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咒回]不分手恋人

　　“这孩子……的确是很有潜力。”曾出现在千枳父亲葬礼上的女性术师露出了复杂的表情。
　　时隔多年，她还能记起那女人在葬礼上的表情——她明白，这位母亲是绝对不会允许自己的孩子步入丈夫的后尘的。
　　可人是善变的，很难想象有一天这位母亲会主动打电话求助，向她百般解释那女孩是多么的具有才能——好像在推销滞销品一样，只要给钱她甚至愿意主动断绝亲缘关系，为孩子签下成为术师的“卖身契”。
　　她简单调查了一下这对母女——千枳曾帮助同学祓除过咒灵，但事后她却突然开始休学。她母亲参与的邪教突然被警方收容，医生证实了千枳的母亲出现了一些精神方面的问题，而邻居给出的证言也是这对母女的关系很差劲。
　　因此她认为，无论千枳是否具备成为术师的资质，至少都不应该再让她和她的母亲待在一起了。
　　不过千枳的确具有成为术师的潜质——她并没有接受过术师的训练却能够独自祓除咒灵并清除诅咒对普通人造成的影响。如她父亲所言，她的确有成为强大术师的资本。
　　她能为这孩子做的只有如实上报给高层，寄希望于高层能够照料引导这位未来的术师——现在看来反倒是弄巧成拙了，她是把这孩子从狼窝带到了火坑。
　　“何止是有潜力啊。”加茂家的大人物皮笑肉不笑地说着，“她的术式不加以防范的话，对大家都会造成很大威胁吧？”
　　他今天只是临时起意想要来探查一下新上报的小鬼，没想到会遭遇这样的意外。明明是对术师一无所知的小鬼，却能无视等级差异把在场的术师全部吞入她那个诡异的黑洞——而他们这些大人竟然毫无还手之力。
　　“她的术式很有趣不是吗？后辈有潜力总是好事，我们总不用担心后继无人。”有术师在为千枳找补，“她现在还小，只要加以教导……”
　　“安稳才是最重要的。”男人漫不经心地踩碎枯败的落叶，“我们不需要有威胁的‘未知’。我会如实上报给高层，由他们来做判断。”
　　“是可以继续培养的‘天才’，还是需要在此扼杀的‘威胁’，他们会得出正确的结论的。”
　　—————————————————————
　　千枳被判处了“死缓”，当然她本人一无所知。
　　至于“死缓”的判处，并不是出于可怜，而是出于好奇——高层中也存在对新奇事物感到好奇的人，他们想要知道千枳术式的极限在哪里。
　　就让她去祓除咒灵吧，也算是物尽其用，暂时当做一件趁手的工具好了。
　　如果在探查的过程中，这个女孩失去了生命——那就是帮助他们节省了一道工序。
　　如果这孩子的生命力比他们预想的还要顽强——那他们就需要抹杀掉这个对术师存在威胁的“未知”。
　　不过，这孩子总归是要感谢他们的仁慈的——至少她的生命暂时得到了延续，不是吗？
　　—————————————————————
　　“请问，可以告诉我，妈妈最近还好吗？”千枳似乎总在问这个问题。
　　几乎每天都会有算不上熟悉的叔叔或是阿姨带她到不同的场地祓除咒灵，她们间不会有多余的对话——通常对方只会告诉她这是“工作”，交待她要尽可能的祓除咒灵救出人质，他们会依照她的工作质量付给千枳母亲医药费用于治疗“精神疾病”。
　　除了生病没办法出门的日子，千枳大多数时间都有在努力工作——跟随她的长辈会在纸张上写写记记，千枳猜测这大概和学校考核差不多，对方在考核她的工作能力。
　　千枳想要多赚一些医疗费给妈妈——她在过去不能做童工帮妈妈分担经济压力，害妈妈吃了好多苦。现在的工作虽然有违法的嫌疑（雇佣童工），但报酬却很高（其实克扣了很多但千枳不知道），所以她有很勤奋地在工作。
　　妈妈只是生病了，需要治疗。等到妈妈的病好了，就一定会来接我的。
　　在等待妈妈的日子里，千枳日复一日地祓除着她并不知道等级的咒灵——左右在她看来都没什么区别，都很好解决。她新拥有的术式是在“吞噬”掉术师的那天诞生的——是融合术式，很快速也很高效。她其实很想向那天被吞掉的长辈们道歉，只是她后来一直没机会和他们再见面。
　　千枳已经很久，都没有和人正常对话了。
　　监督她工作的长辈从来都不会回复她的问话，渐渐的她也开始不再询问，转而把想说的话全都写到纸板上表达。
　　千枳，很寂寞。
　　————————————————————
　　很偶然的，千枳遇到了那位眯眯眼术师，是她上次无心“吞”掉的术师之一，也是她融合术式的来源。
　　对方很“好心”地告诉了千枳，她母亲的近况，也很“好心”的愿意搭千枳一程，把她带到了病房前。
　　“推开门就好了。”
　　他需要一颗，引爆这个不安稳因素的棋子——高层们使用工具太过顺手了，好像都忘记原本的判处了，所以才需要由他来催化“死缓”的施行。
　　—————————————————————
　　母亲迈入了新的生活，千枳告诉自己应该感到开心的——没了她这个拖油瓶，母亲的精神状态平稳了很多，也顺利组建了新的家庭，有了新的丈夫和孩子。
　　她该为母亲感到高兴的。
　　只是心底总会冒出奇怪的声音，让她迟迟不敢推开那扇门。
　　“不，她不能这样抛下你！她怎么能够抛下你成立新的家庭？”
