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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龙八部16
江湖守则十六条:破碎的虚空不敢踏!
——
千年古刹,宝相庄严。
璆琳与段延庆并肩走在山道上,清晨的薄雾笼罩着周身。
武功达到他们这个境界的人按理说应该可以隔绝寒暑,水火不侵身,但是他们如今却追求一个返璞归真。
他们此行是应段正明之邀,回大理商议段誉正式继位之事,正好路过嵩山,便顺道来这武林圣地一游。
两人不知不觉间,竟穿过重重殿宇,来到了后山的藏经阁外。
此处格外僻静,唯余偶尔在枝头停歇的鸟雀声和沙沙的扫帚声。
藏经阁门口有一个正在扫地的僧人。
那扫地的僧人,穿着灰布僧衣,身形枯瘦,须眉皆白,面容平凡。他正专注地清扫着地上零星的落叶,动作迟缓,像极了一个普通的老者。
然而璆琳的目光落在老僧身上,心头却莫名一跳。
在璆琳久远的记忆里,扫地僧这三个字,一度成为一个形容词。
她直觉这位老僧大概率就是原书里一招制服萧远山和慕容博两大高手的扫地僧。
段延庆亦有所感,目光沉凝地看向那老僧。以他如今的修为,竟丝毫看不透对方的深浅。
两人脚步微顿,准备绕行之际,那扫地僧却缓缓抬起头来。
“阿弥陀佛。”
老僧念着佛号,“两位施主今日能至此地,亦是缘法。”
“阿弥陀佛。”二人回了一句佛号。
段延庆拱手行礼,不卑不亢道:“我们夫妻二人看这后山清净,便来走走,是否打扰大师清修了?”
“清净在心,不在外境。”扫地僧放下扫帚,枯瘦的手掌合十,“老衲枯守此阁数十载,原以为世间再难寻同道。今日得见二位,方知天外有天,道途未绝。”
他语焉不详,却字字敲在段延庆心头。同道?
他正想说话,却见璆琳微微摇头,看懂她意思,并尊重她的选择的段延庆退出几步。
璆琳却上前一步。
“相逢即是缘,不知大师可愿指点一二?”既然遇到了,她也想试试能否打得过对方。
扫地僧眼睛看着璆琳的方向,仿佛在她身上看到了某种缥缈虚幻、却又真实存在的线,那线指向着某种他守着藏经阁苦修七十年都没能悟透的,超越此方天地的可能。
“善哉!能与施主切磋,亦是老衲的机缘。”
他手中的扫帚轻轻一顿,地上扫在一起的枯叶竟无风自动,形成一团漩涡。
无需多言,战意已起。
一股磅礴之力从他身上骤然升起,并无杀气,而是如山岳倾覆般的纯粹的压力。
两人周围的空气瞬间变得粘稠又沉重,无形的气墙徒然而生,避开了段延庆,将璆琳牢牢锁定。
这并不是攻击,而是邀请。
“得罪了!”
璆琳率先出手。
大道至简,她没有使用任何花哨的招式,只是聚力于指,并指如剑,然后朝着前方那堵无形气墙轻轻一点,空间仿佛被折叠、扭曲。
“啵!”
一声轻响,如同戳破了一个巨大的气泡。
那粘稠沉重的气墙应声而破,但破开的瞬间,一股仿佛蕴含了佛门金刚不坏真意的力量反涌而来。
扫地僧那双与年龄和衰老的外表不符的清澈明亮的眼眸中,精光暴涨,枯瘦的手掌缓缓推出,动作看似缓慢笨拙,却蕴含着化腐朽为神奇的伟力。
他手掌前方的空间仿佛塌陷下去,形成了一个无形的力场,似乎要将璆琳那破开空间的一指之力尽数吞噬、消融。
轰——
两股截然不同,却又都属当世巅峰的力量,碰撞在一起。这老僧的内力竟然与时时刻刻开挂的璆琳不相上下。
只听一声沉闷到令人心脏骤停的闷响。
以两人为中心,一股无形的冲击波猛然扩散开来。
嗡!
