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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6 章
“吁——”顾慈拿起哨子,用尽全力吹响。
他吹得并不好,哨声吱吱嘎嘎,好像一只怪鸟在扯着嗓子大叫。
玉盈枝捂住了自己的耳朵。“喂,这真的有用吗?”玉盈枝看向坐在马匪头子身旁的谢清渺,又闭上了嘴。
谢清渺抱着哭累了再次睡去的阿叶,手握着信纸,出神。
信是她从地宫的妆奁里拿出来的那几封。
每一封都是由谢清渺的娘亲,江镜竹亲笔所写,而收信之人无一例外,都是纳沙特拉。
与她所想并不相同,信中并没有任何天机、阴谋抑或是诡计。
信里全然是一个母亲同挚交好友之间的对话。
纳沙特拉,囡囡今天对我笑了。这是自她出生起,第一次对我笑,我的囡囡一生下来,便要随我在这江湖之中受尽漂泊之苦。要是砚明还活着……罢了。我尚不知如何将她养育成人,不知你的一对儿女如何了?你给他们起了什么名字?
衍舟和衍雪,真是好名字。在我们中原,龙凤胎乃是祥瑞之兆,是上天的赐福。你可莫要被你们教那些老古板带偏了。你是想来中原看雪了吗?只可惜我还不能去见你,林非玄还在派人追杀我,渺渺被我托付给了师兄,但愿她能无忧无虑的长大。
纳沙特拉,这恐怕是我同你的最后一封信了。瑶山派已经定了我的罪,说我走火入魔练就邪功,才将重剑用的出神入化。他们觊觎天渊剑谱,可天渊剑谱只有圣女的血脉才能练成,不过是借个由头,想要铲除异己罢了。我同林非玄必有一战,若我能活着回来,便来西域找你。
谢清渺看向怀中熟睡的阿叶。
她瘦弱的身体上,一道一道的伤口早就结痂;她的脸上还带着泪痕。
谢清渺知道,那紧闭的双眸,有着多么漂亮的金色瞳孔。同君衍舟一样。
她的身世,似乎不言而喻。
可是,纳沙特拉不是琉疏国的信仰神吗?她究竟是谁?
君衍舟呢?君衍舟又在哪?
谢清渺不愿意相信君衍舟死在了地宫里,只要没有见到尸首,就有可能还活着。谢清渺深呼一口气,将自己早就乱作一团的心神稳定下来。
顾慈涨红了脸,又一次吹响了哨子。
这一次终于有了点样子,悠扬的哨声朝着远方传开。
不一会儿,北方扬起了一阵烟尘,数十名马匪骑着马赶来,将几人团团围住。
为首的人一只眼睛蒙着黑色眼罩,瘦的像猴子成精。这应该就是匪帮的二当家了。
他们一见到浑身是伤的陆锋,立马叫喊了起来。
“老大!是老大!“
“你们把我老大怎么了!”
“你们头儿在地宫里受了伤,是我们把他救上来的。“玉盈枝回答。
“你们?就你们这细胳膊细腿,能救我老大?“一个马匪嚷嚷道。
“……不信我们出手相救,那你们老大身上的伤口总是我们包扎的吧!“玉盈枝拎起陆锋的一只胳膊,展示了一下那并不娴熟的包扎手法。
顾慈揉了揉腮帮子,“他的右臂,正是在下缠的。”
“那你们为什么要救老大?“另一个马匪挠了挠头。
玉盈枝:“……”
谢清渺直接拔剑,剑尖对准陆峰的咽喉。
“带我们回去。拿夜逻的命换你们老大的命,我认为这不是一桩亏本的买卖。”
众马匪各自叫喊起来。有说谢清渺卑鄙无耻的,有说他们三个趁火打劫的,有说这么轻易答应有失帮派颜面的。
吵嚷声越来越大,为首的那人看了看谢清渺手中的重剑,终于还是松了口。
“行了!吵死了!老大的命要紧还是面子要紧呐?赶紧的,两个人一匹,把马给我让出来!”
他翻身下马,客客气气地同谢清渺拱手。
“之前多有得罪,还望女侠不计前嫌。”
谢清渺本来也没想杀陆锋,她收回重剑,抱起阿叶。
几个马匪下马将他们的老大扛起来,放到马上,一行人北行离去。
队伍七扭八拐,绕过了不知道多少座沙丘,绕得玉盈枝头晕眼花,终于在前方看见了一座颓败的遗迹。
遗迹的门口有两名马匪蹲守,说是门,其实也只是那两根羊角棍插在地里,用绳子捆在两侧的岩壁上。
马匪见了来人,先喊一声二当家。
他们把门打开,将人迎了进去。
“快去把李药师请过来!“二当家下了马,招呼众人把陆锋抬进了遗迹旁的岩洞里。将几位请到了匪帮里,二当家并未食言,他让谢清渺他们去一旁的帐子里稍作休息。
谢清渺抱着阿叶跳下马来。阿叶的情况十分不好,额头也变得滚烫。
“二当家,能不能请你们的李药师,也给这孩子看看?“谢清渺从口袋里掏了掏,拿出了几锭银子。
二当家意外地看了谢清渺一眼。
他没接那银子,又看了一眼谢清渺身后的剑。
“你去山洞里碰碰运气吧,李药师也不是谁的病都给治,除了匪帮里的人,他已经有很多年没有给外人看过病了。”
谢清渺躬身谢过。
山洞背阴,谢清渺一走进去就到一阵清凉。洞里东西不多,陆锋被放在一大块兽皮上,他的旁边,一名白发苍苍的老者正在为其疗伤。这位应该就是李药师了。
听到脚步声,李药师并未转头,只是说:“我不给外人看病,请回吧。”
“李药师怎知我是外人?”
