变继承顺序,将王储之位给予不受重视的刻云奥托斯——为此,所有人都疑惑不解,然而除了那一变化,女王对她是一如往昔的信任和喜爱,让人无从猜测缘由。
王女渐渐接受了成为辅政公爵的命运,然而两百年后,女王不知为何态度再次变化,甚至流露出了罕见、不加掩饰的厌恶,以“监石役”为名将其调离王城、流放至边境地区。
此举牵扯范围很广,不免招来各方反对,闹得满城风雨。但就算大贤者出言调解,女王也毫不回心转意,执意将她逐出王权。
可如今...
旧王已死,新王却未被曜枢完全承认,无法继位,这是此前绝无仅有的事。
因此,她出现在葬礼,就显得格外微妙。
“......”
看着与自己七分相似的容颜,刻云奥托斯毫无反应,似是默许,众人也不敢起波澜。
一切继续,大贤者登上高台,翻开经卷,声音庄重悠远,如高天上的雷声。
“众生当知——万物非虚妄,皆为诸神所播撒的麦粒。”
“若万物在虚空中燃烧,它必归于灰烬;若万物在人身中燃烧,则化作千万粒光尘,散布诸天,不熄不灭。”
众人低下头,跟读着经文。
“故此,群星常恒,行光者不孤于生。”
“深空无垠,归怀者不亡于死。”
群青象征性地动着嘴,微妙的情绪在心里蔓延。
从显乜城中的《因还古卷》里,他得知了有关于世界起源的古老秘密,并且同时意识到一个事实:女王之死,或许是他在守垩原的某些行为,所间接导致的。
虽然他并不悲痛,也不后悔,但想到那毕竟是刻云奥托斯的母亲,就如同有细密的针扎在皮肤上。
他掌心发凉,目光再度落在大贤者身上。
随着管风琴演奏的葬乐,对方细数起女王生前的功绩,语调如同咏叹。
“以王冕守疆,以御疮天之浪,
以慈心为诺,以庇神造之民。
今返天幕,长眠无垠——愿众光昭照,庇其幽渡。”
“崇高者啊,吾对子嗣说,汝曾存于一瞬;
子嗣对更后人说,汝之恩惠,已存于永恒。”
贤者素与领主对立,这个场景可谓古怪,但大贤者似乎并非仅仅只是形式主义,确有几分真心在其中。
但群青又立刻心生讥讽,止不住冷笑。
……这种祷告,还真是虚幻。
这一切,明明都如你所愿,大贤者。
若不是你的手笔,阿卡迪亚的晨曦,应该还能照耀数百年……无论是我,还是她,都不过是被你算计了而已。
他的指尖抽动起来,努力减缓呼吸、压制住情绪。
几分钟过去,大贤者结束追思。
他准备进入下一个环节,开始对未来进行祝福。
然而音节未出,在神殿之外的某一处,似乎涌现新的波动。
它从某处天顶渗出,扭曲、扩散,像日光退去后迫不及待漫上的黑夜。仅数秒,就连在场众人,也都察觉到那股令人作呕的扭曲。
“昔日之王,已安返天幕;然王国之光,不因一人而熄。愿新日升起,如旧日长明;愿……”
大贤者泰然自若,人群却不免骚动起来。
“……!”
“……这是什么气息?”
“魔兽?居然趁着葬礼……”
群青目光一转,与巡溟官之长焦玉交换眼神,然后与龙脂、神汐与角枝一起,无声无息地脱离队列。
-
异常地点是城西的广场,此时此刻,正挤满了准备送别灵柩的城民。
远远看去,天空中破开几个成串的漆黑空洞,像是巨虫蛀过的痕迹,某种形似马蝇的类虫怪物,正从中涌现而来。它们尺寸各异,小如沙粒,大如牛犊,用外骨骼与翅膀发出震耳欲聋的声响,夹杂着摩擦与振动,让人分外难受。
“不是魔兽,是黑兽,是黑兽啊!”
