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树迟开花

作者:汐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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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红绳


      五一假期的清晨,天刚蒙蒙亮,薄雾还裹着城郊山林的轮廓,夏雯就被急促的敲门声吵醒。

      “夏雯!快起来!”白酉酉的声音隔着门板钻进来,带着雀跃的调子,尾音都扬着,“说好的爬山,再磨蹭太阳都晒到半山腰了!”

      夏雯揉着惺忪的睡眼拉开门,就看到白酉酉背着鼓鼓的双肩包站在门口,手里还拎着两份热气腾腾的早餐——豆浆还冒着白气,油条脆生生的。“生日快乐倒计时十天!”白酉酉把温热的豆浆塞进她手里,笑得眉眼弯弯,“爬完山晚上去吃火锅,算提前给你庆生!”

      夏雯的生日在五月中旬,被白酉酉揪着这个由头,硬是凑了个逃离城市喧嚣的理由。两人挤上早班公交,车厢里满是出行的人,叽叽喳喳的声音混着窗外掠过的树影,把假期的惬意拉得长长的。一路晃到山脚时,天边的云霞已经被朝阳染成了暖橙色。

      山里的风带着草木与泥土的清香,吹散了城市的燥热。白酉酉体力好,像只灵活的小鹿,一路走在前面,运动鞋踩过落叶簌簌作响,嘴里叽叽喳喳地念叨个不停,话题绕来绕去,总离不开殷阡陌。

      “你不知道,殷阡陌这次数学竞赛又拿了省一等奖!”白酉酉扒着粗糙的树干往上爬,回头冲夏雯眨眼睛,马尾辫在身后晃出好看的弧度,“他领奖的时候站在台上,穿的还是那件白衬衫,阳光落在他头发上,金灿灿的,帅得我心都跳漏了一拍!”

      夏雯跟在后面,喘着气扶着旁边的栏杆,忍不住笑:“知道了知道了,这一路你都说第八遍了。”

      “那能一样吗?”白酉酉理直气壮,停下来等她,还伸手拽了她一把,“每次想起他解最后一道大题时,笔尖顿了顿又飞快写下去的样子,我都觉得……哎呀,太有魅力了!”

      夏雯无奈地摇摇头,心里却悄悄泛起一丝羡慕。白酉酉喜欢殷阡陌,喜欢得坦坦荡荡,喜欢到可以挂在嘴边,昭告天下,喜欢到连提起他的名字,眼里都闪着光。而她的那份心事,只能藏在草稿纸的字迹里,藏在每次看向许奕的目光里,藏在听到他名字时,骤然加快的心跳里。

      两人说说笑笑,走走停停,爬到半山腰时,太阳已经升得很高了,薄雾散尽,山林的轮廓清晰起来。白酉酉忽然指着山顶的方向,兴奋地喊:“快看!那就是慈云寺!飞檐翘角的,听说求平安符超灵的!好多人特意大老远跑来呢!”

      夏雯顺着她指的方向望去,果然看到青灰色的瓦檐隐在葱郁的树林里,袅袅炊烟从寺里飘出来,伴着隐约的钟声,透着几分禅意。

      她的脚步顿了顿。

      慈云寺。

      这三个字像一颗小石子,轻轻投进她的心湖,漾开一圈又一圈的涟漪。脑海里不由自主地浮现出许奕的样子——他低头看竞赛题时,蹙起的眉头;他口袋里常备的白色药瓶,被手指捏出淡淡的痕迹;他偶尔在课堂上,突然捂住胸口,脸色微微发白的隐忍神情。

      心脏病。

      这个词像一根细针,轻轻扎在她的心上,带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疼。

      爬到山顶时,两人都累得够呛,瘫坐在山门前的石凳上,大口喘着气。慈云寺就在眼前,朱红的大门敞开着,里面香火袅袅,诵经声隐约传来,让人的心瞬间静了下来。白酉酉歇了一会儿,就拉着夏雯往寺里走,语气雀跃:“走,去求符!我要给自己求个事业财富符,以后赚大钱,养你啊!”