　　不，妈妈没有抛下她，她只是很忙，所以忘记要来接她了。
　　“你要欺骗自己到什么时候？你在她眼里只是拼命想要摆脱的怪物！”
　　不，妈妈是爱她的，她只是生病了，病好了就会变成原本的妈妈。
　　“那你为什么不敢推开那扇门？你心里其实很清楚答案不是吗，你这个胆小鬼！”
　　千枳还是推开了那扇门。
　　自欺欺人的千枳终于发现，自己被妈妈卖掉了。
　　这个世界上，没有人爱她。
　　—————————————————————
　　明白自己被母亲抛弃的千枳并没有做出过激的举动，她像是丢了魂，只是机械地重复着日常的工作。
　　即便如此，鉴于千枳母亲存在的精神障碍和千枳曾激情“吞噬”术师的行为，高层还是决定执行对她的死刑——既然有家族遗传精神疾病的倾向，那么千枳就是一颗不知何时会爆炸的炸弹，就算是顺手的工具也到了该舍弃的时机。
　　术师，咒灵，冷兵器，热武器，毒气——居然都没什么用。尽管千枳本人仍是失魂落魄，对攻击并未施加抵抗，可这些居然都没有办法伤害她。
　　接下来是火灾，车祸，地震，海浪，泥石流，雪崩——她像是被天神眷顾一样，在天灾人祸下也平安无事。
　　索性她仍是肉体凡胎，会饿肚子会生病——让她自生自灭总可以了。
　　千枳无意识状态下自行施展的术式是可怕的——她的术式并不是只能操控自己的血，其他人的也可以，只是清醒状态的千枳是个不想伤害他人的好孩子。
　　失去主体意识的操控，血线源源不断的涌向千枳——来自很多人，有普通人，有术师，也有高层。随着千枳生命的枯萎，这些人的生命也会慢慢迎来终结——简直就是赤裸裸的威胁。
　　千枳得到了治疗，血线再次被管控束缚起来。
　　那就只有最后一个治标不治本的选项了——用咒物封印起来好了。
　　只是所有的咒物在千枳面前都像是失效了一样——千枳从没有介绍过她的术式，迟钝的高层终于反应过来，这孩子身上有着棘手的术式，连特级咒具都拿她没办法。
　　他们要拿她怎么办才好？
　　—————————————————————
　　“千枳，你还记得你爸爸吗？”
　　千枳的眼神慢慢聚焦，她还记得爸爸。
　　“我想你应该见过我，我和你父亲，曾经是合作的伙伴。”是千枳在葬礼上见过的阿姨，“你和那家伙说得一样，的确是个很可爱也很善良的的孩子。”
　　“关于你母亲的事，我很抱歉。如果我没有同意她的提议，你们应该还是生活在一起的。”
　　“没关系的，阿姨。我知道您是出于好意的，是我应该感谢您的。”千枳找出纸笔，回复着对方。
　　那位阿姨深深地叹了口气。
　　“千枳，我很抱歉，让你在一无所知的情况下成为了咒术师。你知道什么是咒术师吗？”看着摇头的千枳，女人开始解释，“你之前一直在做的祓除诅咒，就是咒术师的工作。祓除诅咒，保护普通人，就是咒术师的职责。千枳，你和你父亲做得一样好。”
　　“你喜欢做术师吗，还想继续这样工作吗？”
　　“不喜欢。爸爸说做术师很危险，千枳应该做自己喜欢的工作。我想要随心所欲的生活。”千枳快速在纸张上回复着。
　　“那么千枳想要做什么呢？对未来有什么希望呢？嗯，如果是想回到你妈妈身边可能会有点困难……”她接了个苦差事，现在在代表高层了解千枳的需求。束手无策的高层最后选择请示天元大人——这位不理会世事的大人做出了意外宽容的决策，不仅驳回了对千枳“死刑”的处罚，还要求高层尽可能的满足千枳的愿望，就当做是赔偿。
　　“不会回妈妈身边。”千枳有些犹豫地写着，“对未来的希望？我想要和其它人一样，正常的上学。也不想再饿肚子，生病的时候也希望能得到及时的治疗。想和大家一样，正常的生活，自由自在的生活。”
　　“唔，那就是上学和衣食无忧的生活吧？”女人有些了然地点了点头，“好好休息吧，千枳。之前的事我很抱歉，但日子会好起来的。”
　　—————————————————————
　　“之后有一天，我去见了一个人，那个人好像叫……天元。她和我立下了誓约，之后我就有恢复正常生活了。这次去水族馆不小心遇见了妈妈带着妹妹，所以会有点不开心，就稍微去天台吹了会儿风，没有及时醒过来是因为在做噩梦。很幼稚吧？”千枳捧着恋人的脸，这人一直在哭，“你好像是水做的一样啊，悟。”
　　“这样做你会开心些吗？”千枳学着恋人的做法，用舌尖舔去他滚落的泪珠，轻轻拍打着他的背，“不要哭，好不好，悟？还在担心我吗？我真的没事啦，烧都已经退了。”
　　那双漂亮的蓝眼睛蒙上了一层薄薄的水雾，好不可怜。
　　“我想抱抱你，可以吗，千枳？”他的声音有些喑哑——她就说离这么近他会生病的，而且他们本来就抱在一起呀。
　　“当然可以啦，悟。”她一下子被他抱得好紧——但是他的怀抱真的好温暖，好温柔，让她感到好安心。
　　她其实是知道的，他是在心疼她，所以眼泪才会一直掉。
　　怎么办，她知道不该这样的——可是真的好开心，嘴角无法抑制的上扬。
　　他这样，她真的会好舍不得放开他。
　　就算有一天他想要离开，她也不会放他走的。
　　她真的是一个很坏很坏的女朋友，千枳想。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