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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蛇
万连碧曾与她的师父交过手!
温闲许转念一想:此事倒也不奇怪,煎寿阁与锦衣卫向来势同水火,大小冲突如同家常便饭。
况且从万连碧脸颊可怖的伤疤来看,他显然没有在她师父手下讨到什么便宜。
可惜她天资驽钝,花了八九年功夫,也只习得无相刀法的皮毛。经历了万连碧刚刚的一记猛扑,温闲许心知自己完全不是他的对手。
正在温闲许神游天外之际,喉头传来的疼痛猛地将她拽回现实,随之而来的窒息感吞没了她——万连碧大手一挥,悍然扼住了她的咽喉!
求生的本能令温闲许爆发出惊人的力气,她咬紧牙关,将一直攥在手心的木簪狠狠扎向万连碧颈侧。
簪尖没入,鲜血涌出。温热的血珠溅到温闲许的睫毛上,她的视野霎时变得血红。
可万连碧连眉梢都未动一下,对自己侧颈的惨状置若罔闻,扣着温闲许命门的手指仍在无情收紧。
温闲许心中暗道不妙:她与万连碧素昧平生、无冤无仇,刚刚的一击特意避开了他的要害,没想到万连碧竟不顾自己的安危,也要取她的性命!她转而去掰万连碧作恶的手,却如蚍蜉撼树。
缺氧让温闲许眼前阵阵发黑,意识像在湍急的河水中浮沉。万连碧的话仿佛从遥远的水面上传来,只有几个模糊的音节落入温闲许耳中:“魏家……赶尽杀绝……不留活口……”
魏家?
温闲许没时间思考万连碧奇怪的呓语,绝望在她心头蔓延:她连师父的影子都没寻到,难道今日就要折在师父昔日的手下败将手里?
有没有人来救救她……
变故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一旁的薛槐安、陈杳回过神来,忙向温闲许跑去。
陈杳先提气运功,飞身跃至交手的两人身边。他的视线在万连碧侧颈的木簪上停留几秒,很快与温闲许合力去掰万连碧的手。
薛槐安捂住被撞得发麻的肩膀,也跌跌撞撞往跑来,迈了两步之后,他略一犹豫,俯身拾起了守门人掉落的长剑。
待薛槐安赶到时,陈杳一记飞踢击中万连碧侧腰,试图将他踹翻在地。他这一脚使了十成十的力气,势大力沉,然而万连碧竟不闪不避,硬生生接下了这一击,身体还纹丝未动!
躺在地上的温闲许脸已经憋得通红,手也微微松开……
“闪开!”薛槐安厉喝一声,手中长剑寒光乍现,狠狠劈向万连碧臂膀!
剑锋刚一深入,便如陷入了一块铁石,寸步难行!几道殷红的鲜血顺着剑刃蜿蜒而下。
他这一剑正中万连碧的天宗,万连碧小臂一麻,扣着温闲许命门的手指终于松开。
温闲许忙往一旁翻滚了几丈远,终于逃出了万连碧的魔掌。
万连碧缓缓地转过头去,目光落在薛槐安身上,仿佛此刻才真正意识到对方的存在。
他的眼睛充满血丝,像两点炭火,在黑夜中亮得惊人,可冰冷的眼神里却漂浮着几分无措:“只要……杀掉……”
混乱的思绪在万连碧的头脑中翻搅,带来一阵阵疼痛。
明明……很快就能杀掉了……
杀掉之后呢?
他痛苦地捂住额头,五指深深掐进皮肉,仿佛想从里面挖出答案,但思绪却如一团浓雾从他的指缝溜走。
先杀了阻挠他的人再说!
这念头骤然出现,如铁钉般楔入他的脑海中。万连碧的身体绷紧,像一张拉满的弓,直冲薛槐安而去!陈杳抢步挡在薛槐安身前,与万连碧悍然相接,瞬间被逼得倒退几步。
陈杳牙关紧咬,勉力相抗:“少爷、无虞姑娘,快走!我拖住他!”
薛槐安不敢有分毫迟疑:“好!撑住!我们这去寻人岁昭来!”
然而,见两人要离开,万连碧攻势更加猛烈,他与陈杳过了数十招,陈杳竟被万连碧硬生生抓住臂膀,狠狠掼飞出去!
温闲许下意识要回去帮陈杳,被薛槐安一把拽住,陈杳远远地也冲她喊道:“他的目标不是我,走啊!”
