怯木

　　To：亲爱的月亮

　　期中过后的体育课显得越来越宽松，体测结束后则愈发散漫。我和吕菁、朱美倩一齐溜出羽毛球场，直奔小卖部。
　　我们仨奔着轻松愉快，选了两年的羽毛球。
　　下学期高三可就没有体育课了。
　　最后的放松时刻，我们尽其所时。

　　“我可能下学期不来学校了。”朱美倩面容带着忧伤。
　　突如其来的预告，让我们都不知所措。
　　“你要转学吗？”吕菁身子前倾，越过我，转头看向朱美倩。
　　“不是，是我爸不让我读了。”
　　“啊？！”
　　我和吕菁一齐发出惊叹声。
　　在我们的家庭和生活环境里，还从没有听到过父母不让子女读书的事例。
　　“我爸嫌我读书花钱，想让我嫁人，上周都有媒婆到我家了。”
　　“啊？！！”
　　“你爸爸怎么这样啊！”吕菁显得气愤又不解。
　　“那你妈妈呢？妈妈怎么说？”我把希望寄托在朱美倩妈妈身上。
　　“我爸妈是离婚的，我妈很早就跑了，走的那年把弟弟也带走了。”
　　“所以我爸从小看我不顺眼。”
　　我一时无声。
　　“我爸他现在就是想娶新老婆，然后也有一个对象，然后她说家里不能有我，所以我爸就想让我不读书，把我嫁出去。”
　　“还能捞一笔彩礼钱。”
　　“捞彩礼钱，那这不就是卖女儿吗？”我情绪有些激动。
　　吕菁正在撕着从小卖部买的泡椒香肠的封口，停下来说：“我觉得还是要高考的，起码把大学读了。”
　　“我也不想读书了，我成绩这么差，再怎么样也考不了大学的。”
　　“别别，你别这样想，提高成绩你找我，我们两都可以，但你别嫁人。”我急忙说，吕菁在一旁点头。
　　“就算考上了，他也不会给我学费的。”朱美倩深知她父亲的脾性。
　　“好像有国家助学贷款，学费的事可以想办法，肯定能解决的。”
　　“你哪怕真不想读书也别现在嫁人！”因为说的太快太着急，我的喉咙一阵发紧。
　　“班主任知道吗？要不要找她和你爸谈谈？”
　　“她知道，就是她帮我和我爸说，只要成绩提升就让我再读，但是现在都要期末了，我成绩还是这么差。我是真的读不进去。”
　　圆圆的可爱脸庞，面颊上细细软软的绒毛在太阳的映照下闪着细碎的亮光，轻声细语的说着话，阳光同样照在我们身上，却在地上投出大小不一的深灰色暗影。
　　“他现在意思就是，最多让我再读一个学期。”
　　“再读一个学期，那也没到高考啊。”
　　“多读一年撑到高考行不行啊？考不考得上另说，不然的话，你现在辍学很危险啊。”
　　“我想出去打工。”
　　“反正我成绩不好，我自己也不想读书，我还挺想出去打工的。”
　　打工，我和吕菁对视一眼。
　　“但你是未成年啊，打工怎么行？”
　　“很多老板不看年龄的，这种事很多。”
　　朱美倩好像看透了一切般的，突然用了一种老成的语气。
　　吕菁觉得手上的泡椒香肠索然无味，干脆包好收起来，我几乎感受不到阳光的照耀。
　　“那你打工的话，去哪里呢？”
　　“想去广州，我有个亲戚就是卖衣服的，她都是在广州进的货，我想直接去那里。”
　　朱美倩仿佛将一切都调查清楚了，唯一没列入规划的，就是自己。
　　我们慢吞吞的走着，气氛有些沉重。
　　回了教室，听着吊扇咯咯吱吱地转着，我还想说些什么，又不知说些什么。
　　人最容易放弃的就是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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