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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五、破碎
时光荏苒，弹指一挥间，已到了伊藤忍被带回双龙会本家的第十个年头。
如今的伊藤忍已经接近十六岁，身高超过了一百八十公分，站立之时就如同一座峻拔的险峰。经过几年的磨砺，他英俊而轮廓鲜明的脸庞有了几分真正男人的味道，与伊藤龙之介年轻时有七八分相似，性格却冷漠叛逆得让人敬而远之。
在那次遭到暗算几乎丧命之后，伊藤忍虽然对此事绝口不谈，却在心中狠狠吸取了教训，平日行事愈发的谨慎老辣，再没有给敌人任何下手的机会。
随着年纪渐长，他在□□上行走的经验越来越丰富——【结伙抢劫、杀人纵火、帮派械斗、豪赌酗酒、绑架勒索、私售毒品……凡是作奸犯科的十八般武艺，他样样都干，样样精通。
只有一样他从不干——他不嫖.妓、不玩女人、也不逼良为娼。但是他并不禁止他的手下干这类的坏勾当。
如此无恶不作的他，早已是关东一带不良学生帮派的总老大。放眼关东一带的不良学生分子，好勇、斗狠、比胆识、论手段毒辣，根本无人能出其右。】这些不良少年无论混□□的资历深浅，都得给他几分面子，恭恭敬敬地叫他一声大哥。
因为伊藤忍总是一身黑衣，浑身血煞之气，手段极度残酷，有如地狱的凶刹恶魔，道上的人给他起了一个响当当的名号——“夜刹”。
伊藤龙之介对他这几年来取得的成绩相当满意。虽然伊藤忍行事常常随心所欲、不管不顾，【但无论他闯了什么滔天大祸，伊藤龙之介和宫崎政一都有办法支手遮天、轻易摆平，几年来一直如此。】伊藤龙之介并不大在乎伊藤忍面对自己这个父亲时的冷漠，也对他的任性妄为不加管束，甚至对他这种“血气方刚”的真性情还有几分激赏，认为这个儿子不愧是自己选择的黑龙继承人。
而宫崎耀司除了在伊藤忍昏迷之际一怒之下将幕后黑手——霸王帮连根拔起之外，再也没有插手过他在道上的行动，任他在一群不良少年中摸爬滚打，在□□的铁血烈火中千锤百炼，逐渐羽翼丰满、趋近成熟。
只是，宫崎耀司无比清楚伊藤忍闯过的每一道风雨险关，以及他身上每一道伤痕的位置。情窦初开的少年按捺住内心的波澜，始终用温柔如水的目光默默注视着那个孤傲的身影，在每一个深夜静静等候他的归来。
伊藤忍十三岁生日时，宫崎耀司送给他一辆新的机车。新机车通体墨黑，在暗夜中闪着漂亮的幽光，车身线条流畅有力，像一头蓄势待发的黑豹。伊藤忍在机车的隐蔽处发现了一个落款：Messiah——弥赛亚，机械改装设计界的神话级人物，他的每一件作品都被称作“上帝的杰作”。
十四岁时，伊藤忍收到了一把由宫崎耀司送出的武士刀。这把武士刀斩金断玉，削铁如泥，闪烁着慑人的森光，被誉为“地狱寒芒”、“死神之刃”，是已故铸造宗师石垣太川的遗世之作，堪称无价之宝。
而十五岁时，伊藤忍收到的则是一把轻巧别致的手枪。□□把手内侧有一个精致的银色方舟状签名：Noah——诺亚，世界上新近崛起的机械改装设计天才，每年完成的作品仅限量三件，每一件都巧夺天工、千金难求。
伊藤忍并没有拒绝宫崎耀司专门为他找来的这些礼物。他始终抗拒宫崎耀司的温情，却不排斥这些能让自己变得更为强大的武装。而他心里也清楚，能让宫崎耀司郑重地捧到自己面前的，必是世间顶尖的珍品。
因为这个人，从来只都会给自己最好的。
……
六月的天，细雨潺潺，空气中弥漫着湿润的水汽。
伊藤龙之介泰然安坐在和室里，对面站着着浑身散发着孤傲漠然气息的伊藤忍。伊藤忍脸色冰寒，一言不发，伊藤龙之介也没有率先开口，只是缓缓地为自己斟了一杯茶。
