专属于你

　　结果最后还是被徐岚拉过去了。

　　进放映厅前夕徐岚让他俩先走，自己去趟厕所。

　　留下两个男生大眼瞪小眼。

　　江寒挎着脸，因为没戴耳机只好退而求其次站得离他远些。

　　嫌弃之情溢于言表。

　　陶广白实在不解，叫他：“喂，那个谁。”

　　江寒偏开脑袋不为所动。

　　陶广白知道这臭小子肯定能听见：“按理说咱俩一没见过二没深仇大恨的，要不要这么讨厌我啊？”

　　安静半晌，江寒就只是用一种颇为鄙夷的目光看了他一眼，高贵冷艳地一扯嘴角，翻了个白眼转开头。

　　陶广白：“……卧槽？”

　　陶大少爷破防了：“你这小屁孩有毛病是不是？”

　　话音未落，江寒突然下唇一抿，眼圈变戏法似的迅速铺满绯红，哪里还有半分刚才耀武扬威的样子？

　　陶广白目睹一场活色生香的变脸表演，刚要质问江寒“你又作什么妖”，就听徐岚的声音幽幽传过来——

　　“陶广白！”

　　知道这俩不对付、相看两厌，徐岚匆匆忙忙，手上的水都没来得及擦干净就赶紧出来。

　　没想到就这一会儿的功夫，出门就听见陶广白那么一句，而旁边小朋友则泫然欲泣地贴到墙角，那委屈可怜的小模样一下就给徐岚看心软了。

　　徐岚大步流星，横到二人中间：“干嘛呢，你跟个孩子发什么火？”

　　陶广白急得都要说人话了：“不是啊，不是你看到的这样，是他呀！他刚才一直都好好的，看见你才装的！”

　　他冲着江寒，“你说话呀！”

　　江寒眼睛湿漉漉的，见此情景立刻像只受了惊吓的猫，拽着徐岚衣服直往他身后躲。

　　徐岚平常独立自己当家惯了，江寒这副寻求庇护的动作更加刺激了他的责任心。

　　他侧身将江寒护到身后，都要无奈了，“你跟个小孩闹什么劲啊，他才多大，他能装什么呀？”

　　陶广白气得头顶冒白烟，简直比元代窦娥还冤：“这真他妈不怪我，是这小兔崽子忒烦人！”

　　江寒猝不及防对上陶广白差点戳上自己脑门的食指，登时浑身一抖，两颗黄豆大小的泪珠子就这么不堪重负地从眼眶滚落下来。

　　陶广白：“……不是？”

　　小少爷哭起来没有声音，眼泪却不要钱似的大把大把往下落，身体一抽一抽的，特别惹人心疼。

　　徐岚慌乱之余不忘狠狠给陶广白一记眼刀：

　　看你干的好事！

　　后者当真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徐岚好不容易把小朋友哄好，各就各位后皱起眉毛对陶广白无声咆哮。

　　——你干什么了？

　　陶广白示意他看手机。

　　【爱匿于阴影中：我对天发誓！我真的什么也没干！！】

　　【爱匿于阴影中：暴风雨哭泣jpg】

　　徐岚只当他俩磁场不合太不对付，一人安抚两边，刚松懈下，手机又不合时宜地震动起来。

　　来电人显示导员。

　　陶广白离得近，也看见了。

　　“导员怎么又找你？”

　　“可能是实习的事吧。”徐岚随口搪塞，猫腰一手撑到陶广白大腿，“我出去接一下。”

　　放映厅开着空调，进来时陶广白就把上衣拉链拉开了，下半身要风度不要温度，就一件单裤子。徐岚掌心体温隔着一层薄薄的布料传递，陶广白低下头，手在他腰部轻轻往前推。

　　“行，有事跟我说。”

　　他俩动作不隐蔽，江寒看得一清二楚。

　　出去找了个没人角落，徐岚放心按下接听。

　　“导。”

　　“徐岚是吧？”

　　徐岚“嗯”道：“是我。”

　　“你给家里回个信吧。”导员语气犹豫，斟酌着说，“你父亲出了点事，我这边也不好多说。”

　　除了要钱，徐岚实在想不通徐进找他还会有什么事。

　　应付过导员，原地思忖半天，徐岚到底于心不忍，拨通了徐进电话。

　　三次都没人接。

　　徐岚狠狠暗灭手机就要走，才迈出一步，对方电话回了过来。

　　针锋相对的话未说出口，那头已经传来了张春和的哭腔。

　　“徐岚，你爸生病了。”

　　徐岚呼吸一滞。

　　“你先别哭，你说清楚了，什么病？”

　　“肾炎。”张春和吸了吸鼻子，泪还没干，“做一周透析了，一次都得百千块，医生现在提议让换肾，得几十万，这日子怎么过啊……”

　　徐岚说不清自己什么感受。

　　管吗？

　　该管吗？

　　当初徐进密谋外人私自强行改了他的志愿，其他暂且不提，单论这点就足够徐岚恨他一辈子。

　　但那是他的亲爸。

　　徐岚后背靠墙，慢慢蹲下去。耳畔张春和哭声断断续续，吵得他心烦意乱。

　　沉默良久，理智和情感在撕扯，最终后方占据优势，徐岚说：“先透析吧，我这有钱。”