藏经阁屋顶的瓦片发出了震颤嗡鸣,院中银杏树的枝叶疯狂摇曳,散落如雨。坚硬的青石板地面寸寸龟裂,细密的裂纹如同蛛网般蔓延开去。
只有时时刻刻注意着璆琳的段延庆还不动如山。
但下一秒,天色骤然变得阴沉昏暗,风起云涌,原本晴朗的晨曦被翻滚的云浪遮蔽,道道细小的、扭曲的、如同空间裂缝般的电光在低垂的云层中若隐若现。
天地异象!这是两股内力互撞,引动天地之力,几近破碎虚空的征兆。
璆琳闷哼一声,只觉得一股沛然莫御的巨力沿着经脉倒冲而回,气血翻腾。
扫地僧枯瘦的身躯也微微晃了晃,眼中露出前所未有的凝重和赞叹。
战圈外未被笼罩的区域,段延庆眼神担忧,几欲上前。
恰在此时,后山的山道上传来脚步声和交谈声。
“段兄,前面就是藏经阁了。”一个温和敦厚的声音回应着,正是叶怀慈。
“叶兄,听闻少林七十二绝技深不可测,可惜非本寺弟子无缘得见啊。”赫然是段誉的声音。
段誉话音一转:“不过就算如此,能来这千年古刹感受佛韵,也是幸事。”
一旁的叶怀慈内心复杂,但还是赞同的点点头。
他不是第一次来少林寺。但他这次随段誉上山,心头却一直萦绕着一种莫名的愁。
从小到大,母亲从未提过父亲是谁,只说他早已不在人世。然而随着年岁渐长,母亲偶尔听他说来少林寺后流露的复杂神情,以及不久前重病时的呓语,让他隐隐怀疑他的生身父亲或许与佛门有关。
他并非要违背母亲的意愿来寻父认亲,只是心中那份对身世的探寻,让他想到这佛门圣地走一朝,或许能解开心头那点说不清道不明的迷茫。
他只是一个和母亲以及师父学过一点防身术的人,他没想到会在此处遇到如此惊天动地的武斗。
两人刚转过山道,踏入这片被无形气机笼罩的区域,立刻被那狂暴的能量余波扫中。
“小心!”段延庆和璆琳同时惊觉。
段誉内力深厚,应变极快,下意识地运功护体,但仍被震得气血翻腾,踉跄后退。
而武功远逊于他的叶怀慈,则如同狂风中的落叶,直接被气浪掀起,朝着旁边一块棱角尖锐的山石狠狠撞去,眼看就要头破血流。
被震退几步的段誉竟想上前拉住他。
电光石火间,璆琳近乎本能的。
“溯光!”
意念动处,时空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
飞溅的碎石,风中飘落的银杏叶,叶怀慈惊恐的表情,段誉伸出的手,老僧来不及收回的扫帚,一切都在静止。
唯有璆琳的意识还在往前。
她清晰地感觉到吊坠在缩小,空间内那汪灵泉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急剧蒸发、缩小。
这是燃烧空间本源力量为代价的逆天之力。
时间在回溯!
当无形的暂停键松开,时间重新流动的刹那。
璆琳来不及思考,她的身影已在一息间出现在叶怀慈掉落的轨迹上,一把将他接住,而后在安全区域落地。
与此同时,段延庆的归墟指也后发先至,精准地点在段誉站立之处的一寸之外的位置。指劲所及之处,空气和时间都仿佛被冻结了三息。那位置周围的空间呈现出一种诡异的凝滞感。
而老僧那蕴含着大地伟力的一拄,扩散的余波堪堪停在段誉原本站立的位置一寸之隔,将地面青石无声地压出蛛网般的裂痕,却未伤及段誉分毫。
“爹,娘!”段誉看着突然出现的两人,又惊又喜。“你们怎么在这?”
璆琳看段誉安然无恙便放下心来。
而后才有时间低头看向颈间。
乳白石子吊坠,此刻明显缩小了三分之一,表面的光泽黯淡了许多,那些细密的纹路似乎也变得浅淡了一些,仿佛耗尽了巨大的能量。
心念一转,果然看到空间内,不只灵泉面积缩小,边缘的草地和果树也显得萎靡不振。
老僧平息内力,目光复杂地扫过安然无恙的叶怀慈和段誉,最后深深落在璆琳身上,又看了看段延庆。
他那双看透世情的眼眸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震撼、了然,以及一丝终于得见前路后重新焕发的勃勃生机。
“时空之力,原来如此!原来如此!”他喃喃自语,枯槁的脸上竟呈现出一种奇异的光彩,精气神仿佛瞬间重返青春。
他对着璆琳和段延庆,郑重地双手合十,深深行了一礼:“阿弥陀佛!老衲元澄,为求超脱此界,苦修数十寒暑。今日得二位施主相助,侥幸窥得一丝真谛,此恩此德,铭记于心!”
