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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6 章
大臣和皇子私下来往有结党之嫌,故不轻易登门,只能信件往来。
周濂接过信,进了书房。
孟不凡浑身被汗浸透,打了盆水进来,边脱上衣边问:“写了什么,是支援显州的事吗?朝廷准备派谁去?”
“派李必的小儿子李轸去。”周濂将信笺塞回信封,“你猜的没错,父皇果然遣俘兵支援显州。”
“李轸?没听过这号人物,他老子倒是有所耳闻,可惜廉颇老矣。”孟不凡拧干毛巾,擦拭身上,“不是你去就行,这锅谁爱背让谁背去,反正咱不背。”
数息,不闻他回话,孟不凡抬眼望过去,正好撞上周濂来不及收回的视线。
“我身材怎么样?”孟不凡五指骤然收拢,有力臂膀霎时肌肉虬结,胸腹亦是块垒分明,他低头看看自己常年磨练所得,颇为自满地问,“好看吗?”
周濂本来已经移开视线,闻言又望了回去,坦然欣赏起那副健硕身躯,不由感叹,“真精壮。”
他的目光逐渐悠远,似是在回忆,“我记得……以前没这么高,没这么壮。”
他说的大概是十三年前初遇时,孟不凡笑了笑,继续擦身,“你是不是傻,我那会儿才七岁,饿得皮包骨头,怎么能跟现在比。”
周濂没言语,像是仍疑惑不解。
“不过话说回来,”孟不凡擦完身子,换件干净衣衫罩上,手里系着腰带,说,“那会儿寒冬腊月的,你跑到江州那穷乡僻壤去干什么?”
“去……”周濂想了想,“无可奉告。”
“小气,”孟不凡不过随口一问,周濂不愿说,他也就作罢,“你这几天要没事就陪我练剑吧,我一个人练好无聊。”
“既然已经尘埃落定,我明日该上朝了。”周濂拿出火折子吹燃,将薛知非的信件烧了。
“好吧,你忙。”孟不凡手指拨弄着笔架上的毛笔,悻悻道,“李叔以前是开武行的,肯定练过,我找他陪我练。”
李忠个头不高,站在孟不凡面前须仰起头说话,浑圆的脑袋下是浑圆的身子,远远看去,像一只青葫芦,怎么也不像武道中人,但却是一眼看出了孟不凡的问题所在。
“公子以往用的是较为轻巧的佩剑吧。”李忠背着手,谈及武道,眼里都泛着异光,“你的招式太灵活,此剑太笨重,难相融合。”
孟不凡心知遇到行家了,问:“李叔可有调和的法子?”
李忠找来一把寻常长剑和孟不凡置换,自己用那柄重剑,他扶着那重剑的剑柄,一下竟没能提起来。
“好家伙,这么重!”他屏气发力,猛地提起剑,嘿然一笑,“公子看剑!”
孟不凡本以为李忠要先适应剑的重量,没成想他提起剑就劈了过来,忙侧身躲避,李忠一剑劈空当即转动手腕,顺着剑势横斜一扫,孟不凡剑鞘都没来得及拔,只得拿剑挡住这一式。
“李叔,深藏不露啊!”孟不凡退出几步,拔剑出鞘,说完提剑刺了过去。
换了把轻巧的剑确实灵活许多,只是他舞了几日重剑,再用普通的剑便如握苇叶,轻若无物,巧劲无处施展。
反观李忠,虽招式朴拙,配合重剑,却应对自如,下盘稳固如老松盘根,大有以不变应万变之沉稳气象。
但重剑确实太沉,他又许久未操练,接了几招便气喘不止,力竭叫停,摆手道:“上年纪了,打不动了……呼呼……”
孟不凡笑道:“你这一身功夫不用可惜了,不如传授于我。”
“三脚猫招式,公子愿意学,我自然乐于传授。”李忠扯袖子抹了把颌下的汗,说道,“这套招式简单易学,专为重器所创,只是我从前是抡大锤的,你看着转变。”
“还望李叔不吝赐教。”孟不凡抱拳道。
如此,孟不凡这几日都跟着李忠练剑,周濂成日忙得神龙见首不见尾,有时深夜归来,孟不凡已经累得睡着了,等醒来,周濂已经出门了。
直到孟不凡听到周濂即将出征显州的消息。
是夜,孟不凡坐在周濂卧房前的石阶上,看流萤飞复,看周濂披着月色归来。
“怎么还没睡?”周濂踱步上前。
“等你啊,”孟不凡起身拍了拍衣摆上的尘土,说,“殿下即将出征,我来恭贺殿下。”
周濂看着他,没言语。
孟不凡站在台阶上,高出周濂一大截,他垂眸看着他,“你是不是准备到显州了再写信告诉我。”