　　“一会儿我打他卡上，你、”徐岚顿了下，“他去透析的时候，劳烦你多操点心。”

　　电话挂断，徐岚把自己银行卡上仅剩的八千块钱全转给了徐进。

　　只给自己留了几百。

　　但这些远远不够，一周三次透析几千块钱就是个无底洞，万一后面真的要换肾……

　　光一个肾源，少说都得十万往上。

　　肝脏上的疾病拖不得，医生现在都说了建议换肾，越往后恐怕越严重。

　　不治只能等死。

　　徐岚拿不出那么多钱，也不忍心看着他唯一的亲爹就这么没了。

　　他恨他，又远远不到眼睁睁看着他死的地步。

　　八千……

　　应该能缓两周。

　　剩下的钱再想想办法。

　　“怎么样？”陶广白压低声音，“导员找你有什么事？”

　　幸好放映厅灯光暗，才不至于被他看见异样神情。徐岚艰难扯出一个笑，摇头：“一点小事，没什么。”

　　“处理好了？”

　　“嗯。”

　　右手边江寒目视前方大屏，实则注意力全在徐岚这边。

　　尽管他语气无异，江寒还是嗅到了空气中伤感悲痛的味道。

　　手指忽然一暖，徐岚一愣，向右扭头，目光下斜。

　　江寒攥住他右手指尖，男孩子抬眸，漂亮桃花眼内水润晶亮，眼珠不错地盯着徐岚看了一会儿，慢慢把脑袋靠到徐岚肩膀。

　　毛茸茸的，像极了某种柔软的动物。

　　徐岚心中蓦地止不住酸涩，尽数忍下才一只手绕过去，食指轻轻刮了刮江寒的耳朵。

　　有些痒，江寒微微瑟缩了下，却没有躲开。

　　算算俱乐部放假时间，初四就收假了，等那时候请个假，就是不知道，她会不会帮忙。

　　大年初三那天陶广白走了，徐岚送他到机场，临走前陶广白拉住他：“真没事啊？我这几天都看你精神不怎么好。”

　　“真没事。”

　　徐岚不是没想过，要是跟陶广白借钱，按照对方的性格，肯定是会给他的。

　　只是他开不了这个口。

　　陶广白还是担忧：“有事一定要跟我说啊，你这边也没个认识的人，前段时间何志杰说他过完年要来华宜，你实在不行找他，阿海还是挺靠得住的。”

　　徐岚说：“真不用，他来了我好好款待他——快到时间了，你路上小心。”

　　“……走了啊。”

　　陶广白一步三回头。

　　他走后的下午俱乐部其他人几乎都到了，杜咏到地先给徐岚把年前带江寒看病的钱都报销了，还遵循江海旻的意思额外给他多开了五万块钱的工资。

　　徐岚拿到手愣了：“咏哥，这……”

　　“收好收好！”杜咏挤他肩膀，压低声线说，“这都是江老爷子给你开的，他那天是不是给你说什么了？”

　　徐岚：“啊？”

　　“反正他说这些钱你肯定用得上，还让我管住嘴，我都没敢往上面报，你没干什么吧？”

　　徐岚摇了摇头。

　　杜咏稍稍错开一点距离：“哦对了。”

　　他翻出一张名片给徐岚，“江老爷子的，说什么你想好了给他回电话，别逞强。”

　　又是钱又是名片，结合前面那些话，徐岚大致能猜到江海旻什么意思。

　　几十万对于他来说是天文数字，但对于江家、江海旻，估计也就是一句话的事情。

　　于情，这钱他绝对不能收。

　　收了就是有把柄，想跑都难了。

　　但是不收的话。

　　徐进的医疗费是个大问题。

　　沉思好久，徐岚把那额外的五万还给杜咏：“这钱我不能要，麻烦咏哥还给江总了。”

　　徐岚拿上手机走了出去。

　　杜咏在后面大喊：“你俩把钱当皮球踢呢？！上赶着给你钱你都不要，你是不是傻？！”

　　才收假，初五才正式步入正轨，晚上没有训练赛，徐岚走到一半又折回来。

　　“咏哥，我能请个假吗？”

　　刚过完年，俱乐部一堆事得忙，正是人手缺少的时候，杜咏真心不想让他走，但转念想起徐岚过年没回家。

　　话到嘴边急刹车。

　　“请多久啊？”

　　徐岚思忖片刻：“两天左右。”

　　“两天……”杜咏打了两个响指，“行吧，看你也忙这么久了，给你放两天。”

　　徐岚笑道：“谢谢哥。”

　　回去宿舍路上徐岚就买好了票，明天一早出发，目的地在怀州。

　　怀州……

　　徐岚思绪跑远，后颈处似乎有阵阵钝痛席卷而来。

　　她答应过自己的，如果未来某天真的走投无路，可以去找她帮忙。

　　也不知道，还作不作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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