      夏雯被她拽着走进大殿,檀香的气息扑面而来,让人神清气爽。香案上摆着各色各样的符袋,红的、黄的、蓝的,绣着不同的纹路,旁边立着小木牌,写着“平安符”“学业符”“姻缘符”。她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那些系着红绳的平安符上,指尖微微发颤。

      她想给许奕求一个。

      求他岁岁平安,求他远离病痛,求他往后的日子里,再也不用捂着胸口隐忍,求他能像其他少年一样,肆意地跑,肆意地笑,不用被药瓶束缚着。

      白酉酉正趴在柜台前挑符,手指在那些黄符袋上划过,嘴里还在念叨着殷阡陌:“不知道殷阡陌信不信这个,要不给他也求一个学业符?他那么厉害,肯定能拿国奖的!”

      夏雯深吸一口气,趁白酉酉没注意,悄悄挪到另一侧的柜台前。守着符柜的是个眉目和善的老尼,穿着灰色的僧袍,手里捻着佛珠,见她盯着平安符看了许久,便轻声开口,声音温和得像山涧的清泉:“姑娘是要求平安符吗?这红绳符是寺里师父亲手绣的,一针一线都带着善念,最是灵验,可赠亲友,也可自留。”

      夏雯的脸颊微微发烫,指尖攥得发白,垂着眼帘,声音轻得像蚊子哼:“嗯……求一个,保……保身体康健的。”

      老尼了然一笑,眼底带着几分洞悉人心的温和,她从柜中取出一个红绳系着的平安符,符袋是棉布做的,摸起来温软,上面绣着细密的莲花纹,红绳打得结紧实又好看。“心诚则灵。”老尼把符轻轻放进她手里,声音缓慢而郑重,“带着善念祈愿,总能如愿。”

      夏雯接过符,指尖触到红绳粗糙的纹路,心里一阵发烫。她匆匆从口袋里掏出零钱,数了数递给老尼,又把平安符小心翼翼地揣进校服口袋最深处,按了按,生怕被白酉酉看见。

      “夏雯,你挑好了没?”白酉酉的声音传来,带着点催促的意味。

      夏雯连忙应了一声,快步走过去,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故作镇定:“挑好了。”

      她没敢告诉白酉酉,自己挑的是平安符。她怕白酉酉追问是给谁求的,怕白酉酉笑她没出息,都这么久了,还对许奕念念不忘,怕那份藏了许久的心事,被轻易戳破,暴露在阳光下。

      两人走出大殿,白酉酉拉着她往寺庙后面的观景台走,说那里能看到整座城市的风景。夏雯找了个借口,说想去旁边的石阶上歇会儿,吹吹风,让白酉酉先去观景台等她。

      她坐在石阶上,身后是葱郁的树,身前是蜿蜒的山路,山风拂过,带着檀香的气息。她从衣兜里掏出那个红绳平安符,轻轻摩挲着上面的莲花纹。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落下来,在符袋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她忽然想起自己手腕上的红绳。那是去年生日时,妈妈去庙里给她求的,说是保平安的,她戴了快一年,红绳已经被磨得有些褪色。

      夏雯抬手,轻轻解开手腕上的红绳,指尖有些颤抖。她把红绳一圈一圈,小心翼翼地缠在平安符的红绳上,打了个漂亮的结。

      山风吹起她的发丝,远处的钟声悠悠传来,一声,一声,撞在心上。

      她低下头,嘴唇轻轻动了动,声音轻得像山风里的呢喃,只有自己能听见:

      “愿许奕,年年长安,岁岁无忧。”

      阳光落在她的发顶,落在她手里的红绳上,红得耀眼。

      她把缠好红绳的平安符重新揣回兜里,刚站起身,就看到白酉酉从观景台跑过来,手里举着一个明黄色的符袋,笑得灿烂:“夏雯!你看!事业财富符!以后我赚大钱,养你啊!”

      夏雯看着她蹦蹦跳跳的样子,心里的局促和不安,忽然就散了。她笑着迎上去,伸手去抢白酉酉手里的符袋,语气轻快:“谁要你养,我以后自己赚大钱!”