“帮里没有女人,全是糙汉子,脚步声哪有你这样又轻又细的?只能是外人。”
谢清渺将阿叶放在一旁的硬榻上,躬身行礼。
“若非事态紧急,绝不会叨扰药师。阿叶身上的伤口太多,都是经年累月留下的,现在又发了高烧,我实在不忍看她受这样的苦,恳请药师替她相看,在下必定百般报答。”
李药师没说话。阿叶烧得浑身发烫,从喉咙里发出了啊啊的声响。她的声音引得李药师回过头来。
“是圣女教的奇毒。姑娘,此人救不得,你若是将她带在身边,早晚也要被圣女教捉住灭口。”
“我知道。但如果不能救她,我这一生都无颜再见挚亲好友。”谢清渺苦涩地开口。
李药师难得抬起头来,看了谢清渺一眼。他这一眼,便看见了谢清渺身后的那把剑。
这等呈色与质地……
李药师看着谢清渺的模样,一瞬间晃了神,当年那个女子的模样同谢清渺的身影缓缓重叠。
“江镜竹,是你什么人?”
谢清渺愣了。
“江镜竹乃是家母。”
李药师站起身来,他的胡子随着嘴角的抖动而轻颤着。
片刻后,他转头看向了榻上的阿叶。
“圣女教的毒,只有圣女教的人可解。老夫只能替她诊治外伤。”
这便是答应了。谢清渺连忙谢过李药师。
李药师仿佛一瞬间苍老了十岁。他弯下腰,在自己的药袋里摸索了半响,掏出了一个破旧的本子,交到了谢清渺手中。
“十几年前,镜竹将此物分成两半,一半贴身携带,一半托付给老夫保管。是时候物归原主了。”
谢清渺接过那本残旧不堪的书卷。书卷不大,经年累月的磨损,让它上面的字迹也变得十分模糊。
依稀可辨出封皮上的两个字:天渊。
谢清渺惊愕,“天渊剑谱的下半卷!?怎么会在您手里?陆锋不是说这剑谱令人丧失神智,早就被销毁了么?”
李药师并不意外谢清渺知道陆锋的名字,他摇了摇头。
“天渊剑谱,和天渊剑,从来都不是一个东西。孩子,你好好看看,就明白了。”
说完,李药师转过头去,开始替昏迷不醒的两人清理伤口。
谢清渺打开那半卷剑谱,却发现她根本看不懂。里面的字迹有大有小,全然是偏旁部首之间的排列组合。头昏脑胀,谢清渺步伐沉重地离开了山洞。
不远处,玉盈枝正在教训着什么人。
“渺渺!”一见朝谢清渺出来了,玉盈枝连忙朝她挥手。她的手上拿着一只烤得金黄焦脆的羊腿。
谢清渺将天渊剑谱收进怀里,到玉盈枝身旁坐下。
直到这时,她才忽然发觉,顾慈旁边多了个人。
那人衣衫褴褛,有气无力地蜷缩在篝火旁,小心翼翼看了谢清渺一眼。那双碧绿的眸子早就没了初见时的光芒。
是夜逻。
“渺渺别理他,你先吃些东西!”玉盈枝将烤好的脆饼递给谢清渺,谢清渺在那烤的香甜酥脆的饼上咬了一口,身上的疲惫和几乎要压垮她的阴谋终于被美味的食物驱散。往昔于月下陪伴她的身影已经消失,谢清渺长长地叹了口气。
“明日就启程,我要立刻去见纳沙特拉。”
谢清渺从未信过神佛。可现在她不得不去相信,相信纳沙特拉能将那个人带回到自己的面前。哪怕只有一丝丝希望——谢清渺也绝不会放弃。
“在下同你们一起回去。”顾慈说。
“你不是还要找天渊剑谱?”玉盈枝好奇。
“从陆锋晕倒前说的话来判断,君兄大抵是遭到了瑶山派的袭击。想要回中原,就必定会经过琉疏国。”
“顾慈,想不到你这么在乎君衍舟啊?”
“……非也,君兄吉人自有天相,何须我为其担忧?在下只是才疏学浅,也想见见这名不见经传的纳沙特拉罢了。”顾慈望着眼前的阵阵火光出神。
玉盈枝看向心事重重的两人,抱住臂膀,望着月亮发呆。顾慈前言不搭后语,肯定没说实话,这一路上,他的动机绝不是那一本小小的剑谱和好奇心便能支撑住的。不过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没必要为这种小事闹得不愉快。
夜逻环视围坐在一起沉默的几人,又看向神色落寞的谢清渺。
“……对不起。君衍舟的事都是因我而起,我也会帮忙。“他的嗓音十分沙哑,这次绑架似乎耗尽了他全部的少年心气儿,他低着头,握紧手中的烤饼,转身跑了。
你又能帮什么忙?谢清渺苦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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