“进屋说吧。”周濂嗓音里透着疲惫。
孟不凡和他对视片刻,转身推开屋门,自己先进去,在榻上坐下。
周濂和孟不凡隔着炕几落座。
孟不凡拎水壶倒了盏茶,推到周濂面前,然后等着他开口。
周濂啜了口茶,说:“你也知道,显州是守不住了,谁领兵支援谁就要背上丟城的罪名,朝中将领互相推拒,谁都不敢接这烫手山芋。”
“最后李轸站出来,说他无领兵作战的经验,恐怕不能胜任主帅一职,愿率领援兵听云将军指挥。”
“言下之意,他只负责遣送援兵,由五万朝廷精兵锁押你那十万俘兵前往显州,但你那几个结拜兄弟不在其内。”
一盏茶尽,周濂放下茶盏,“我主动请缨,以你那几个兄长骁勇善战为由,跟父皇要来他们一道出征。”
朝廷遣俘兵出征,一般将人编成几十人的队,有一人逃跑,全队斩首,以此互相监督。
若是李轸锁押俘兵,定会严加防范,否则这点事都办不好,以后别想在朝廷混。
孟不凡思谋良久,没想出更好的对策,只能说:“我跟你一起去显州。”
周濂想出言劝说,被孟不凡抬手打断,“你父皇那我会搞定。”
……
入宫送丹药那日,孟不凡跪在周承治面前,声泪俱下。
“陛下,义军都是贫苦农民,从未和乌靳军交战过,让他们去,只怕是凶多吉少啊!”
周承治当然知道凶多吉少,他瞅着涕泪纵横的孟不凡,语气不耐道:“这是什么话,他们虽是俘兵,但也是大雍子民,即是大雍子民,守卫国土抵抗外敌乃是份内之事!”
“而且,去邳州是为朝廷效力,去显州也是朝廷效力,即是忠心为国,为何还要挑肥拣瘦!”
孟不凡一抹眼泪,道:“那微臣也是大雍臣民,如今外敌入侵,微臣自当披甲上阵,杀尽敌寇!”
周承治道:“你专司圣体康健,上阵杀敌不缺你一个!”
孟不凡道:“陛下春秋鼎盛,天威雄健,而边疆却危在旦夕,微臣誓要斩尽外寇,为君分忧!”
“临行之前,我会备好陛下一年所需丹药,恳请陛下成全!”
“不行!”周承治果断拒绝,他还盼着他炼长生不老药呢,万一战死,他还怎么长生。
孟不凡自然知道周承治的盘算,心一横,沉下脸决然道:“那我只能先赴黄泉等待几位兄长了。”
他生得浓眉大眼,五官深刻,和气时爽朗不羁,一但阴沉下来,顿生肃杀之气,让人不寒而栗。
“你…你想干什么?!”周承治紧张道。
孟不凡冷森森看过去,幽幽道:“想死。”
周承治:“……”
半晌,周承治叹口气,道:“我知你用兵颇有章法,尤善攻城,你当副将随濂儿出征显州吧。”
孟不凡揖手:“谢陛下恩典,不过那个丹药嘛……”
周承治:“嗯?”
孟不凡道:“一夜七次丸不可过度服用,若将一年的量一并交给陛下,只怕陛下美人难却,有损龙体康健。”
周承治道:“依你之见?”
孟不凡:“微臣觉得应该将丹药交给刚正恪守之人保管。”
周承治点头:“那就给……”
“微臣认为温宜恕是不二人选!”孟不凡道。
周承治一听到“温宜恕”三个字就脑仁疼,此人是忠良之后,因其父直谏,全族被建安帝斩首,就剩他一人,年纪轻轻冥顽不化,屡次犯上,杀又杀不得,气煞人也!
孟不凡见周承治那憋屈样,想起温宜恕骂他的那些话,忍笑道:“陛下,唐太宗不计前嫌,任用魏征,博得千古贤名,陛下心胸之宽广,海纳百川,容下一介腐儒有何难?”
周承治道:“你也说了,此人迂腐得很,朕有心重用,可他……不识抬举!”
孟不凡道:“不识抬举,却也是至忠之人,所以只有把丹药交由他保管,微臣才放心。”
周承治冷哼一声,忽又眸光一动,说:“仙师能言善辩,不如你去说服这颗茅坑里的石头。”
“啊?”孟不凡一愣,忙摆手,“陛下太看得起我了!”
那喷子的威力他可是见识过,他可不去找骂。
周承治瞪眼道:“你举荐他,你不去谁去!”
“薛知非不是他爷爷的门生吗?让他去!”
“薛知非早被他骂……”周承治突然收声,不知想起什么,忽地一拍炕桌,恼怒道,“叫你去你就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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