枪林弹雨

　　“你相信舒宇是一回事，我们偏袒你是一回事，尹晟汶他打算怎么对舒宇又是另一回事。”
　　“你把话都说完了，我再有什么意见倒是显得多余。”乔霖有点无奈。
　　苏楷呼出一口气：“这话说出来应该不被你待见，其实我个人是有点看不惯尹晟汶这个人。”
　　“有些时候看到他就像是看到曾经某个时期的自己，总觉得简直是不舒服到恶心了。”
　　乔霖垂眼没看他神情：“那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留意到他的？知道琥珀找咱们打友谊赛的时候？”
　　“说起来，一开始在意的并不是他。”苏楷下意识摸摸兜，没摸到糖，叹了口气，“今年三月份舒宇参加青少年竞赛的时候，我注意到了宇牧涯。”
　　乔霖挑眉：“他怎么……”
　　“别装了，知道你什么都看得透，非得我专门提出来就是因为你不当回事。”苏楷转身走到床头柜边拿起铁盒，从里面取了两粒糖果扔嘴里。
　　“哦。”乔霖摸着脖子，忍不住扬了扬嘴角。
　　这几个兄弟可真是。
　　“舒宇拿到决赛第一名的时候，镜头是正对着舒宇，比赛台上大部分人都看着他，宇牧涯也不例外。”苏楷含着糖回忆了一下，“眼睛发光啊。”
　　“然后比赛结束后不久就是舒宇十八岁生日，当天我们战队和GUN战队以及其他凑热闹的战队成员去舒宇直播间刷礼物，那一天刷得最多的人不是任何一个战队的。”苏楷坐在床头，抬头去看乔霖，“是一个刚注册的G站账号，ID是ymy20280313，默不作声地扔了五位数的礼物。”
　　“313……”乔霖思考片刻，“青少年竞赛决赛那天？”
　　“有一件更巧的事，那天刚好是宇牧涯的十九岁生日。”苏楷靠在床头，似乎是因为说了太多话有点乏，顿了顿才继续说：“至于他后来成了战队队长，RW战队的全称Reclaim Wasteland开荒，就不用我多说什么了吧？”
　　“开荒战队申请跟琥珀打友谊赛是琥珀申请跟我们打友谊赛之后的事，虽然说是魏文主张的吧，但难免是表面说法……只不过没想到这趟来K国，反而是尹晟汶更让人在意，宇牧涯倒是没什么举动。”
　　“哦，就是跟舒宇见面说话的时候表情有点不自在，跟其他人都面无表情酷得一批，就在面对舒宇的时候不像是比舒宇大一岁反而像是小人家几岁，莫名其妙的礼貌，对教练和你都没有那点小心。”
　　乔霖面色复杂：“你是看得透。”
　　然后他抱着手臂沉默片刻，开口说话的声音低沉几分：“苏楷，我们当初拉你进战队的时候，并不希望你考虑太多。”
　　“我这是职业后遗症，治不好的。”苏楷琢磨着嘴里那点若有若无的甜味，“估计到死都不能。”
　　乔霖不再言语了。
　　-
　　乔霖跟苏楷在房间里交谈的期间，尹晟汶把舒宇送到了乔霖和舒宇的房间门口。
　　“时间也不早了，你跟队员早点回去吧。”舒宇用房卡刷开门，握着门把手侧过身看尹晟汶。
　　尹晟汶看着他，垂下视线对舒宇脖子上的白色细尼龙绳看了片刻，复又抬起眼来：“哥，我有话想跟你说，很重要。”
　　明天FOG的人就要启程回国了，舒宇看他一脸正经，只觉得可能是跟游戏比赛相关的事，于是说了声“进来说吧”便走进房间，插好房卡，房间的灯亮了起来。
　　尹晟汶本来看着舒宇的背影，直到走了几步转眼看见房间里的两张床，一张床的被子明显比另一张床要乱一点，而那另一张床的样子像是这两三天没睡过人。他像被什么刺了眼似的，猛地皱一下眉。
　　尹晟汶在那张看起来仿佛没睡过人的床的床脚坐下，舒宇转身看见，也没继续往窗边沙发走，索性回来在他身边坐下，开口询问：“有什么重要的话要说？”
　　“哥，你跟雨林是什么关系？”尹晟汶看着房间里的无线电视。
　　舒宇愣了。
　　尹晟汶转头，看见身边的人一脸意料之外的神情，一股子难言的复杂情绪漫过了他心间。
　　“我跟他，”舒宇蹙眉正过脸去看房间墙壁上的壁画，思索着该怎么回答。
　　尹晟汶垂眼去看舒宇放在被子上的手，此刻那只手的手背呈现着因为主人不知所措而凸出来的骨节青筋，简直好看到令人留恋，连指甲盖都是圆润养眼的。
　　即使之前便有所察觉，也被同队的金哲秀明面上提醒过，尹晟汶胸腔里的情绪终究还是因羡慕嫉妒化作粘稠冰凉的黑水，无法抹除。