身为双龙会现任的黑龙，伊藤龙之介早过了年少轻狂的时代。他把喜怒深深藏在心底，如寒冰下的暗潮汹涌。时光在他的身上沉淀出浑然天成的霸气，使他犹如唯我独尊的帝王，不怒自威。
和他比起来，年少的伊藤忍少了几分深沉内敛，多了几分外放的倨傲与凌厉，锋芒毕露。
水汽袅袅升腾，模糊了视线，伊藤龙之介只能隐隐约约地看见伊藤忍身上如刀锋般的森寒。
一晃眼，这个让他在心底尤为激赏的儿子已经快要十六岁了。看着年少锋锐的伊藤忍，伊藤龙之介如同看见了多年前只有十六岁的自己。在这一刻，他不禁回忆起了自己初任黑龙时的坎坷与艰辛，想起自己那年将会中作威作福的长老屠戮殆尽时的孤注一掷。
当时伊藤龙之介的父亲、前任黑龙伊藤伯康意外早亡，伊藤龙之介仓促继任，双龙会中一帮早年功勋赫赫的前辈们自发成立了凌驾于黑白双龙之上的“长老会”，经常对这个年轻的新任黑龙指手画脚，连带着白龙宫崎政一在处理帝国事务的时候也多受掣肘。年轻气盛的伊藤龙之介忍无可忍，不顾背上“屠戮功臣”的恶名，在会中大开杀戒，断肢鲜血满地的场景惨烈得让整个□□胆寒。从此，年轻的新任黑龙伊藤龙之介终于扫清了前方的所有阻碍，大权独握。
伊藤龙之介一直对自己这次雷霆行动引以为傲，因此对于伊藤忍这个性格和自己年轻时候有些类似的儿子，伊藤龙之介尤为偏爱。他也坚信只有伊藤忍这样的狠角色，才能在继任后震慑压制住各方势力，带领双龙会继续称霸一方。
想到这里，伊藤龙之介目光锐利地盯着伊藤忍，斩钉截铁、不容拒绝地决定道：“忍，这么多年来你的表现让我很满意，我想我是时候退位了。我决定，就在今年年底、你过十六岁的时候，举行黑龙继任仪式。届时我将通告□□上的各方首领，让他们共同见证双龙会新任黑龙的诞生。”
伊藤忍一直撇过头去望向窗外潺潺的落雨，对伊藤龙之介的话不置可否。
伊藤龙之介见状也不恼怒，而是从怀中取出一块墨玉雕琢而成的半月形黑龙玉璧，郑重地双手递到伊藤忍面前，道：“这是双龙会黑龙代代传承的黑龙璧。忍，今日我把它交到你的手上，望你在今后能带领双龙会走上顶峰。”
伊藤忍转过头来看了一眼，神情淡漠，像是丝毫不感兴趣。但随即他想到了什么，目光微微一闪，语音微微上扬，道：“黑龙璧？这玩意宫崎耀司也有一块类似的吧。”
“不错，黑龙璧和白龙世代所持的白龙璧是相辅相成的一对，两者合一整块玉璧才能完整。”伊藤龙之介见伊藤忍难得地起了一丝兴趣，耐心地解说道，“耀司的白龙璧传自你宫崎世伯，他已经戴在身上十五年了。”想了想，他的脸上浮现出极淡的安慰的笑意，“耀司心思缜密、能力卓绝，对你的感情又极深，你们这黑白双龙可以算是天生一对了，若是同心协力，必定能够为双龙会创造新的辉煌。”
伊藤龙之介似乎还想在说什么，伊藤忍却没有再听下去的欲望。他不耐烦地冷冷打断道：“老头，没有其他事情了吧？”说着一把拿起伊藤龙之介手中的黑龙璧，随手揣进衣兜里，转身欲离开。
伊藤龙之介严肃万分地叮嘱道：“忍，年底的继任仪式你要做好准备。事关重大，不容有失。”
“你放心，我等这一天已经很久了，一定会好好‘准备’的。”伊藤忍难得没有像往常一样漠视或反驳，而是挑了挑剑眉，满含深意地一字一句回答。
……
走出门外时，伊藤忍一眼就看见了面含笑意的宫崎耀司。
他站在屋檐下，背后是细雨连绵的湿润庭院。晶莹雨滴深深浅浅地落到地面，在水洼处荡起圈圈波纹，映照着从茂密树叶中洒下的暗淡天光。雨中的庭院略显静谧昏暗，一身白衣的宫崎耀司如同笼在淡淡光华中，格外的引人注目。他的笑容带着发自内心的喜悦，明亮得如同晴空丽日。