      “哎!抢我的符袋干嘛!”白酉酉护着符袋往旁边躲,脚下却没站稳,差点摔下去,幸好夏雯眼疾手快拽了她一把。两个女孩在石阶上追逐打闹,笑声清脆得像山间的泉水,惊飞了停在枝头的小鸟。

      远处的钟声又响了起来,一声,一声,撞在山岚里,撞在夏雯藏着心事的衣兜里,撞在这个阳光明媚的五一清晨里。

      五一假期后的第一个傍晚,暮色像被墨汁晕染开的棉絮,慢悠悠地铺满整座教学楼。橘红色的夕阳贴着教学楼的檐角慢慢沉下去,把走廊的地砖染成温暖的琥珀色。

      放学的铃声早就消弭在喧闹里,大部分学生涌去食堂抢最后一份糖醋排骨,或是背着书包融进街边的人流,只有零星几个留校刷题的身影,还在教室里亮着灯。

      夏雯背着书包,站在十六班门外的走廊阴影里,指尖反复摩挲着校服口袋——那里藏着那个缠了红绳的平安符,还有一张叠得方方正正的纸条。布料被指尖捻出浅浅的褶皱,口袋里的平安符隔着布面,硌得她掌心微微发烫。

      从下午返校开始,这两样东西就像揣着一团小小的火,灼得她心慌。她想送给许奕,却没勇气当面递给他,只能掐着时间,等他离开。

      她知道许奕的习惯,每天放学都会留在教室,把当天的错题整理完,再把第二天要用的竞赛资料归类好,连笔都会按颜色摆进笔袋,才会锁门离开。

      走廊里的声控灯忽明忽暗,每次亮起时,都能把夏雯的影子拉得老长。她的目光黏在虚掩的门缝上,能隐约看到许奕的背影——他坐在靠窗的位置,脊背挺得笔直,笔尖划过草稿纸的沙沙声,隔着门板都能听得清。夕阳的余晖穿过窗棂,给他的发顶镀了一层暖金,连带着他微微蹙起的眉头,都柔和了几分。

      夏雯的心跳又快了几分,攥着口袋里的东西,指节都泛了白。她数着自己的呼吸,一呼一吸间,满脑子都是他低头写字的样子。

      不知过了多久,里面的沙沙声停了。

      许奕站起身,收拾好桌上的笔和竞赛题集,动作不疾不徐。他把摊开的草稿纸折好,夹进题集里,又把椅子轻轻推进桌肚,发出一声极轻的摩擦声。夏雯连忙往后退了两步,缩进更深的阴影里,屏住呼吸,连耳朵都竖了起来。

      教室门被轻轻拉开,许奕的身影从门后走出来。他低头看了一眼手腕上的表,表盘的金属反光晃了夏雯的眼。他又回身锁好门,钥匙在锁孔里转了两圈,发出“咔哒”的轻响,才转身往楼梯口走去。脚步声踩着地砖,不重,却一下下敲在夏雯的心上,渐渐远去,消失在走廊尽头。

      夏雯等了半分钟,又默数了六十个数,确定脚步声彻底没了踪迹,才敢从阴影里走出来。

      她快步走到十六班的门前,从书包侧兜里掏出早上特意问陈佳乐借的备用钥匙——陈佳乐是十六班的学习委员,手里有教室的备用钥匙,被夏雯软磨硬泡借了过来,只说是“帮同学拿落在教室的书”。钥匙柄上还带着陈佳乐挂的小铃铛,晃一晃就会响,夏雯攥得紧紧的,生怕发出一点声音。

      钥匙插进锁孔,轻轻一转,又是一声“咔哒”。夏雯的心跟着颤了颤,推开门时,特意用手抵住门板,让它慢慢滑开,避免发出吱呀的声响。

      教室里还亮着灯,灯管发出轻微的嗡鸣。许奕的位置靠窗,夕阳的最后一缕光刚好落在他的课桌上,摊开的竞赛题集还没来得及合上,草稿纸上写满了密密麻麻的公式,字迹清隽挺拔。桌角放着一个白色的药瓶,瓶盖拧得紧紧的。

      夏雯放轻脚步走过去,鞋底蹭过地面,发出几乎听不见的声响。心脏跳得像要撞碎肋骨,她甚至能听见血液在血管里奔流的声音。她拉开许奕的桌肚,里面整整齐齐摆着几本习题册,还有一个黑色的笔袋,拉链拉得严严实实。

      她从口袋里掏出平安符和纸条。纸条是从作业本上撕下来的,边缘被她仔细地撕得平整,上面只写了一行字,是她练了好几遍才定下的:平安顺遂,岁岁无忧。没有署名,连字迹都刻意写得比平时更收敛些,怕被他认出来。

      夏雯把纸条压在平安符下面,小心翼翼地放进桌肚的最深处,又往里推了推,塞进习题册和桌壁的缝隙里,确保不会被轻易翻到。做完这一切,她又仔仔细细地把桌肚关好,甚至抬手拂了拂桌面上的灰尘,力求和原来一模一样,连阳光落在纸上的角度都没敢动。