两人一路狂奔,薛槐安渐渐体力不支,被万连碧撞过的肩膀似乎已经没有了知觉,奔逃不过一炷香,他肺腑如同被烈火灼烧,每一次吸气都剧痛不已。
“咳咳……我、我不行了……你先走吧!”他眼前一黑,身体猛地向前栽去,幸好他眼疾手扶住了树干,才没有倒到地上,“陈杳说得没错,万连碧的目标是你。”
“不行!”温闲许毫不犹豫地一把捞住他几乎脱力的胳膊,“少爷,你抓稳我!”
温闲许再也不敢吝啬自己的内力,扶着薛槐安的腰在林间飞跃,没注意到薛槐安望向她的幽深目光。
薛槐安静静地看了片刻,手指也轻轻地搭在她的腰上。
温闲许只觉这辈子从未跑得如此之快!天地万物已经模糊褪色,只剩下一棵棵向后飞掠的、狰狞如鬼影的大树。
她的体力濒临枯竭,可她一想到薛槐安摇摇欲坠的性命,陈杳拼死换来的生机,还有等待他们救援的冬青,她的脚步一刻也不敢停歇。
心脏“咚咚”直跳,像寺庙撞钟报时的声音。
过了多长时间?温闲许不知道,她已经把黑糊糊的儆尤堂甩在身后,陈杳与万连碧交手的声音也听不见了——是他们跑得足够远了,还是陈杳已经被万连碧打趴下了?温闲许不敢深想。
终于,停云轩出现在了他们视野尽头。
两人的精神终于松懈了一些,薛槐安刚刚盯了一路她的脖子的一圈红痕,此时终于抬手轻碰道:“还疼吗?”
被薛槐安碰到的地方除了疼痛,还激起一阵酥麻,温闲许往后缩了缩脖子:“已经没事了,得快去找岁昭,我怕陈杳撑不住……”
话音未落,背后突然传来比他们脚步声更急促的呼吸声,一道黑色的身影扑来。
“小心!”薛槐安瞳孔骤缩,将温闲许推开,可万连碧已对他失去了兴趣,足尖一点,轻易地绕过了他朝温闲许袭去。
这回温闲许早已有了防备,她一扭身躲了过去,右手瞬间掷出四枚银针,正中万连碧身体几处大穴,万连碧的动作霎时变得缓慢。
温闲许眼睛一亮,万连碧虽然内力深厚,但他只会进攻,不会躲,她或许有机会制住她!
她朝薛槐安大喝一声:“把剑给我!”
薛槐安立马把剑掷向温闲许,他的身体已经到了强弩之末,剑划出的弧线又低又飘,温闲许仿佛早有所料,只见她身形一闪,剑已经稳稳落入她的手中。
她心中默念无相刀的刀诀,向行动受阻的万连碧劈去。
可不待温闲许来到他跟前,就眼睁睁地看着万连碧调动内力,银针一个个从他的穴位被挤出,尽数掉在了地上。
万连碧的呢喃更让温闲许头皮发麻:“杀光……一个……不留……”
再抬眼望向温闲许时,眼中杀意毕露,刚才的打斗好像没有消耗他的体力,而是给他热身,他的动作反而比一开始更快速!
反观温闲许,她精力、体力已经耗尽,动作也逐渐呆滞,几个回合下来,她身上已经挂了好几处彩,要不是薛槐安在旁边教她如何躲闪,她估计早已被万连碧擒住了。
月黑风高,两道身影在竹枝间跳跃。刀剑翻飞,眼看娇小的身影即将被捉住,温闲许将身一闪,又压弯枝头跃了出去,同时将剑抛到空中,用脚一蹬,长剑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后飞去。
可惜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一切花招都是白费力气,万连碧甚至主动双手迎上剑尖,将剑震得粉碎。
“轰隆隆——”随着一道惊雷,酝酿了许久的倾盆大雨终于落下。
雨水模糊了薛槐安的视线,没有他的指令,温闲许很快被万连碧击中,像枯叶一样飘落到在地上。
她全身上下武器只剩下一根绣花针,薛槐安跌跌撞撞地向她狂奔而来。
“他的脖子……”
薛槐安竭力的嘶吼传入温闲许耳中:“他脖子上有东西!”
雨滴模糊了温闲许的视线,她集中精神往薛槐安说的部位望去,却见由于万连碧一直没有管没入侧颈的木簪,又与他们酣畅淋漓地打斗了数个回合,创口已经扩得有指头一样大,一个白花花的东西蠕动着从里面爬出来。
待它挣扎出一点,温闲许才看清它的模样,竟是一条蛇!
它试探地探出身子,看见温闲许时竟浑身一震,铆足了劲朝温闲许的方向挪去。
万连碧的体内……怎么会有蛇?