他明显听说了年底将举行黑龙继任仪式的消息，见伊藤忍出来，微笑着迎上前道：“忍，恭喜你。”
伊藤忍难得地没有表现出抗拒，居然还淡淡地应了一声。
“听说伊藤世伯已经将黑龙璧交给你了？”
“嗯。”伊藤忍从衣兜里摸出黑龙璧，放到手心里翻来覆去地看了几遍，道，“就是这玩意，据说还是双龙会黑龙的信物？你也有一块相应的吧。”
宫崎耀司点点头，将自己一直贴身收藏的白龙璧从怀中取出，递到了伊藤忍的手上，和那块黑龙璧摆在一处。
端凝的墨玉与温润的白玉在伊藤忍的手上合二为一，两块半月形玉璧契合地组成了一个完美的圆形。玉璧上雕琢的黑龙雄浑大气，白龙矫健灵动，双龙盘旋升腾，相互凝望，如亘古相伴而不可分割。
伊藤忍没有说什么，而是端详了好一会儿，才将手上的白龙璧扔回给宫崎耀司，黑龙璧则随手塞回身上。
他转身径自昂首大步走入雨幕中，将宫崎耀司甩在身后。宫崎耀司无奈又纵容地笑了笑，迈步追上了那个孤傲的黑色背影，如往常一样，为他撑起了一把遮风避雨的伞。
……
一个月后。
“混账东西！”宫崎耀司刚一走进伊藤龙之介的房间，老黑龙如雷霆般的怒吼声就在耳边炸响。
“谁给你这个胆子去招惹铃木组的？你不知道铃木永甲这只老狐狸是你惹不起的人物吗？！你居然敢独闯他旗下的重要堂口，炸掉他那一批价值连城的海洛英，胆色不错啊！这样也就算了，你竟然还大意到让记者拍照寸证，简直荒唐透顶！”
伊藤龙之介把一叠厚厚的报纸摔在一脸淡漠的伊藤忍面前。报纸头版赫然是一张放大了的照片，在铃木组堂口核心重地，爆破的火光醒目地映出伊藤忍如狼一样孤傲冷酷的身影，甚至连伊藤忍不屑讥讽的眼神也被拍得一清二楚，如同对实力雄厚的铃木组的大胆挑衅。
伊藤龙之介气急败坏地猛地一拍案几，咬牙切齿道，“在年底就要继任的关键时刻，你居然给我捅出这么大一个窟窿来，你这个孽子是存心要气死我不成？！”
“你又没有儿子，何来孽子？”伊藤忍话中带刺，面上神情是如见陌生人一样的冷淡。
“好，说得好，今天老子我就要好好教训你——”伊藤龙之介怒火中烧，腾地一声站起来，抄起身旁的鞭子就重重地向伊藤忍抽了过去。伊藤忍昂然站立，也不闪避，生生挨下了这毫不留情的当头一鞭，身上顿时皮开肉绽。
伊藤龙之介犹不解气，高高抡起鞭子再次狠狠抽下，一个白色的身影却迅速地挡在伊藤忍面前，替他挡下了伊藤龙之介更加毒辣的第二鞭。
这个人自然是一心护着伊藤忍的宫崎耀司。他的脸色因为伊藤忍闯下的弥天大祸而带着几分苍白，毫不留情的一鞭更让他的额头沁出细细的冷汗。他却没有在意身上火辣辣的伤口，只是沉声劝慰道：“世伯，请您息怒。”
和伊藤龙之介并肩而坐的宫崎政一本来只是在一旁冷静地注视着伊藤忍，眼中带着责备与深思。此时见自己的儿子奋不顾身地挡在伊藤忍身前，他只得开口安抚住暴怒的老搭档：“龙之介，你先冷静一点。”
他叹了一口气，道，“【万不得已我看我们就按照原订计划，先把忍送到美国去避避风头，等这事平息后再把他接回来就是了。趁着这个机会让忍出国去见见世面，也是不错的事。】黑龙继任的事情，则只能从长计议了。”
“也只有这样了——”伊藤龙之介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不断翻涌的怒火总算平静了许多。他用酷寒森冷、不容置疑的语气宣布道，“耀司，你马上回去准备，明天一早就把这个混账押送到美国去！”
语罢，他将手中的鞭子狠狠掷到地上，向伊藤忍怒吼道：“孽子，还不快滚！”