      她不敢多停留,转身快步走出教室,锁好门,把钥匙揣进兜里,几乎是小跑着往楼梯口去。书包带子随着脚步晃来晃去,拍打着她的后背。

      做完这一切,她几乎是落荒而逃。

      脚步匆匆地走出十六班的教室,连头都不敢回,直到跑到楼梯口,才扶着栏杆,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胸口还在剧烈地起伏,脸颊烫得惊人。

      她不知道许奕会不会发现这个平安符,不知道他发现后会不会随手丢掉,不知道他会不会猜到,这是她送的。

      可她还是做了。

      就像在山顶的寺庙里,她忍不住为他求了这个符;就像无数个偷偷看他的瞬间,她忍不住在心里默念,希望他能平安。

      而此时的十六班教室里,许奕正站在课桌前。

      他走到校门口,才发现自己的物理竞赛错题本落在了教室。那本本子上记着他最近的错题思路,比什么都重要。他皱了皱眉,转身往回走,脚步比来时快了些。他拉开抽屉,想拿出错题本,手指却触到了一个软软的东西。

      他愣了一下,把那东西拿出来。

      是一个红绳系着的平安符,绣着细密的莲花纹,符袋是棉布做的,摸起来温软。旁边还压着一张小小的纸条,被风吹得微微卷边。

      他捏起纸条展开,一行清秀的字迹落进眼底,笔画带着点女孩子特有的柔和。

      平安顺遂,岁岁无忧

      没有署名。

      许奕指尖捻着那张薄薄的纸条,指尖的温度熨帖着纸面,一行娟秀的字迹,清隽里带着点软乎乎的弧度,不像平日里见惯的棱角分明的笔锋。

      他第一时间想起的人是裴落落。

      裴落落是年级前五,稳居十六班的次席,追他的方式也比旁人高明几分——从不是堵在门口送奶茶的俗套,而是抱着一沓标注得密密麻麻的竞赛真题,敲着他的桌面,眉梢眼角带着自信张扬的笑:“许奕,这道压轴题的三种解法,我算出来两种,你看看第三种是不是这样?”

      但不得不说,她找的题总是精准戳中难点,思路刁钻又清晰,连老师都忍不住夸赞。借着讨论题目的契机,她光明正大地坐在他旁边的空位上,草稿纸推过来又推过去,字和她的人一样,落笔重,收笔带着锋锐的勾,笔画间尽是不服输的锐气,像她每次和他争论解题步骤时,那双亮得惊人的眼睛。

      可眼前这张纸条,笔画轻软,连折痕都透着小心翼翼,墨迹温润,和裴落落的风格判若两人。

      更何况,今天一整天,裴落落确实来找过他。早读课刚结束,她就抱着刚打印出来的省赛模拟卷,凑到他桌前,指着最后一道电磁学大题和他争论了十分钟。但自那之后,她就再没靠近过他的课桌——毕竟是要面子的尖子生,总不能在大庭广众之下,做出往别人桌肚里塞东西的小动作。

      许奕挑了挑眉,指尖摩挲着平安符上磨出毛边的红绳,红绳缠得紧实,打了个小巧玲珑的结,看得出主人的用心。脑海里忽然蹦出另一个人影。

      夏雯。

      七班那个女生,分班前二班那个总是坐在后排角落的位置,抱着厚厚的习题册,笔尖在草稿纸上划过,落下一串串漂亮的公式。她的字和她解的题一样,工整又舒服,带着点理科生特有的严谨,却又藏着不易察觉的柔和,和这张纸条上的字迹,隐隐有些重合。

      可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许奕自己掐灭了。

      他想起每周六早上的英语补习。那是英语杨老师硬塞给他的任务,说夏雯数理化稳居年级前列,偏偏栽在双语上,让他这个全科断层第一的“大神”帮忙补补。每次补习,夏雯总是提前十分钟到他们班教室,安安静静地坐在靠窗的位置背单词,他推门进去时,她会猛地抬起头,脸颊瞬间泛起一层薄红,然后飞快地低下头,声音细若蚊蚋地喊一声“你好”。

      谁家好人和同学打招呼用俗套的你好啊?

