叙白未觉

　　我喜欢你。
　　林觉行猛地抬头，对上文旭白的眼神。
　　不知过了多久，旁边有只小猫经过，发出喵的一声，两个人才回过神来。
　　“哦，太晚了，走吧……”林觉行扭过头，回避问题。
　　“林觉行你可真是个大笨蛋。”
　　文旭白上前敲了敲她的头。
　　“刚才是配合你，开玩笑的，傻不傻？”
　　“哦。”
　　双方的眼睛里都有一丝落寞。

　　小时候看电视剧，总觉得男女主角有什么话不能直说吗？非要拐来拐去40集。
　　可真到了自己身上，又开不了上帝视角，只能小心翼翼地揣摩他的话，是不是真是自己想的那样。

　　小周末结束，四人一起返回学校。
　　他们的气氛有些低沉，心里好像都装着一些事情，无法言说，却又默契的都知道。
　　期中考试的成绩很快就出来了。林觉行拿到成绩单的时候是很不愿意面对的。
　　全班第二十七名，全校第一百一十名。
　　虽然各科成绩是进步了，和前面那位大学霸差的可不是一星半点。

　　“小白，你说我们四个初中成绩也差不多，为什么到了高中，你考这么好？”
　　江洛边吃饭边凑过去。

　　“傻白甜，你确定是差不多？”

　　文旭白看向食欲不振的林觉行，对方正发着呆，拿筷子蘸汤喝。

　　“是啊！就我考最差，我是垫底王。”

　　文旭白没接江洛的话，夹了一筷子林觉行爱吃的糖醋排骨放进她碗里，声音比平时低了些：“发呆能填饱肚子？”

　　林觉行被瓷碗碰到筷子的轻响拉回神，低头看着碗里的排骨，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筷子。

　　“没……就是在想错题。”

　　“哪道？”
　　文旭白追问，语气自然得像在讨论一道普通的数学题，“下午有空，我给你讲讲。”

　　旁边的江洛啃着鸡腿，突然“哦”了一声，撞了撞旁边袁青的胳膊：“你看他俩，又开始‘学术交流’了，就咱俩是干饭人。”

　　林觉行的耳尖有点发烫，扒拉了两口饭含糊道：“不用了，我自己能看懂。”

　　“能看懂还考成这样？”
　　“物理最后一道大题，步骤写得乱七八糟，公式都记错了，是上课没听还是故意跟自己过不去？”

　　被戳中痛处的林觉行猛地抬头，眼眶有点热：“我就是……”
　　“这么凶干嘛？明明是我考砸了。你们一个两个的不安慰我也就罢了，还凶我。”

　　话说完，林觉行突然起身，丢下一句“我吃完了”，转身往教室走。
　　文旭白追上去。
　　江洛看着他的背影，又看看袁青，咂咂嘴：“他这人，关心人都跟训孙子似的。”

　　袁青低头，筷子戳着碗里的排骨，忽然发现那排骨被剔得干干净净，一点碎骨都没有。

　　下午的阳光透过窗户，在课桌上投下格子状的光斑。
　　文旭白的笔尖在她的物理卷子上滑动，声音清晰又专注：“这里，动量守恒公式记错了符号，还有这个坐标系，建得太复杂，换个角度……”

　　林觉行盯着他握着笔的手，手指修长，骨节分明。
　　他说话时，呼吸偶尔会轻轻扫过她的耳廓，带着淡淡的薄荷糖味。

　　“看懂了？”他突然停下，转头看她。

　　距离太近，林觉行能看清他睫毛的阴影，心跳漏了一拍，慌忙点头：“嗯。”
　　“林觉行，今天吃饭的时候我不是故意凶你的，对不起。”
　　“我知道。”

　　文旭白的嘴角好像弯了一下，快得像错觉。
　　他把卷子推回来，上面写满了红色的批注，比老师的讲解还要详细。
　　“下次再错，”他顿了顿，声音放轻，“就不止是讲题了。”