他直起身,看向高远的天空,目光仿佛穿透了云层,看到了更广阔的天地。他整个人变得通透起来,仿佛融进了风里。
“朝闻道,夕死可矣。此身此念,终得圆满。”
他那枯槁的身躯缓慢的走进藏经阁里,只余下那柄依旧拄在地上的竹扫帚。
山风吹过,卷起藏经阁门前的几片金黄的银杏叶,在风中发出细微的沙沙声,像是有声的震撼,又像是无声的祝福。
藏经阁前,只剩下璆琳、段延庆、略带疑惑的段誉和一脸茫然的叶怀慈。
璆琳看着手中缩小黯淡的吊坠,又望向元澄消失的地方,心中百感交集。不过更多的还是高兴,这可是时光倒流啊。
段延庆走到她身边,温暖的大手紧紧握住她微凉的手,目光沉静而坚定,无需言语,已表明最大的爱意。他并不追求什么武道至极,破碎虚空,只想时刻与爱人相伴。
段誉看着父母紧握的手,流露出不自觉的笑意,心中的幸福感突然就溢出来了。并未发现自己刚刚其实受过一次伤。
而同样不知道自己差点命丧于此的,却不经意间受影响的叶怀慈,心里那一丝对于身世的迷茫,突然就冲淡了许多。他不想再去探寻什么,只想好好陪在母亲身旁。
——
三十年后,昆仑雪山,璇霄玉阙。
年过八旬的璆琳与段延庆并肩立于寒潭之上的栏杆之后。
岁月似乎格外眷顾他们,璆琳眉眼灵动依旧,只是气质更添几分通透;段延庆温润一如往昔,身姿依然挺拔如松。
冬日的寒潭,冰面坚实如琉璃。
几个粉雕玉琢的总角之龄的小孩,正手持小小的木剑,在冰面上笨拙却认真地演练着最基础的剑招。
他们穿着厚厚的锦袄小褂,小脸红扑扑的,呼出的白气在寒风中凝成细雾,一双双乌溜溜的大眼睛里满是满是模仿长辈的专注和兴奋。
璆琳二人看着他们仿佛看到了孩童时期的段誉。
“太爷爷,太奶奶。看我,看我。”
一个扎着双丫髻、眉眼酷似璆琳的小女孩,奶声奶气地喊着,努力想模仿凌波微步的轻盈,结果脚下一滑,摔了个屁股墩儿后,却咯咯笑着自己爬起来,毫不气馁。
璆琳忍俊不禁,只等着小皮猴们回来给他们灌姜汤和预防感冒的药。
段延庆含笑看着,目光温和。
也许是常年喝灵泉水的原因,小灰灰的寿命早已超出正常貂的数倍。它如今毛发依旧油亮,只是不爱动了,也不再蹲在璆琳肩头,而是喜欢惬意地蜷缩着。
比如此刻,它在段延庆特意为它放在栏杆上的软垫里,眯着眼睛,喉咙里发出满足的呼噜声。
璆琳的目光从孩子们身上移开,她将头轻轻靠在段延庆肩上。
她是一个喜欢活在当下的人,但看着软垫里的小灰灰,难得回望往昔岁月。
从初至此间天地直到如今,一路走来,丰顺风水,从最初想要习武保命,到爱人在侧,儿孙绕膝,朋友安好。
早已得逍遥自在,己身圆满。
——
又过了数年,年至古稀的段誉也带着妻子住到了璇霄玉阙。
这些年,璆琳送走了无崖子,送走了李秋水,又送走了巫行云。
连段延庆也因早年那一记毒掌影响了寿命。在他终于闭上含着深深的眷恋的双眼后,璆琳异常冷静的支走子孙,
她假意封闭装着冰棺的墓室,实则把段延庆的身体转移到空间里,准备把他安置在早就商量好的位置,在小灰灰的旁边,预留了他们各自的最终归宿。
只是刚进去空间,段延庆的身体竟化成点点金光,消散在这天地间。
颈间那枚缩小的吊坠在漫天金光中,毫无征兆地泛起亮光。
她失去意识的前一秒。
只见石碑之上,一行字慢慢显现:
楚留香传奇,大漠观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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