人群受到惊吓,拥挤着往街道尽头逃跑,却不免相互踩踏,前排摔得头破血流。
见了血,体型较小的虫子兴奋起来,黑雾般一拥而上,啃食伤者的伤口。一旁的同伴勃然大怒,挥舞光刃驱赶,但被切下的头颅依然紧咬不放,稍一拉扯就带下大片血肉、露出森森白骨。
“它们、它们会打洞!钻进肉里去了!”
听到叫喊,人们更为恐惧了,现场彻底陷入混乱。
神汐挥手,扔出几个烟雾弹,刺激性气味的粉尘飘散开来。
体型较小的虫瞬间死亡,从半空掉落,其余更大的个体也察觉到危险,退开好几米外。与此同时,躁动的人群也不可思议地镇定下来,只是目光有些涣散。
“那玩意儿看来有效。”龙脂说。
“嗯,但它很难闻,而且对人有毒,所以不能在居民区大范围使用。”神汐解释,“这样吧,我的小队已经快到了,我带这些人去避难,这里交给你们了。”
“好,拜托你了。”
神汐高声呼喊一声,命令赶来的队伍配合行动。
其余三人的注意力又回到虫群上。
“天空竟然被毁坏成了这样……辰骨,你的报告里写过,黑圣女能操纵黑兽,这会是他们做的吗?”
“与之前不太一样,但是不是他们,就不清楚了。”
“砰——”
来袭的并不只有虫群,某种巨大的生物,正从世界另一侧撞击着空间,声音如同敲击着巨鼓,让大地为之震动。
“不好,天幕壁要...!”
角枝话没来得及说完,一块天幕彻底脱离,直坠而下。
三人这才看清,另一侧的来袭之物。
它应该是雌性的虫王,外形巨大无比,没有翅膀,拖着硕大的腹部,薄薄的皮肤下全是跳动的米粒状虫卵,似乎行动不便。更为诡异的是,它全身上下披满白色纤丝,就连眼睛处也不例外——如同被霉菌寄生的尸体。
角枝倒吸一口气,“这也太过于巨大了!就算将她杀死,卵也能提前孵化吧!那可是至少几万的卵!”
龙脂挽起光弓,三支箭应弦而出,又各自分裂成密集的光针,自动追踪四周成群的黑虫,将它们无论尺寸大小一一击落。
但这作用有限,更多的虫又涌来。
“角枝,这里由我和辰骨顶着,你去「绝机」家借星脊炮。”
“去绝机家?你让我?”角枝周身雷光闪烁,语调极为不满,“你有什么资格命令我?”
“这还用问?那么远,只有那武器有足够的射程。”
“那你怎么不去?那些人一向巴结领主,我们根本就是自讨没趣!你故意坑我,想把功劳揽自己身上是吧?”
“你说什么?”
见两人互不相让,群青有些不耐烦,插嘴打断,“我去借,大不了抢,反正他们首领应该在葬礼上,而且我知道他们会把它放在哪里。”
“这......也行吧,快去快回。”
“但是......”