　　林觉行没敢问“不止是讲题”是什么意思，只是把卷子叠得整整齐齐，放进书包最里层。
　　窗外的蝉鸣聒噪起来，她突然觉得，其实这样也挺好，至少还能找个借口，让他对着自己多说几句话。
　　林觉行拿出日记本。
　　2014年11月4日，晴。
　　期中考试成绩出来了，不出所料，很差。今天没忍住跟文旭白还有傻白甜他们发了脾气，我当时真的是忍不住，但是我说完就后悔了。
　　一定要找个机会和他们道歉。
　　人生中会有无数次测试，学生时期的考试，不过是最直白的那一种，就是用分数给当下的努力盖个戳，好与不好,一目了然。
　　可更多时候，生活的测试藏在细枝末节里：是脱口而出的伤人话后，有没有勇气低头说句“对不起”；是明明在意却嘴硬的瞬间，能不能坦诚承认“我其实很在乎你”。
　　所以我要大方一点，要敢于拥有被人讨厌的勇气，要站在阳光下热烈的活着。

　　第二天早自习，林觉行攥着两袋热牛奶，在教室门口等了好一会儿。
　　江洛搂着文旭白的肩膀刚拐过来，就被她拦住了。

　　“那个……”她把牛奶往两人手里塞，指尖有点抖，“昨天中午的事，是我不对，不该莫名其妙发火。”

　　江洛愣了愣，突然笑出声：“多大点事啊，我早忘了。”
　　他晃了晃手里的牛奶，冲文旭白挤眉弄眼，“还是热的，觉行你这是给我们赔罪，还是给某人刷好感啊？”

　　林觉行的脸“腾”地红了，正想辩解。
　　文旭白的目光在林觉行和江洛手里的牛奶上停了半秒，然后径直走到自己座位，拉开椅子坐下。
　　林觉行看着他的背影，突然想起日记本里写的“要大方一点”，深吸一口气，从书包里掏出个苹果递过去：“这个给你。”
　　文旭白抬头，眼里带着点诧异。苹果是她早上特意挑的，红得发亮，还洗得干干净净。

　　“赔罪的。”林觉行小声说，“昨天我也不该冲你发脾气。”
　　他接过去，指尖碰到她的掌心，温温的。
　　“嗯。”他应了一声，嘴角却悄悄扬起个弧度，“刚好没吃早饭。”
　　早自习的铃声响了，林觉行回到座位，翻开物理笔记本。
　　上面还留着文旭白昨天写的批注，红笔的字迹有力又工整。
　　她突然发现，最后一页空白处，多了一行很小的字：“下次考砸了，先看错题，别光顾着哭鼻子。”
　　字迹和他如出一辙。
　　林觉行捂住嘴，差点笑出声。
　　窗外的阳光刚好落在那行字上，暖融融的，像他说话时藏在硬邦邦语气里的温度。
　　原来生活的测试里，除了要学会说“对不起”，还要学会读懂那些没说出口的温柔。
　　她拿起笔，在那行字下面画了个小小的笑脸，心里悄悄想：那下次，就考得好一点吧。

　　林觉行开始跟着文旭白的节奏刷题。
　　每天晚自习前，他会把整理好的错题集放在她桌上，红笔标着易错点，偶尔还会画个歪歪扭扭的小人，在旁边写“不许再错”。
　　她也学着回应。
　　知道他总忘记带水，每天早上会在他桌洞里塞一瓶温好的牛奶。
　　他解不出竞赛题时烦躁地抓头发，她就默默递上一块薄荷糖，包装纸上写着“别着急，你超厉害的”。
　　江洛天天拿这事打趣：“你俩这是搞学习互助小组，还是偷偷谈恋爱啊？”
　　林觉行每次都红着脸反驳，文旭白却只是低头笑，不承认也不否认。

　　有天傍晚下了场大雨，林觉行没带伞，正站在教学楼门口发愁，一把黑色的伞就遮在了她头顶。
　　文旭白站在旁边，半边肩膀露在雨里，校服湿了一片。
　　“走了。”他言简意赅，把伞往她这边倾斜得更厉害些。
　　雨声噼里啪啦打在伞面上，两人的肩膀偶尔会碰到一起，林觉行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洗衣液味，混着雨水的清冽。
　　“上次……”她憋了半天，还是开了口，“你说我直接过来就行，是什么意思啊？”
　　文旭白的脚步慢了半拍，雨声好像突然变小了。
　　他转头看她，眼睛亮得像浸在水里的星星：“就是说，林觉行，我不是在开玩笑。”
　　伞沿的水珠滴下来，落在两人之间的地面上，晕开一小片湿痕。
　　林觉行的心跳像被雨点击中，咚咚地响。
　　“等高三结束，你就知道了。”
　　“知道什么？”
　　“林觉行，别装不懂啊？！”
　　“啊？我该懂吗？”

　　原来有些话，不用等40集那么久。
　　在某个下雨的傍晚，伴着雨声，就能悄悄说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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