      她总是躲着他的目光。提问时,眼神飘来飘去,落在他的领口,落在窗外的香樟叶,唯独不敢落在他的脸上。偶尔不小心撞上他的视线,会像受惊的小鹿一样,慌忙移开,连耳根都红透了。

      这样一个连和他对视都不敢的女生,怎么会有勇气,偷偷跑到他的教室,把平安符塞进他的桌肚里?

      许奕嗤笑一声,低低的笑声漫过空荡荡的教室,带着点痞气的自嘲。他指尖转了转那枚平安符,看着红绳上的小毛球,眼底闪过一丝极淡的玩味。他把平安符和纸条一起塞进笔袋,拉链拉到一半,又顿了顿,留了道窄窄的缝隙,让红绳的一角露在外面,像一簇跳跃的火苗。

      他什么时候也变得这么自恋了?居然会猜测一个躲着自己的女生,是不是偷偷给自己送了平安符。

      许奕摇摇头,将那点莫名的念头甩出脑海,弯腰拿起落在桌角的物理竞赛错题本,转身锁了教室门。走廊里的声控灯应声而亮,将他的影子拉得颀长,他抬手看了眼腕表,迈开长腿,脚步不疾不徐地往楼梯口走,眉眼间依旧是惯常的清冷,仿佛刚才那点转瞬即逝的猜测,不过是暮色里的一场错觉。

      而此时的校门口,夏雯正攥着书包带,脚步匆匆地往公交站台走,身后忽然传来一道爽朗的男声。

      “夏雯!等一下!”

      夏雯脚步一顿,回头望去,就看见陆听背着运动包,踩着一双白色运动鞋,快步朝她跑过来。他额角还沾着汗,校服外套随意地搭在肩上,露出里面印着校徽的白色T恤,浑身透着一股少年人的蓬勃朝气。

      自从进了文科三班,他也混成了学校里的风云人物——篮球场上的三分王,百米赛道上的记录保持者,一只脚已经迈进了国家队的大门。只是他文化成绩吊车尾,却弹得一手好吉他,偶尔会在晚自习后的操场,抱着吉他弹唱,引得一群女生围在旁边尖叫。

      “有事吗?”夏雯的声音轻轻的,下意识地往后退了半步,攥着书包带的指尖又收紧了几分。

      陆听跑到她面前,停下脚步,顺手抹了把额角的汗,咧嘴一笑,露出两颗小虎牙,痞帅的模样里带着点阳光气:“刚看见你从教学楼跑出来,急着回家啊?”

      夏雯点了点头,没说话,眼神微微闪躲。

      “那正好,”陆听晃了晃手里的矿泉水,“我家也往这个方向,一起走?”他说着,又像是想起什么,补充道,“我今天刚练完吉他,新学了首歌,要不要听听?”

      他的语气带着点自来熟的热情,和许奕的清冷截然不同。夏雯有些无措,脸颊微微发烫,刚想开口拒绝,就听见陆听已经自顾自地哼起了调子,是一首旋律轻快的民谣,他的声音干净又清亮,和晚风混在一起,飘进夏雯的耳朵里。

      公交站台的广告牌亮着灯,映得陆听的侧脸轮廓分明,他歪着头,看着夏雯,眼里带着毫不掩饰的新鲜感,像发现了什么有趣的宝藏。

      夏雯的心跳乱了几分,目光下意识地往教学楼的方向望了一眼,那扇属于十六班的窗户,灯还亮着,像一颗悬在暮色里的星。她咬了咬唇,轻声道:“我……我要等公交车。”

      “没事啊,”陆听耸耸肩,干脆往旁边的路灯杆上一靠,双手插在裤兜里,姿态随意,“我陪你等。”

      晚风拂过,卷起夏雯额前的碎发,她攥着书包带,看着路灯下陆听笑意盈盈的脸,心里忽然涌起一阵莫名的慌乱。

      而教学楼的三楼,许奕恰好走到楼梯口,无意间低头,瞥见了校门口路灯下的两道身影。男生靠着路灯杆,姿态张扬,女生站在一旁,身形纤细,微微低着头,像一只受惊的小兔子。

      许奕的目光在两人身上停顿了两秒,随即漠然地移开,脚步没有丝毫停顿,径直走进了沉沉的暮色里。

      他的世界里,从来只有竞赛题和永无止境的第一名,至于校门口那点少男少女的小插曲,不过是和他无关的,晚风里的一粒尘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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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6章 红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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