温闲许莫名地觉得,这条蛇非常兴奋。
真奇怪,她怎么会知道蛇的情绪?
她来不及细想,手里的针只剩下最后一根了,一旦掷出温闲许便手无寸铁,这一击不得有失!她咬着牙用将银针飞快掷去。
可惜刚刚的情绪还是影响了温闲许的出招,针偏了,擦着蛇身过去,蛇好像受到了惊吓,它委屈地“嘶嘶”两声,赶紧把最后残留在万连碧身体里的部分拔了出来。
它完全离开万连碧的一瞬间,万连碧就像被抽了魂似的,直直朝地上倒了下去,把两人都吓了一跳。
得救了!
欣喜还没涌上心头,温闲许只觉得手臂传来冰冷的触感,低头一看,白蛇不知何时已爬上她的手臂,它通体雪白,长约半米,两只眼睛像豆子似的缀在身上,让它平生出几分可爱来。
见温闲许望向望来,白蛇支长了上半身,亲昵地蹭了蹭她的鼻尖。
“小心!”薛槐安的大叫吸引了一人一蛇的注意力,只见薛槐安拾剑奔来,想要把蛇从她身上挑下去。
白蛇受惊,闪电般钻入温闲许的袖中,又从袖口探出头,朝薛槐安露出獠牙。
薛槐安的剑僵在半空。忽然,温闲许只觉得小臂一痛,白蛇竟在她臂上泄愤似地咬了一口。
鲜血渗出,白蛇贪恋地吮了几许,便蜷回衣袖深处,不再动弹。
温闲许卷起衣袖,却见被咬处不仅不见伤口,还出现了一道梅花状的淡红印记。把小家伙从衣袖里拽出来一看,才发现它已经睡熟了。
她正迟疑如何处置这小玩意,忽然被一处不寻常的细节吸引了注意。白蛇的眼睛后面也浮现了几点嫣红的鳞片,也如梅花一般。
“你方才看清了吗?”她抬眼望向薛槐安,声音微紧,“它原先……有这样的花纹吗?”
薛槐安面色沉凝地摇头:“此地不宜久留,回去再说。”
暴雨冲刷着地面,让最后几百米变得格外艰难,温闲许和薛槐安相互搀扶着回到轩中,把岁昭叫出来收拾残局。
岁昭先把昏迷的万连碧背回屋内,又去寻陈杳。
趁岁昭不在的空档,温闲许翻出一个装蛐蛐罐子——陈杳前两天刚送给她的,还没来得找对手斗上一斗。
好在蛇身细长,蜷进去恰好满满一圈。温闲许仍不放心,确定留好气孔之后,又寻来两截麻绳,绕着罐盖仔细系紧,打了个死结。
温闲许害怕薛槐安要问她武功的事情,心里编排了一套套瞎话,可小少爷眼神在房里四处乱飘,就是不落在她身上:“快把身上擦干净,去换件衣裳!”
温闲许低头一看,她浑身已经湿透了,夏季的衣服本就轻薄,衣衫下白皙的肌肤、少女的曲线若隐若现……
她蹭地一下红了脸,关上碧纱橱的门。
等她把自己收拾干净,薛槐安也已经换上了睡觉的里衣,见她出来便问道:“你的蛐蛐哪里来的?”
温闲许不明所以地说:“陈杳送我的。”
“他对你可真殷勤。”薛槐安看了她一眼,分不出喜怒。
不多时岁昭便带着陈杳回来了。幸好陈杳伤得不太严重,他好奇地问:“万连碧的实力太强了,你们是如何让他昏睡的?”
“他……”
温闲许刚准备开口,薛槐安抢过她的话:“他好像不知道痛和累,但身体累到了一定程度,忽然就晕过去了。”
此番解释还算合理,而且也没有说话的理由,岁昭问道:“如果他明天起来发狂怎么办?”
“拿一盏迷魂香点上,让他睡一天再说,再叫沈观山来给你们看看。对了,陈杳你留院中放风,切莫让别人进停云轩搜寻。”
“为什么又是我?”陈杳欲哭无泪,送药是他、扮鬼是他、挨打是他、放风还是他,他怎么这么倒霉?
薛槐安看他的眼神意味深长:“还有时间斗蛐蛐,看来是太闲了。”
陈杳垮着一张脸,心中嘀咕:他不过见无虞姑娘无聊,给她带了点解闷的玩意,少爷也太小心眼了!
计划草草制定下来,奔波了一晚的几人已经疲乏不已,不一会就进入了梦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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