伊藤忍等的就是他这句话。他转过身去，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
深夜的院落中，伊藤忍和宫崎耀司相对而立。
雨刚停不久，阴云未散的天幕一片黯淡。仍有残留的雨滴从屋檐上滑落，点点滴滴地落到檐前的石阶上。
伊藤忍的身影深刻地嵌在夜色中，就如同一块冷硬的岩石，而宫崎耀司的身影则淡淡地融入微弱的灯影里，像一片落寞哀凉的月光。
沉默良久，宫崎耀司率先开口，声音有几分沙哑：“忍，你是故意的，那个记者的出现也是你算好的吧。”
深知伊藤忍性情的宫崎耀司在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之后，哪能猜不到他的用意。只是他在心底依然留存了一丝微弱得可怜的幻想，希望伊藤忍这次闯下弥天大祸不过是一次偶然。
伊藤忍的话却将他的幻想狠狠击得粉碎！他冷峻的脸上浮现出一丝得意，毫不避讳地承认道：“你说得对，这一切都是我精心策划的。实话告诉你，这个时机我已经等了很久。这些年来，杀母之仇，我从来不曾忘记！”
他毫不留情地讥讽道：“我之所以有耐心和你们这些刽子手虚以委蛇，就是为了抓紧时间变强，在最关键的时候给你们迎头一击！什么天杀的伊藤家，什么该死的黑龙，我从来就没有放在眼里！”
说着，他忽然扬声道：“宫崎耀司，你不是很看重这个狗屁黑龙璧么？那就赏给你好了！”他一把抓出衣兜里的黑龙璧，高高举起，用尽全身的力气将它摔到了宫崎耀司的脚下！
仍在震惊中的宫崎耀司没有来得及阻止他的残酷举动，只听得 “啪”的一声，这块黑龙代代传承的墨玉重重地撞在地上，被摔得四分五裂！
宫崎耀司霎时感觉自己如同浸入了冰水，浑身彻骨的冰寒。他的脸完全失去了血色，在昏暗的灯火下惨白一片。
伊藤忍看着他前所未有的失魂落魄的样子，心中大是快慰。
他带着扭曲的笑逼近宫崎耀司的耳边，在他的心上再加上重重一击，道：“白龙大人，从今往后不必再白费力气等我了。要知道这一走，我可就永远解放了——谁还会傻傻地回到这个令人恶心的牢笼里来？”
宫崎耀司对他的话恍若未闻，只是缓缓地俯下身去，在黑暗中艰难摸索着，将黑龙璧的碎片一点点捡拾起来。
……
在凌晨飞往美国的专机上，面对难得神情轻松的伊藤忍，宫崎耀司始终沉默。
甚至在告别的时候，面对伊藤忍扬长而去的背影，宫崎耀司也没有像往日那样追上去，而只是低声说了一句“忍，你保重”。
就在从美国返回日本的当天夜里，宫崎耀司找到了伊藤龙之介与宫崎政一。
他端正地跪坐在两位长辈面前，面色凝重。
怀中的黑龙璧的碎片硌得人生疼，宫崎耀司感到好像有一把火在他的胸口燎烧。两位长辈威严的目光也充满了压迫，让他如同担上了一座大山。
他恭敬地向两位长辈行了一个大礼，一字一句郑重而坚定地道：
“世伯，父亲，我希望，能由我宫崎耀司继承黑龙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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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符号中内容引用自左晴雯《烈火青春》原文。
这一章我写得好伤心好伤心啊！！！大家快用回复来安慰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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