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岛的雨季

　　北方的岛城，多雨的季节总是持续很长时间。
　　乌云就像一块巨大的幕布，缓缓地从天际垂落，遮蔽了阳光。
　　雨水如同无数根细针，密密麻麻地从云层中坠落，打在海面上，激起一圈圈涟漪，仿佛大海都在叹息。
　　收起伞，走进这座破败的民居，唐川仔细勘察案发现场。
　　今早街道群众报警，有几个孩子翻墙进院偷东西时意外发现院内平房内出现了尸体。
　　本来这案子不归唐川管，但巧合的是，这一次的案发现场就是许家。
　　尸体出现在靠东边的房间，是个中年男人，身上穿着黑色的冲锋衣，戴着鸭舌帽，后脑勺被砸开了花，脑浆流了一地。
　　刚吐完的陈海抱着柱子看向自家师父，艰难喝下一口水。
　　“师父，您来了。”
　　唐川嫌弃地看着他，语气不善。
　　“看出什么了？”
　　擦了擦嘴，陈海拿出自己的笔记本仔细翻阅。
　　“死者年龄目测三十岁左右，右手食指和虎口有茧子，应该是保镖或者杀手。案发现场脚印凌乱，只能等待鉴证科检测排除提取。”
　　唐川赞许地点头，随后抛出一个问题。
　　“到底是保镖还是杀手？”
　　闻言，陈海挠了挠后脑勺，脸上满是难色。
　　“师父，这个我真不知道。”
　　“还有，凶手是几个人？从哪里进来的，又是从哪里逃走的？”
　　唐川有些烦躁，想要抽烟却发现没带，只能掏出两颗薄荷糖塞嘴里过瘾。
　　“凶手应该是一个强壮的男人，从后窗翻进来的。”
　　环视一周，陈海谨慎得出结论。
　　“不对！”
　　唐川站在门口看了一眼房间的窗户，指着模糊的脚印，振振有词。
　　“窗户上的脚印虽然模糊重叠，但我敢断定，上面没有朝里的痕迹。”
　　下巴微微抬头，继续道：“除了死者，在场之人不止一个。死者指甲里有一些皮肤组织，应当是第二个人留下的。”
　　闻言，陈海眼中浮现一抹疑惑。
　　“师父，为什么仅凭这个就能断定现场还有第二个人存在？”
　　唐川伸手攥住陈海的脖子，陈海瞬间脱力，表情满是惊恐。
　　见对方快要吐舌头了，这才松手。
　　大口大口喘着粗气，陈海怒不可遏。
　　“师父你要谋杀啊？”
　　唐川微微一笑，“刚刚我掐你的时候你什么感觉？觉得自己还能反抗吗？可以在这种情况下砸到我的后脑勺吗？”
　　陈海下意识摇头，随即意识到什么。
　　“我知道了师父，被死者攥住脖子的那个人根本无力反抗，所以第二个人出现偷袭了死者。”
　　脑子转过来后，陈海十分兴奋。
　　“师父，你真是太厉害了！”
　　唐川打开伞，跟随尸体上车。
　　“菜就多练！”
　　回到警局时，唐川发觉办公室站着一个人，推门而入，发现是老熟人。
　　“老沈，有眉目了？”
　　沈秋山摇头，随即将文件夹放在桌上，推向对方。
　　拿起文件夹翻了几页，唐川的眉头逐渐皱起，他不信邪地继续往后翻，发觉结果都一样。
　　“她说的不错，孔家做事从来不留隐患。”
　　文件夹被摔在桌上，唐川从抽屉里拿出一沓照片。
　　“这应该是最后的活口了，我准备明天去会会他。”
　　接过照片看了看，沈秋山面色严肃。
　　“你从哪调查到的？”
　　唐川揉了揉发疼的眉心，随意道：“还能有谁啊？你的好师妹提供的。”
　　闻言，沈秋山的面色变得柔和，嘴角噙着笑。
　　“看来我出差的这几天，你们相处的还不错。周樵人品还是不错的，就是有些爱钱。”
　　闻言，唐川一边泡茶，一边翻白眼。
　　“得了吧！你可不知道我付出了多大的代价才换来了这些东西，你那师妹，眼里心里全是算计。”
