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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石俱焚
“啊啊啊——”
“仙子饶命——”
“再不敢了——”
惨叫声回荡房间,隔音实在好,容晏睡得香,鼻腔里发出轻微的鼾声,脸上噙着甜美的笑,正在美梦中。
梦里身处一片汪洋,他躺在小船里,面孔朝天,船底白浪滚滚,船只在海面上荡来荡去,好不惬意。
很快刮起了大风,小船摇摇晃晃,迎面卷来的骇浪打翻小船,沉入水底。
容晏惊醒,身下抖得厉害,两侧风景急速倒退,肚子被硌得生疼。
他被人抗在肩上,正在往外逃去。伸手摸了摸,摸到了坚硬的事物,是角。
低头一看,有手、有脚、还有角、不是妖怪是什么?
容晏再次吓晕过去。
房间内的妖魔鬼怪被林月姚揍得鼻青脸肿,捆好利落收拾干净,打包扔出窗外。
这帮怪物的目的就是想偷她的剑,幸好她没睡,就是不知道容晏怎么样了,大晚上应该不会被吵醒吧。
想起师父交代那句小心谨慎,应当去看一眼。
房间就在隔壁,一个转身的功夫。
林月姚站在敞开的房门前,屋里的烛火还燃着,靠窗的睡榻有翻过的痕迹,窗扉大开,空气中残留着妖浊之气。
偷剑不成,顺道劫人。
真是活得不耐烦了。
问情感受层层杀气,空气中的妖气瞬间荡然无存。
她跳出窗外,墙根底下的妖人昏迷了过去,被她揍得只剩半口气。她挑了其中一个挣扎最为明显的妖,“我师弟在哪儿?”
什么师弟,妖人根本听不懂,“大仙饶命——”
“说!”她拔出问情,悬在眼珠前。
妖人瑟瑟发抖,捅了捅身边的同伴,“是不是你干的?!”
“你快说呀!”
“我什么都不知道。”同伴被摇醒,眼睛肿得只有一条缝。
“死人才不会说话。”她威胁说。
“我知道了,是老牛!!一定是他,他刚才就不在房里。”
林月姚目光一转,落在他身上,用剑指着他,“带路!”
老牛跑得飞快稳健,未修炼出人身之前,是一头忠实无比的水牛,后来年纪大了,主人也老了,儿孙商议将它发卖。
发卖也是沦落屠夫手里,主人舍不得,儿孙一商议,卖了也是被人吃掉,还不如杀了过年。
老牛勤勤恳恳大半辈子,陪主人耕地,从一块田地到百亩良田。
辛苦劳作一生,临了还要被杀掉。
换做谁能忍?
畜牲的命也是命,受了伤也是会流血的,除了不会说话,什么都知道。
主人阻止不了家人的决定,只能任由起锅烧水。
杀它的那天,家里最小的孩子凑在它跟前,用树枝在它嘴边晃来晃去,效仿大人喂食的模样。
小孩稚嫩地口音说:“老牛,老牛,马上就要到头。”
一句无心之失。
树枝挠得发痒,打出几个响鼻,引来女人的痛骂。
老牛撞开缰绳,一路顶撞着小主人,将小主人顶飞了出去。
小主人脆弱的身体落在路边的石头上,没了动静。
主人咆哮着要杀它,它后退几步,哼哧哼哧喷着粗气,刨动前蹄,用牛角顶开人。
见人就撞,见到小孩就踩。
老牛疯了,撞死一家老小。
门前锅灶里烧得沸腾,水咕噜噜冒泡,今天是它的死期,主人没给它准备口粮。
于是它走出门去,地面留下一道道牛蹄印。
小孩安静躺在路边,饿极了的老牛,亲自吃掉了小孩。
它第一次吃肉,因为生疏,把衣裳吃进胃里,到了夜半吐了出来。
到了半夜,官府的人要来杀它,沾过人命的牲畜不能留。
后来,有脏东西出现了,是它的同类,点化了它。
老牛学会修炼,始终无法忘却人肉的滋味。
小孩的肉质是最嫩的,手脚最好吃,脑壳太硬,不好吸食脑髓,肚子都是肥肉,口感最腻。
吃过一次,永远也忘不掉。
它扛着容晏,把他平放在稻草堆里,修出人形还是改不掉睡牛棚的习惯。
一通折腾下来,容晏悠悠苏醒。
他半撑着身子爬起来,干草摩擦出细细簌簌的响声。
“刺拉——”
“刺拉——”
动静声入耳,容晏爬起来,露出一双眼睛,看见院子里的牛头人正在磨刀。
牛怎么会磨刀?还有手脚?
