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月烬双生

　　番外·并蒂人间
　　第一折·茶馆风月

　　细雨斜穿雕花窗，在青瓷茶盏里溅起碎玉声。

　　玉尘支着下巴，看广寒用指尖在雾气氤氲的檀木桌面写字。三千年光阴磋磨，那人冰蓝发梢依旧垂着霜雪，只是如今沾了人间烟火，倒映着茶汤时像是融化的月华。

　　"掌柜的，添茶！"

　　邻桌书生醉醺醺地拍桌，袖口扫落一碟茴香豆。玉尘广袖轻拂，豆子还未落地便凝在半空，被随后赶来的店小二慌慌张张接住。

　　"这招叫'寒江垂钓'。"玉尘指尖转着空茶杯，杯底残留的茶渍凝成小鱼形状，"当年在玄冰宗......"

　　"当年在玄冰宗，你用它冻住大长老的舌头三个时辰。"广寒头也不抬，继续在桌面刻阵纹。她腕间缠着银丝绦，底下盖着若隐若现的莲纹。

　　檐角铜铃忽地乱响，茶客们纷纷望向长街。十八抬朱漆轿辇碾过青石板，轿帘上金线绣的并蒂莲纹让玉尘挑眉——那分明是偷了她们三日前在绣庄绘的图样。

　　"东街新开的玲珑阁主。"店小二凑过来添茶，"说是得了上古神女真传，卖得可火呢。"

　　玉尘捏碎一粒松子，果壳化作冰蝶扑向轿辇。当冰蝶穿透轿帘时，她嘴角笑意骤冷——轿中空无一人，唯有一尊玉雕的并蒂莲像，莲心嵌着偷来的太阴星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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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折·玲珑诡阁

　　戌时的玲珑阁灯火如昼。

　　广寒望着琉璃橱窗里的"神女驻颜丹"，眼底金纹流转："凝霜草混着瑶池泥，倒是舍得下本钱。"

　　"两位仙子里边请——"门童殷勤地打帘，却在触及玉尘衣袖时浑身僵住。他腕间黑气一闪而过，被广寒弹指封入玉瓶。

　　阁内琴音陡然变调，七重纱幔次第掀起。高台上，与玉尘八分相似的女子正在抚琴，发间冰莲簪赫然是当年瑶池旧物。

　　"赝品。"玉尘轻笑，广寒袖中的寒髓刀却突然嗡鸣——那女子颈间挂着的，竟是三百年前云翳的雷戟碎片。

　　琴弦崩断的刹那，整座楼阁化作幻境。玉尘踏着碎玉步穿过重重镜像，看见广寒正用神血修补被篡改的时空裂隙。无数个"玲珑阁主"从四面涌来，每个都顶着她们轮回中的面容。

　　"雕虫小技。"广寒刀锋未动，金纹自瞳中漫出。幻象如烟消散，露出端坐阵眼的真正主使——竟是诗婷雅残魂寄生的傀儡！

　　"没想到吧？"傀儡喉咙里发出金属刮擦般的笑声，"当年你们焚我魂丝，却不知我早将半缕精魄藏入雷戟......"

　　玉尘的月轮梭穿透傀儡眉心，拽出一团跳动的魔焰。广寒正要净化，那魔焰突然炸开，裹着她们坠入往生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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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折·往生如戏

　　黄泉风裹着曼珠沙华掠过面颊时，玉尘下意识抓住广寒的手。她们站在忘川河畔，看三生石上光影流转——这一世竟是云翳的轮回。

　　"难怪寻不到最后那块雷戟碎片。"广寒指尖抚过石上刻痕。画面中的云翳化作凡人书生，正与酷似玉尘的女子泛舟西湖。船头挂着的琉璃灯里，封印着半缕暗红魔气。

　　玉尘忽然轻笑："原是他执念所化。"

　　判官笔自虚空落下，浓墨写就"情劫"二字。河中突然伸出万千鬼手，拽着她们跌入轮回道。广寒挥刀斩断怨灵，却发现这些鬼魂额间皆有玲珑阁印记。

　　"诗婷雅在收集执念养魔。"玉尘银发缠住渡船桅杆，"你看船头那盏灯。"

　　琉璃灯中的魔气已凝成婴儿形态，正贪婪吞噬着云翳转世的情丝。广寒并指为剑，神血化作金网罩下，却在触及灯盏时被时光乱流冲散——这是三百年前的场景。

　　"要改命数么？"往生镜灵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

　　玉尘突然夺过判官笔，在云翳命格上添了道红痕。广寒看见来世他化作女医者，在瘟疫中救下满城百姓，那盏琉璃灯终被佛光净化。

　　"这般才算两清。"玉尘掷笔入河，万千怨灵褪去黑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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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折·月下焚香

　　子夜莲池浮动着流萤。

　　广寒将雷戟碎片投入炉火，看它融成银水浇铸香炉。玉尘倚在藤榻上编流苏，发间新换的竹节簪滴着夜露："何苦费心炼器？"

　　"云翳该有善终。"广寒指尖金纹缠绕银水，渐渐凝成鹤形香插，"再者......"

　　她忽然顿住。玉尘抬头，见那人耳尖浮起薄红，腕间莲纹明灭如诉。三千年前神魔大战都未颤抖的手，此刻捏着香插竟有些笨拙。

　　炉中升起青烟，幻化成小小云翳在药庐捣草。玉尘笑着将流苏系上香炉，忽然倾身咬住广寒指尖："神医娘子这般心善，可要小生以身相许？"

　　夜风卷着莲香扑灭烛火。广寒扣住她后颈的神纹，在池面倒影里寻到彼此微扬的唇角。鹤形香插歪在案头，流苏缠着青丝，分不清是银是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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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折·旧梦新章

　　晨雾未散时，绣庄送来新制的锦被。

　　老板娘指着并蒂莲纹神秘兮兮道："昨夜梦见两位神女踏月而来，教了奴家这失传的针法......"她腕间金钏闪过微光，正是广寒前日留在柜上的护身符。

　　玉尘抱着锦被穿过长街，见孩童们围着说书人听《双月劫》。那白发老者讲到"神女碎天"时，袖中滑落半截焦尾琴——分明是诗婷雅当年那把骨琴所化。

　　"要改结局么？"广寒的声音混着糖炒栗子的香气传来。

　　玉尘笑着摇头，将栗子壳摆成星图。茶楼檐角的风铃又响，这回是真正的故人来访——转世成客栈掌柜的凝霜谷主正点头哈腰，求一副镇宅的墨宝。

　　暮色染红浣衣女的罗裙时，她们在桥头拾到盏琉璃灯。灯芯跳动着微弱的金芒，映出云翳今世采药的身影。玉尘将灯放入河灯，看它飘向远方古刹。

　　"不担心再生变故？"

　　"你我在处，便是法则。"

　　华灯初上，酒旗招摇处传来新词俚曲。广寒腕间莲纹忽然发烫，原是玉尘偷藏了醉仙酿。追闹间撞翻算命摊，卦签散作一地莲香。

　　卦师也不恼，笑吟吟拾起签文："上上签，并蒂同心。"

　　夜雨忽至，长街绽开万千纸伞。她们在檐下分食最后颗栗子，看伞面上浮动的莲影渐渐与星河相融。更夫梆子声里，玲珑阁的牌匾化作青烟，原地长出株真正的并蒂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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