　　话题陡然调转，沈秋山主动提起发生在许家的杀人案。
　　“死者的身份调查清楚了吗？”
　　唐川抿了一口热茶，舔了一下干裂的嘴唇。
　　“我正想说呢，我们这边查的效率太慢，这次还要麻烦您。”
　　似乎已经司空见惯，沈秋山并没有太惊讶，而是默默担下这个任务。
　　二人相视一笑，并肩看向窗外。
　　望着窗外白茫茫一片，沈秋山忽然出声。
　　“如果孔启帆贩毒的事情查证属实，那极有可能得罪孔家，你我都要做好面临报复的准备。”
　　咬了一口面包，唐川笑着问：“如果人人都畏惧权势富贵，那要警察有什么用？要法律有什么用？”
　　沈秋山摇头，伸手在满是雾气的窗户上缓缓画下一个V，随后看向唐川。
　　相识八年，二人早已成为最默契的搭档，不惧罪恶，接引阳光，是他们的真实写照。
　　夜色降临北岛，海风从窗口吹入，冻得唐川直哆嗦。
　　“唐川，过来看！”
　　坐在电脑前观看监控的沈秋山忽然出声，唐川凑打着哈欠凑过去。
　　“怎么了？”
　　屏幕里是便利店外的场景，鼠标停在一个浑身裹得严严实实的男人身上。
　　“你看，这是山脚下便利店的监控，我反复观看了几遍后发现，唯一可疑的人就是这个男人。”
　　沈秋山放大人物形象，但依旧看不清脸，对方戴着鸭舌帽和口罩，外面穿的是黑色风衣，整个人包裹的严严实实的，犹如幽灵一般出现在公路旁的树林中。
　　“大夏天的，穿成这样，他不可疑谁可疑？”
　　唐川来了精神，点击鼠标慢放视频。
　　“从外表特征和走路姿势可以推测出这个人是个成年男人，四肢无疾病。监控的时间是凌晨三点半。”
　　唐川点击沿途其他监控，均未发现此人的踪迹。
　　“真是见鬼了！这人从哪冒出来的？”
　　沈秋山放下水杯，摩挲着下巴，缓缓道：“沿途没有拍到这人的踪迹，看他出现的地方，我好像知道他是如何逃离别墅区的了。”
　　打开本市地图，沈秋山指着半山别墅的另一侧。
　　“这里，他是从这里翻出别墅区的，这边有条小路，能够直通山下，但极其陡峭，稍有不慎便会掉入大海。”
　　唐川看了一眼，眉头紧皱。
　　“不会吧！我记得这条路早就被封禁了，以防有人坠海。”
　　沈秋山看了一眼监控，“那你说他是从哪里逃离的？半山别墅不远处就是风景区，或许他便是沿着风景区回到城市。”
　　闻言，唐川不禁瞪大眼睛。
　　“开什么玩笑？风景区横跨两个城区，其间的山脉蔓延至海岸，其中还有许多未开发区域，情况十分复杂。你说凶手沿着风景区……”
　　张了几次嘴，唐川都无法说服自己相信这个猜想。
　　“这个猜测的对错，查一查风景区的监控便知晓了。”
　　沈秋山拿起笔，开始模拟最佳路线。
　　“你知道风景区多大吗？开发区的监控比全市警局加起来都多，怎么查？”
　　“如果你是凶手，你会一直沿着开发区往前走吗？”
　　沈秋山亮出自己手绘的路线，上面标注了几个地点。
　　“五丫口、大川谷、九溪……”
　　接过地图，唐川看完后抬头看向对方。
　　“这些都是介于开发区与未开封区的景点，你确定能这几个地方能拍到他？”
　　沈秋山掏出钱包，拿出五百块放在桌上。
　　“若是没查到，这五百块权当是请你手底下的同事喝茶了。”
　　见状，唐川伸手压住五百块，左手抬起。
　　“江月，带人按照这个图上的标记提取孔岳案发后相关监控视频。”
　　闻言，正在办公室外收拾资料的女孩立马起身走进办公室。
　　“好的唐队！不过这么多监控，咱们得看到什么时候？”
　　唐川抹了一把头发，脸上浮现一抹尴尬。
　　“别管了，先去提取监控。”
　　唐川坐回原位，将视频发给技术科复原。