容晏拼命捂住自己的嘴,不让自己发出一点动静,死命掐着大腿,保持冷静。
老牛人把他掳到这里来,还要磨刀,一定要吃他。
他该怎么做,才能不被吃掉,师姐有没有发现他被带走。
院子里的老牛手脚停了,磨刀声亦然。
似乎是不太满意,往刀刃处一吐唾沫,还要再磨。
不能坐以待毙,他距离牛头人较远,只要不发出声音,就能逃出去。
容晏弯曲着身子,一步一挪,小心行事。
他蹑手蹑脚,从牛棚里慢爬出去,就在以为能得逃生天,却始终原地踏步。
容晏扭过脑袋,向上一瞧,牛头人抓着他的衣服,阴恻恻地说:“盯着你呢。”
“啊——”
被摔在地里,稻草秸秆戳中眼睛,容晏痛呼。
牛头人亮出锃亮的杀牛刀,高大威猛的身躯投下长长的阴影。
笼罩在黑暗里,容晏下意识吞咽口水。
“牛大哥不要杀我,我的肉又酸又涩,一嘴里的毛,还发苦,一点也不好吃!!”他后退着求饶,稻草缠住了手脚。
“别怕,马上就要好了。”牛头人安慰他,等剃光了毛,抹了脖子,就可以开动了。
头发必须要处理干净,不然容易塞牙。
就在牛头人进一步动手的时候,后脚被东西缠住,牛头人扭头看,一只半大点的灰狼咬住了后脚跟。
“碍眼的东西,滚一边去。”
一脚踢开,灰狼嗷呜一声,又拼死咬住牛头人的脚。
从嘴里不断发出狼叫声,只有妖族之间才能听得懂——
坏牛,吃人,丧尽天良。
容晏认出了它,趁着缠斗之际,拔腿就跑。
一口气跑出牛棚,见到嘴的肉飞了,牛头人迅速踢翻狼妖,起身去追逃跑的容晏。
容晏没有自保的能力,胜在脚程快,当初在兰溪镇就是这样躲过妖邪抓捕的。
他用尽力气奔跑,听见一声狼嚎,循着声响,往林子里一头扎了进去。
顺利与狼妖会合,容晏跨坐在狼妖后背上,穿梭于丛林之间。
牛头人不善奔跑,视线受阻,哞哞狂叫,牛叫声引来同伴。
“你不要命了!”同伴是一只马面人,身子又是人类,口吐真言,“你知不知道你抓的是谁?”
“我管他是谁?老子的晚饭没了!”牛头人鼻孔里直冒粗气,暴怒之余撞向大树,牛角撞倒树干。
“是那个女魔头的师弟,你快点把他交出来,不然小命就不保了!!”
“老子像是能交人的样子吗?!”老牛气极反问,人都跑了。
“完了,完了。”马面人左右踱步,趁着甩开了女魔头,“她还没跟上来,我还是跑吧。”
“兄弟,保重。”化出原形,撒丫子跑路。
骏马是跑途的料,这条比老牛好上太多。
林月姚在山间迷了路,与其无头苍蝇地继续摸下去,不如折返回去。
她返回酒馆,打听那几只半路出家的妖孽,守店的是只王八精,做事极慢。
等着不耐烦,她跃过货台,趁火打劫,然后闪身出门。
她的师弟还小,没有灵力护体,更没有法器防身,连区区符箓都不会使用,一旦在黑水城走失,只有被吃的下场。
这里人多眼杂,个个不像善茬。
她走在过道两旁,见妖就砍,一路打打杀杀,掀翻集市上的摊货。
被她冒犯的人,不怒反笑,拍手叫好。
她继续制造混乱,既然闹得不够大,那就再添把火。
御水符祭出,在空中形成一道道法阵,将雨水替换成鲛人油,整个黑水城下起了大雨。
雨中飘着一股脂肪香气,所有人不明所以地望着,前所未见。
甚至有人伸手去接,接满了手心,喝进了嘴里。
符纸发挥作用,林月姚施展出火焰,轰地一声,火焰沿着鲛人油所在的地方,将黑水城包围。
这是她的灵火,不会伤害她本人,她自如走在人群里。
逃的逃,笑的笑,房梁被烧成黑炭,毒蛇钻入地底,甚至于那只酒馆的王八精缩进了龟壳里。
这里的游方道士指着她,大骂,“呔,哪里来的妖孽,在此兴风作浪,贫道现在就要将你就地正法。”
散修人士理智尚存,知道大火源于她,拼了命的救火,可施救半天,仍是无济于事。
火势愈来愈大,黑水城烧了大半,却还是无人出手阻止这场大火。
她在等一个人,等幕后之人,等这座城市至高无上的管理者,能够出面化解她的危机。
果然,天空中飘出一行人,俱是黑纱覆面。
“城主见你,姑娘请来。”
林月姚御剑跟随,从火海里脱身而出,安然无恙。
那是黑水城的一处府门,带领她的人遮去身形,看不出是男是女。
两侧水晶大门一开,府中洞壁挂满了珍珠宝石,就像是置身于一座水晶宫中。
门后的男人悠悠转过身,脸上戴了傩戏面具,声色混乱。
身边的侍从恭敬退出,关上了房门。
“久闻清猗仙子大名。”
虽不知他如何知晓的身份,但身为神通广大的黑水城城主,这点也不足为奇。
“我师弟在你的地盘上丢了人,你是这里的城主,我以全城的性命威胁你,找出我师弟的下落,不然连这洞府一并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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