　　他一抬眼，瞧见舒宇嘴角显出点上扬的弧度，那嘴角的主人开口说话的声音也柔和了一些：“怎么说呢，我喜欢他，把他当做恋人的喜欢。”
　　即便内心再怎么阴沉暴躁，尹晟汶说话的声音还是很平静：“他也跟你喜欢他一样喜欢你。”
　　舒宇不怎么适应跟他谈这种话题，偏过脸去，因此没看到尹晟汶的眉眼已经一片冰冷。
　　已经没有更糟糕的情况了。尹晟汶浑身发冷地想着，轻声问道：“哥，你非他不可吗？”
　　舒宇心里那点尴尬突然消失，他转回脸便看见尹晟汶堪称漠然的脸，这让他不由自主地警惕起来：“什么意思……”
　　尹晟汶突然发难，起身把他按倒在床上。
　　背对着房间灯光，尹晟汶的眼睛黑得没有一点亮光，他紧盯着舒宇的眼睛，终于还是有些难抑痛苦，说话的声音一并哑了下来：“哥，我喜欢你啊。”
　　舒宇躺在被子上，陷进柔软被子的脑袋空白了一瞬。
　　他能感觉到尹晟汶抓着他肩膀的手用力到发抖，那让他不知道该怎么推拒。
　　“我本来，不打算让你知道，因为我不知道你能不能接受。”尹晟汶说话的声音因为糅合了难过和愧意而越发干涩，“再加上当时咱们都还只有十六岁，也只认识一个月不到，所以我觉得不能太冲动。”
　　舒宇面上没什么表情，他看着尹晟汶的眼睛，语气平缓：“然后刚才你知道我喜欢他了。”
　　尹晟汶僵硬地笑了一下：“哥，真残酷啊。”
　　“我一直都不知道。”舒宇偏过头去看房间的天花板，“我只把你当做朋友。”
　　“哥，你还没告诉我，”尹晟汶哑着声音，“你一定非他不可吗？”
　　“你无论如何都不可能选择我吗？”
　　舒宇觉得这个情况可真难处理。
　　不，不是处不处理的事，这根本就不是能两全其美解除的场景。此刻从尹晟汶身上传递过来的情绪过于强烈，但他并非不适，正相反，他觉得这种情绪真是熟悉到不行了，他完全能与之共鸣。
　　无论如何都想要靠近，不管怎样都无法放弃，即便知道恐怕没希望了，也还是保存着一点可怜的盼望。
　　无法绝望。
　　除非对方亲口下达了判决，才肯心甘情愿地沉进泥沼中，接受不可能的现实。
　　真讨厌，感觉头有些疼起来了，但是什么都记不起来，只能感觉到胸腔里也有相似的情绪搅得人心神不宁。
　　尹晟汶看着他蹙起来的眉，有些沮丧地道：“我不想让哥苦恼，但是好歹，我希望哥能亲自让我死心。”
　　“晟汶，”舒宇滚动眼球看他，浅棕眸子平静得像没有涟漪的潭水，“我只把你当做朋友，一直都是。”
　　他看见尹晟汶闭了闭眼，本身就苍白的脸上，连唇瓣的颜色都因为咬唇而发白。尹晟汶放开对他的压制，退开身体，在床边站定。
　　“对不起，舒宇（????）。”
　　片刻后，尹晟汶走出房间，转身看向门里的舒宇，顿了顿还是笑起来：“哥，明年五月份见。”
　　“嗯，”舒宇看着他，“再见。”
　　尹晟汶的目光在他脸上停留片刻，转身离开。
　　舒宇目送他的身影远去，这时走廊转角处突然出现另一个人的身影，是开荒战队的宇牧涯。
　　尹晟汶跟宇牧涯目不斜视地擦肩而过。
　　舒宇所在门口的斜对面房间里，苏楷抬起手拦住门边的乔霖，然后指指房间门上显示门外走廊画面的电子屏幕，刚经过尹晟汶身影的屏幕里，现在是反方向走过去的宇牧涯，浅棕发色和白皙面容很有辨识性。
　　于是乔霖沉默片刻，靠在房间门边的墙上。
　　“估计花的时间应该不会比尹晟汶久。”苏楷也靠在门边，把视线从电子屏幕上收回来，“照这个情况估计，舒宇拒绝尹晟汶拒绝得挺快。”
　　乔霖抱起手臂，没有跟他讨论的意向。
　　走廊里，舒宇看着宇牧涯朝他走过来，面上流露出一点疑惑。
　　宇牧涯在他房间外站定，舒宇犹豫了一下出声问：“你找乔霖有事吗？”
　　“不是。”宇牧涯比他稍高一点，两人基本是平视，舒宇能看见对方的眸子在走廊的暖色光线中像是真的琥珀。
　　舒宇心里升起一点奇怪的感觉：“那你找我有事吗？”
　　“嗯。”宇牧涯转头看看刚才尹晟汶离开的方向，又回头看着舒宇：“喜欢你的人很多。”
　　舒宇怔了一下。
　　“其实我本来对成为电竞选手没什么兴趣。”宇牧涯看着他的眼睛，“直到有一天我在网上看到了你，你很喜欢游戏。”
　　『tbc.』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