　　沈秋山握着笔，一下下敲击着桌面，脑海中模拟着案发场景。
　　乘坐交通工具抵达半山别墅，避开监控出现在案发别墅门口，使用一个理由让孔岳毫无戒备地开门。
　　他起身，顺便将唐川拉起来，自己走到门口，关上门。
　　“现在你是孔岳，我是凶手。”
　　沈秋山伸手敲门，脑海中思索了好几个理由，到底该用哪一个呢？
　　“少爷，有急事。”
　　他下意识吐出这句话，门忽然打开。
　　沈秋山跟随唐川走进房间，二人面对面站在桌前。
　　“配合我一下。”
　　唐川还没反应过来，下一秒便被沈秋山推倒，脑袋即将撞在桌角之时，一双大手及时拉住了他。
　　“你谋杀啊？”
　　还没等唐川喘口气，沈秋山便握着一支圆珠笔朝着自己刺来，他下意识想要反抗，却听到对方喊出两个字，“配合”。
　　见状，唐川便不在反抗，主动躺在地上，任由对方蹂躏。
　　沈秋山弯腰模拟凶手持刀捅人的动作，为了方便发力，便跪趴在唐川身上，左手压着唐川的肩膀，右手狠狠刺向他的胸部、腹部、以及□□。
　　咔嚓一声，二人同时扭头看向门口。
　　只见不知何时，陈海等人正站在门口，一边捂着嘴笑，一边掏出手机拍摄这基情四射的场景。
　　见状，二人立马起身。
　　“你们怎么不敲门？”
　　唐川不自在地拢了拢衬衫，面色不善地看向几人。
　　“师父，你们没关门。”
　　陈海一边憋笑一边解释，低着头不敢与师父对视。
　　“都给我滚！我们模拟案发现场呢，别捣乱！”
　　唐川喝了一口茶，勉强压下心中的怒火。
　　几人急忙离开，临走时还不忘把门带上。
　　“有什么发现？”
　　沈秋山看着手中的笔，再次挥动几下后抬起头看向唐川。
　　“按照刚刚我们还原的案发现场，凶手为成年人，只有跪趴在受害者身上或者跪在死者身旁才更好发力。一个成年男人的体重应该在一百一十斤以上，这么重的重量应该会在死者身上留下压痕。但我看了尸检报告，死者身上没有这种压痕。”
　　正在喝茶的唐川忽然停止动作，抬头看向那根笔。
　　“那你的意思是，凶手并非是在孔岳倒地后对其进行捅刺的？”
　　沈秋山揉了揉眉心，“我还没想清楚。”
　　拍了拍沈秋山的肩膀，唐川拿外套起身。
　　“先回家休息一下，换身衣服吧！”
　　北岛的夜总是十分寂静，夜生活早早的便结束了，除了酒吧一条街外，大街上几乎看不到人影。
　　拖着疲惫的身躯走进房门，周樵站在门口换鞋，动作不大，却惊动了沙发上背对着她的少女。
　　少女紧张地看向门口，见来者是她，便放下了戒备。
　　走到沙发处，周樵发觉眼前的少女今日忽然穿了一件高脖领毛衣，仿佛即将过冬一样。
　　“房间内很冷吗？穿这么厚。”
　　脱下风衣丢在沙发上，周樵给自己倒了一杯水，随后倚在单人沙发上，长舒一口气。
　　“没有，就是觉得这件衣服很漂亮。”
　　白雪低着头，抠弄着手指。
　　看了对方一眼，周樵眼中的光芒逐渐汇聚，饶有兴趣地盯着对方脖颈处露出的肌肤。
　　“你是不是又出去了？”
　　虽然是疑问句，但语气十分肯定。
　　或许就连白雪都没发觉，十年后的周樵比她都要了解自己。
　　白雪不自觉抚上脖颈，急忙否认。
　　“没有。”
　　没成想，周樵忽然靠近，拉开了她的高领。
　　只见雪白的肌肤上赫然出现几道抓痕，青黑淤青中间贴着医用棉片，显然已经经过处理。
　　“谁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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