“又怎么了?“
“把重型武器带到街道,不符合规定,若是上面追责,相关的文书工作……实在是很繁琐。”
龙脂瞪着群青,脑门浮现青筋,“快滚,我会替你做的。”
群青这才离去。
-
「绝机」,被统称为「七支」的七大显学之一,尤为擅长星器的设计制作。
到达工坊后,群青找到临时负责人,说明来意。
果不其然,对方毫不犹豫地拒绝。
“首领此时正出席葬礼,出借星脊炮的事,我们也不好做决定啊。”
群青早就意料到这个结果,心里默念起催眠咒。
然而正当他准备下手,却看到有人驾驭着匹四翼天马,以极快速度靠近——来者是男性,身穿黑绸银丝礼服,应该才从葬礼上赶来。
刚一落地,他就抬手,亮出枚银色胸针,“贵主人有令,以此信物为证,绝机上下全力支持巡溟会,一同驱逐黑兽。”
临时负责人接过,确认无误后,立刻态度大变,屈膝欠身,“既然如此,那二位随我来。”
这突如其来的变化,群青非常困惑,盯着对方好几秒后,才从记忆中找到此人——此人名为“光兰”,为东庭伯爵,刻云奥托斯的亲信之一。
星脊炮威力巨大,是阿卡迪亚的高破坏力武器,通常安装在边境地区,留在神城的仅此一座。因为体积庞大,它无法轻易被移动,但光兰却早有预料,召来一堆卫兵。
有了他们的帮助,星脊炮很快被运送过去。
“巡溟官,它现在归你了。小心使用吧,不要弄坏了,绝机的家主可是坐地起价的高手。”
虽然群青并不太高兴,但还是遵守礼节,“谢谢。”
“我也没办法,”光兰摸了摸下巴的胡茬,“这种事明明交由卫队处理来就行了,但亲王殿下这么命令,我也不能违抗。”
群青没有再说话,前往龙脂和角枝身边。
那两人实力不俗,才十几分钟,地面上已经堆积满黑虫的尸体。
群众已经成功疏散,而其余巡溟员,也都各自带来小队作为增援。
“东西弄到了?很快嘛。”
“嗯,有人帮助……但弹药只有一发,惯用远程武器的你,应该最适合操作那东西。”
龙脂心领神会,停止攻击后撤。
群青挡住虫群。
星脊炮被激活了,巨大的光芒中,炮管缓缓上升。
-
——与此同时,城市另一端的涡罗区。
夜久站在屋顶,眺望战场的方向,黑色发丝飘动着,掠过悠然自得的脸。
圣土端着盛有饮料和爆米花的托盘,“黑圣女还真是大手笔,居然把那种东西放出来了。”
“是啊,找到人生理想的女人,还真是可怕。”夜久接过递来的鸡尾酒,轻舔着盐边,“最近王权混乱,把曜枢搞得乱七八糟,这也算是应景咯。难得啊,阿卡迪亚一片兵荒马乱,得好好欣赏咧。”
圣土轻哼,“这个抛弃了我们的王,最后只有苍蝇送别,也算是活该了。后面垂天院和王族该怎么写新闻通告,才能挽回尊严,我都有点好奇了。”
“那你不会失望的,那只黑兽绝对不能直接杀死,那只会将情况变得更加糟糕。”
“哦?”
“黑圣女这么大费周章,当然不只想要弄砸葬礼,让当局颜面扫地而已。毕竟她可是个节俭的人,以前分发救济餐时,甚至只允许我多拿一个鸡腿。”夜久语调玩味,却话锋一转,“唔,说起来……我是不是要警告辰骨巡溟官,让他换个方法对付呢?”
“哈?告诉他?我没听错吧?你脑子坏了吗?”
“想加点好感度嘛~”夜久挤眉弄眼,“而且,我也不想他离那玩意儿很近。”
圣土鄙视道,“你念叨他一个星期了,居然还没改变目标,他有这么好么?”
“俗话不是说,得不到的就是最好的。”
圣土嘴角抽搐,似乎是想吐槽,却只是不爽地挥手,“想说就赶紧,他们已经把星脊炮架好,准备下手了。”
“但话说回来。”夜久又有些苦恼,“我也是忠于隐民的,不想当个告密者。”
“少装好人了,你只是觉得如果巡溟官采取行动,会让少掉不少乐趣而已。”
夜久扶了把额头,“作为我最好的朋友,你把我想得太坏了,让我很伤心。”
圣土嗤笑,“你哪有心这种东西。”
“我没有心?那现在在我的肋骨里砰砰作响的东西是什么?”
“我一百年前淘汰的便宜节拍器?你捡回来后洗了吗?”
正当他们吵嘴,天边闪来炫目的光。
圣土捂起耳朵,脑中响起低语,向他描述新闻里的最新进展。
他随即看向夜久,“他们已经下手了,你没装好人的机会了。”
”啧,我刚下决定来着,他们动作也太快。”
夜久拨弄着酒杯底的樱桃梗,似是愉快,却又满不在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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